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愚人

韩嫣笑着笑着,那笑意却沉淀下去,化为更深的迷茫,“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不是……那只蝴蝶……”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神空洞地望向虚无,“我分不清了……哪一边是真的?现在……现在是不是真的?”

越说,她眼中的落寞就越浓,几乎要满溢出来。

“Butterfly?”权至龙重复着这个单词。

他完全听不懂她那些关于梦境与现实的呓语,只当是醉酒的胡话。

然而,看着她此刻空洞失焦、仿佛随时会消散的眼神,却让他心头莫名一紧——仿佛下一秒,nuna真会化作蝴蝶飞走。

就在这时,出租车停了下来,抵达了韩嫣家附近。

权至龙压下心头那丝异样,小心地搀扶着她下车,将她搀进家门,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蹲在沙发前,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眼神依旧涣散的韩嫣,有些无措地挠了挠脸颊,“nuna,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要我把阿姨叫起来?”

韩嫣像是没听见,过了好一会儿,她的目光才慢悠悠地聚焦到他脸上,慢半拍地回答,“啊……好……”

权至龙松了口气,站起身,“那我去叫阿姨起来,我就先……”

“回家”两个字还没出口。

“好……”韩嫣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全然的信任,她看着他,笑容甜美又依赖,清晰地吐出一句。

“欧巴说什么都好。”

“欧巴”两个字刺入耳膜,权至龙猛地抬头,对上韩嫣笑意盈盈的脸,心却瞬间沉入冰窟。

刚才在车上那点朦胧的预感成了真——她又把他错认成别人!

少年的自尊被这**裸的错认狠狠刺痛,愤怒和委屈几乎瞬间就烧毁了他的理智。

他不高兴地抿紧唇,嘴角明显耷拉下去。

韩嫣困惑地看着他忽然沉下的脸色,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带着点哄劝的意味,想把他耷拉的嘴角“戳”上去。

权至龙立刻偏头躲开,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和不易察觉的酸涩,几乎是咬牙切齿,“nuna你……有没有一点……哪怕一点点……爱”

他终究没能完整问出那几个字,话在嘴边转了弯。

韩嫣只捕捉到了那个模糊的“爱”字。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她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无比灿烂、毫无阴霾的笑容,斩钉截铁地大声回答:

“爱!”

她甚至用力地点着头,像是在强调自己的真心,眼神里盛满了纯粹到近乎耀眼的爱意,热切地宣告。

“超级喜欢!超级爱欧巴!”

权至龙看着她眼中那真诚到刺目的爱意,第一次感到一种近乎狼狈的窒息感,只想立刻逃离。

一个声音在他心里疯狂呐喊:现在我就在你面前!你为什么还要去爱那个远在天边、已经不存在的人?!

但他心底又无比清醒地知道,nuna有个逝去的丈夫……而死去的爱人,是活着的人永远无法超越的存在。

韩嫣似乎迟钝地感知到了眼前人身上弥漫的浓重哀伤。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伸出手想去抓他的衣袖,想安慰他。

也许是知道此刻的韩嫣意识不清醒,权至龙没有躲开。

他反而迎上她的目光,那双总是清澈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湿漉漉的,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那眼神似乎无声地诉说着:我就在你面前……nuna你就能不能……爱一爱我?

就在这时,卧室门“吱呀”一声开了。

阿姨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来,“哎哟,夫人这是怎么了?喝了这么多?”

这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凝滞而危险的气氛。

权至龙像被惊醒般,猛地站起身,迅速低下头,用力拉低了帽檐。

他的声音瞬间恢复了惯常的平静,“阿姨你来了就好。麻烦你帮nuna清理一下,让她好好休息。我……我先走了。”

说完,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转身就想离开。

韩嫣看到他要走,本能地跟着想站起来,身体却软绵绵地使不上力,又跌坐回沙发里。

但她那双蒙着醉意的眼睛,却一直紧紧追随着他的背影。

……

“滴——滴滴——”

韩嫣的梦境被尖锐而持续的“滴滴”声填满,仿佛那台心率监测仪从未远离,固执地敲打着她的意识边缘。

在令人心悸的鸣响中,她猛地睁开眼。

熟悉的房间陈设映入眼帘,但一种异样的、挥之不去的预感攫住了她——

她或许快要离开了。

“滴滴——”床头的闹钟适时响起,惊得韩嫣心头一跳。

定了定神,她撑起身子关掉闹钟,目光落在床头的日历上。

八月十八,那个被她特意圈起的日子,就在后天了。

韩嫣的嘴角慢慢扬起一丝坚定的微笑。无论如何,她都要把至龙的生日安排妥当!

