第四章

“哇，你看那个，长得好像朴恩熙前辈。”阶梯座位上的练习生们爆发出一阵议论。

“刚刚在后场的大厅你没看到她吗？刚才大家就说她长得很像朴恩熙。”

因为之前在大厅她坐在后面，见到她的练习生也只是少部，如今完全曝光在万众瞩目的聚光灯下，大家的议论声愈发强烈。

宋诗晴余光能感受到从阶梯椅子上扑面而来的目光，被人关注本是很骄傲喜悦的事，可宋诗晴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她知道大家看的不是她，而是朴恩熙，而她不过是借了别人的光环而已。

“哦，或许，请问你是朴恩熙的妹妹吗？”严肃的vocal老师李恩演也在此时开启了与选秀无关的话题。

“哦，不是。”宋诗晴摆摆手，勉强地扯出一个微笑。

她今天化的是朴恩熙同款妆，韩式妆容本来就很强，外加上她和朴恩熙相似的五官布局，令她简直就像是和朴恩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收到很多关注本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她硬是挤不出一点笑意。

“哇，忒八（大发），真的长得一模一样呢。”李恩演和身边的崔鹰俊交换了眼神，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不仅样子很像，声音也很像，她讲话的声音和朴恩熙现场版的歌一样。”vocal老师毕竟是专业的，一点就戳到了问题的主要关键。

朴恩熙近两年现场版的歌全开麦都是她替唱的，怎么可能不像？

宋诗晴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

两位导师七嘴八舌，就连主持人也加入讨论，俨然忘记了节目还在录播中。

就连节目组都特意将舞台里所有的镜头都对向了她，仿佛这也是能吸引观众的一大卖点。

宋诗晴知道他们没有恶意，但她并不喜欢这种因为另一个人而被别人认识的感觉，像是动物园里戏耍的猴子，明明想被人关注的点是自己的聪明，但人们关注点却是它行为像不像人类。

“不得不说这个练习生真高明，光是扮演朴恩熙热度都能留好几天，够帮她攒些人气了。”宋诗晴听见身后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说。

“是啊，为了多些关注这么拼。”工作人员就站在她旁边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声音还不小，似乎是故意让她听见一样。

坐在导师席最旁边的崔盛澈也听见了，他侧眼扫了那两位工作人员，又看向导演，导演转头严肃制止了两人过激的语言。

“哇，或许，你整过容吗？”李恩演瞪着一双无辜清纯的眼睛看向她。

观众席练习生的讨论声在此刻戛然而止，大家都微诧地看看李恩演导师又看看规规矩矩站在舞台的女孩，不禁捏了把汗。

李恩演导师这么直白露骨的问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台本里本来也没有这段内容，要不说是导师，什么都指点什么都敢问。

就连节目组偷偷讲话的两个工作人员都大为一惊，她们在镜头后随便一说，可放在镜头下也是会收敛住，这话不是直接把练习生的尊严放在地上摩擦吗？

即使她否认了，此事的讨论度也是能引起一波营销造话题的。

节目组亦是瞬间鸦雀无声。

宋诗晴心里咯噔一下，讶异地抬眼回视线看向李恩演，从来没有人问她这种问题，她有点懵，忽然大脑死机了一般组织不出合理的语言，只是看着森严僵冷的镜头对着自己。

“平时练习连睡觉的时间都不足，哪来的时间整容？谁整容会复制别人的脸？”

宋诗晴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崔盛澈的低音炮半开玩笑地打破现场宁静的僵局。

她讶异地抬了眼看看笑容正好的男人，愣住。

宋诗晴不常呆愣，却在短短的两天之间呆愣了两回，都是因为同一个人，同一个笑容。

她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崔盛澈的笑容很有慰藉的力量，不管是在屏幕里看going seventeen也好，还是今日亲眼一见，那份发自真心的喜悦总是能带给人正面阳光的力量，散去心头那一丝丝的紧张，也散去那些看透现实真相的世故和圆滑。

“哈哈，那倒是。”李恩演似乎才注意到自己不妥的言辞，愧疚地低头整理手中的草稿。

现场的所有人都捏了把冷汗，还好崔盛澈救急及时，不得不说次队的情商不简单，之前就有为了照顾外国成员的文化差异而没有让两位中国成员行跪拜礼，这次又帮一面之缘的练习生解围，又善良情商又高。

如果没有他，宋诗晴很难收场。

宋诗晴暗舒了口气，又忍不住小心地抬眼看向崔盛澈，可这次，她似乎在那双明亮的大眼里读出了几分丧失期望的落寞感。

以他的性子会很讨厌爱抄袭的人，自己在他眼中也变成了没有个性能力只有复制粘贴的赝品。

她心里苦笑一瞬，转头看向队友，只听年长的女孩说完1、2、3后，她们四个齐声道：“大家好，我们是来自sos公司的练习生，我叫李恩娜。练习时长三年半……我叫宋诗晴，来自中国，练习时长四年。”