……

YG的新宿舍。

权至龙穿着睡衣,一顶帽子随意地盖在脸上,整个人陷在沙发里。

只有一盏小灯亮着,昏黄的光晕里,音响流淌着猫王Elvis Presley低沉醇厚的嗓音。

东咏裴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从冰箱拿出两瓶汽水,一瓶塞到沙发上的权至龙手里,一瓶自己拧开。

“喂,至龙,发什么呆呢?”东咏裴盘腿坐到他旁边的地毯上。

权至龙的嘴唇在帽檐下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堵住了喉咙。

“后天你生日了,”东咏裴灌了口汽水,声音轻快,“上午跟宝型姐请个假,下午咱们直接去素珍姐那儿。听说派对布置得超用心,我都等不及了!”

沙发上的身影依旧沉默,仿佛没听见。

东咏裴用手肘顶了顶权至龙,“至龙?给点反应啊?寿星公?”

脸上的帽子被顶得滑落,露出权至龙紧抿的唇线。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飘忽感。

“咏裴啊…我觉得,我得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咏裴失笑。

“你过生日,你是主角!应该是我们围着你转才对。你想做什么,吩咐我们就行了。”

权至龙沉默了几秒,帽檐下的眼睛倏然睁开,在昏暗中亮得惊人。

“对,”他像是抓住了什么,“我最大。”

“只要我说出来…就不会被拒绝,对吧?”这话更像是在问自己。

东咏裴放下汽水瓶,困惑地看着好友突然变得异常认真的侧脸,“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权至龙烦躁地一把抓下帽子,揉了揉本就凌乱的头发,眼神灼热又带着深深的迷茫。

“我不知道具体要做什么…但就是有种感觉,再不做,可能…就真的没机会了。”那股莫名的焦灼感再次攥紧了他的心脏。

东咏裴被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更加摸不着头脑,半开玩笑地试探,“喂?权至龙?你该不会是…爱上什么人了吧?”

他凑近一点,带着促狭的笑意,“怎么感觉你最近神神叨叨的,像个为情所困的傻瓜?”

恰在此时,音响里的歌声流淌到下一句:

“Wise men say…only fools rush in…”(智者有言…唯有愚者才匆匆坠入爱河…)

东咏裴乐了,指着音响,“听听!歌词都唱了,智者不入爱河!你可别犯傻啊!”

“不是……”权至龙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却有些发虚。

“不是什么?不是爱?”东咏裴追问。

爱?咏裴怎么会想到这个字?

这个字眼太重,太烫,太不合时宜了。

它属于那些……那些可以光明正大并肩站在一起的人。

而他和她之间,隔着的岂止是时间?简直是整个世界的刻度都错位了。

权至龙只觉得刚洗完澡的身体又燥热起来,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在胸口,让他无比烦闷。

“唉……”他重重叹了口气,把头埋进臂弯,“……我不知道。”

猫王深情而略带沙哑的歌声,执着地诉说着,“But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但我仍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你…)

权至龙抬起头,失神地望着那盏散发着温暖光晕的小灯,灯光在他眼中跳跃、模糊。

他只是……只是觉得她比别人要特别一些,特别到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如果能只看着我就好了……

这是……爱吗?

这感觉像被困在浓雾里,方向全失,只有心跳声震耳欲聋,提醒着他某种失控的危险。

东咏裴把手中的汽水罐子捏扁,发出“咔啦”一声轻响,打破了片刻的寂静。

“至龙你都十七了啊,”他感叹道,语气轻松,“没想到我都认识你三年多了。”

权至龙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十七。

这个词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心湖。

他握着汽水瓶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冰凉的金属罐壁似乎瞬间变得刺骨。

为什么love is painful?

为什么我不是早二十年出生?

为什么你不能晚二十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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