四人依次介绍完就开始了表演，公司为她们选的歌是当红组合blackpink的duu—du duu—du，本来rose前辈的主唱part是属于她的，但朴恩熙害怕别人辨认出她的声音，只给她分了小段无关重要，也展现不出任何技巧的part。

最后的结果就是导致她们四人的表演很糟糕。

现场一片寂静的尴尬，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出奇的平静，李恩演和周振英前几场都抢着发言，这次却一言不发，大概是被她们的差劲吓到无话可说。

sos公司送上的四人，除了宋诗晴，其余三人都是家里有些背景的中产阶级，特别是金珍妍，父亲是寒国知名公司的社长，含着金汤匙长大，导演见了都要给三分薄面。

公司选拔的时候硬是给三人打了高分，而宋诗晴是朴恩熙塞进来的，但实力也能打，偏偏在这一分钟的表演里只分到了三句歌词。

另外三个队友的高音破音，rap跟不上，声压不稳都成了她们尬到脚趾扣地的表现。

宋诗晴扫了眼三人，只见她们脸上的笑容凝滞，耳根子淡淡泛红，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早知会这样前两个星期何必为了c位和part的多少整个高低？

到最后遇到全开麦无垫音的舞台也得全暴露。

比起前几日只给她划三句歌词，到她的part却不给她站c位，为了抢镜头不惜挡在她前面，她生气得和三人理论却被以“外国人就得听话”，“你家里有多么穷”，“你不过是前辈的一条狗”等等此类的话给堵回去这些，她莫名觉得导师和观众的反应她十分喜欢。

可崔盛澈又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觉得她实力比这三个人还差所以才分到了三句歌词？

宋诗晴看向导师席的边上，男人两手交叠搁在下颌，浓密优越的眉眼三角区散去了些笑容，但依旧挂着礼貌得体的微笑，比起其余三位导师凝重焦躁的红脸，崔盛澈看起来要情绪稳定很多。

宋诗晴松了口气，他应该没有很失望……吧？

“啊……嗯……”周振英缓过惊讶地表情，终于想起自己作为主持人的责任——为实力差劲的队伍解围。

“嗯……”只是这四人实在难以言说，除了宋诗晴的表现没有错误，可也没有出彩的地方，算是无功无过，但其余三人就难以评价了。

“看来还需要再练练哟，哈哈……”他尴尬地笑了两声，却不出所料地让气氛愈发尴尬。

“哎一古～”捂着眼睛的崔鹰俊放下了搭在眼前的手指，“你们这不像是练习了两三年的样子啊。”

“你们让我感觉像是小学的孩子在体育课做操的感觉，肢体太僵硬了，尤其是一号——金珍妍，你的part还比较多。”崔鹰俊实话实说，对于他这样顶尖的舞者，点评确实会犀利一些，外加为了节目效果，哪怕知惹不起，崔鹰俊还是硬着头皮地说了她。

观众席有的练习生笑出了声，意识到不对劲又立刻收回，但依旧抵挡不住她们微翘的嘴角。

金珍妍瞬间涨红了脸，做练习生以来，还从没有老师敢这样说她，崔鹰俊在电视放送节目当面说她，这让她的面子往哪搁。

宋诗晴暗笑一声，本是同练习室的练习生，金珍妍可没少占着自家长辈和公司社长那一点关系排挤她，总是在公众场合嘲笑她的家境，让她下不来台，这下金珍妍终于感受到了她当时的感受。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退让是以德报怨，她可不是什么大圣母，她就是这么喜欢幸灾乐祸，尤其喜欢看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的笑话。

“对，二号和三号的vocal是问题最大的，我还从没有听过练习了几年的练习生可以把高音唱破的，呵呵……”李恩演苦笑了两声。

“不得不说，你们是今天见过的最糟糕的一组。”

“呃？”观众席倒吸一口凉气。

李恩演向来以严格著称，但谁都没想到她此时居然这么恼火。

宋诗晴只有三句歌词，出场度低，几位导师似乎都忽略了她。

“S?coups有什么要说的吗？”周振英见状不妥，立刻转移了话题。

“三号是rap担？”崔盛澈得到确切的答复后继续道：“音律感不错，但不够准确，有几个很快的词你只是含糊带过，说明练习还不够，rap需要很强的律动感，要多练习，多找找感觉。”

崔盛澈换上了严肃的表情，这让天生气场很强的他愈发显得威严。

三号点了点头，宋诗晴能感觉到她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下来，本以为等待她的也会是一通为了节目效果而对练习生毫无帮助的批评，没想到崔盛澈前辈严厉指责她还教她如何改正。

都说次队反差萌，外表一副大佬的架势，内心却可爱得像小公主，没想到作导师这么认真负责。

宋诗晴第一次明白，原来人的威严和信誉不是建立在暴躁之上的。

“四号，宋诗晴，你dance很厉害。”

被人晾在一边隐身似的宋诗晴赫然听见崔盛澈点她的名，颇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