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多喝热水

徐英美演唱时，金小珍在乐谱上画圈的动作就没停过。

一曲结束，白净的乐谱已经被她圈得密密麻麻。

俞链静更是难受得只觉得有条小虫在自己干涸的声道间来回蠕动。

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白宥莉。

只见少女仍然像个没事人似的，捧着茶杯，放空神色坐在椅子上发呆。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仿佛徐英美的破音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俞琏静咽了咽口水，第一次觉得看着这个练习生比看到导师还要让她紧张。

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下意识托起杯子抿了一口。

啊……还怪好喝的。

赶紧多喝几口菊花茶压压惊。

录音棚内，徐英美脸色极其难看。

不需导师点评，她知道自己这次录音极其糟糕：不仅仅是小细节上的问题，甚至包括她十分有把握的高音都唱破音了！

怎么会这样？！

高音一直是自己的强项，怎么会在这上面栽跟头？！

她咬着牙，死死盯着面前的乐谱，突然，她看到了玻璃窗外白宥莉的脸，所有的问题都找到了答案！

就是这个灾星在她进棚前诅咒她嗓子干！

都是白宥莉的错！

“抱歉，刚才是我没准备好……”

徐英美赔着笑脸，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拳头却紧紧握着：“我再录一次，这次肯定不会出意外！”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录音棚外老神在在的白宥莉一眼。

哼，这家伙从没做过练习生，根本不懂相关的音乐知识！

连蒙带猜诅咒成功了而已，用不着过度紧张。

自己是StarM娱乐公司出身，总练习时间长达十年，对自己的嗓子认知也会更深刻。

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肯定没问题的！

这一次一定要狠狠打肿美丽废物的脸！让她搞明白，在歌谣界只有一张脸是混不下去的！

主题曲《pick me》的前奏导入重新响了起来，徐英美向白宥莉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家伙垂着眼，撇着嘴，叹息了一声。

不知怎么的，徐英美眼皮莫名一跳！

就是这一个小小的迟疑，主题曲的第一句就被错过了。

徐英美只得慌忙跟上节奏，强行录制后续部分。

可她却忘记了，这首歌是快节奏强混音的电子音乐，如果第一拍出现气息紊乱，后面的质量都会被影响。

更可怕的是，她还没唱两句，嗓子就出现极度不适！

还没来得及做出调整，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录音棚外的金小珍直接扔开耳机，眉头深锁。

这一次她没有再听辩解：“唱的什么鬼东西？英美啊，你到底有没有用心练习？出来吧，再录也是浪费时间！”

金小珍把画满圆圈的乐谱扔到徐英美面前：

“这么多瑕疵点，我还以为来录音的是F班的学生呢。如果你还是这个态度，就没必要继续了。”

目睹这一切的俞链静突然觉得手中的菊花茶不香了。

她紧张地盯着金小珍训人，又扫了一眼白宥莉，趁人不注意，扔了个小纸条过去：

[你怎么猜到徐英美前辈的嗓子会干涩的？]

白宥莉正在发呆。

原本跟随金小珍来录音室是为了提前感受女团氛围，学习一下A班练习生的高端技巧，却没想到，人类高质量练习生没看见，自大狂倒是浓度过高。

正在犯愁要找个什么理由跑路，一个纸团砸在腿上。

展开一看，白宥莉无奈摇头。

这还用猜？

[徐英美的发声方式不对。]

[她自身条件不好，嗓音不够清亮，音域范围也有局限，当唱到《pick me》高音部分时，会习惯用咽音顶上去，这样的发声方式会很费嗓子。]

[唱一次两次还好，但这首歌的副歌部分重复很多，她又反复练习过，当然会造成嗓子干涩。]

白宥莉写完分析，扫了眼桌上剩下的两杯菊花枸杞茶，想了想，还是认真补充提醒道：

[美式冰咖对嗓子的刺激性也很大，建议平时还是多喝热水。]

白宥莉不知道徐英美是真的不懂保护嗓子的技巧，还是说明明知道却因为要跟她赌气故意选择不适宜的饮料，不管是其中哪种，都挺傻的。

纸条传过去半分钟后，白宥莉看到俞琏静脸白了白，随后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

两人刚交流完，金小珍就黑着脸望了过来。

抖了抖乐谱，沉着嗓子：“俞链静进去走一遍。”

俞链静骤然被念到名字，肉眼可见的僵硬了，下意识看向白宥莉。

“别紧张，发挥出正常水平就好”。

白宥莉接收到对方求助的视线，扬起和善微笑。

之前两人试唱时白宥莉都听过，比起徐英美的处处错，俞链静水平要优秀太多。

原本以为能安抚到俞琏静，却没想到对方好像更紧张了。

只见她走向录音棚，又快速折回来，将属于徐英美的那杯菊花茶也一饮而尽。

白宥莉：……

这真的只是普通枸杞菊花茶，不是什么魔法神仙水。

与此同时，徐英美灰头土脸地挪了回来。

一脸颓然，沮丧地耷拉着肩膀。

白宥莉倒也没多关注她的情绪，闲散地靠上椅背，开始欣赏俞链静的演唱。

“……我们是怀抱着梦想的少女们……你和我分享梦想的这一瞬间……（歌词）”

这孩子音色很棒啊。

嗓音干净有活力，还能熟练地开放头腔胸腔进行混音，尽管嗓子有点发紧，但尚在可修音范围内。

白宥莉在心中打了一个小勾勾。这才是A班应有的水平。

她右脚脚尖轻轻点地，跟着拍子打节奏。

很多人会在听到动感音乐时晃动身体，这是因为身体节奏会无意识地去迎合音乐节奏，从而产生律动。

但对于做音乐的人来说，光是“迎合”是远远不够的！

为了不被带偏，他们的身体节奏必须和乐谱保持完全一致！

金小珍作为《Produce 101》的音乐总监兼导师，平时对录音棚环境要求极高，制作音乐时别说是有噪音，最好连别人的呼吸声心跳声都不要有！

可今天，她却罕见地没有对白宥莉的抖腿行为发表什么意见。

因为……俞链静的每一个发音都和白宥莉的节拍绝妙的契合在了一起！

在余光瞥见白宥莉脚尖的瞬间，金小珍就陷入了一种听觉与视觉双重踩点的享受中！

“……因为你我变得很奇怪，心脏扑通扑通跳不停……（歌词）”

完美踩点！

“……请知晓我，如同被棉花糖填满的心……（歌词）”

又是完美踩点！

“……你能碰我，请（抱紧我）……（歌词）”

当俞链静唱到“请”字时，白宥莉的脚尖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啪！金小珍的快乐没了！

正当金小珍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何白宥莉放弃踩点时，音响内的歌声却突然出现了一丝不对！

俞链静错拍了！

她迅速按下重播键，果然，那份违和感并不是错觉，俞链静在唱到“抱”字时有轻微的错拍！

坐在自己身侧的女孩竟然注意到了——不，应该说她竟然预估到了！

金小珍看向白宥莉的视线瞬间就变了。

她从业多年，也听说制作圈内有“看一眼歌手就能预知对方哪里会跑调/漏拍”的前辈存在，但那些大佬无一不是半神级别的传说，随便拿一个名字出来就能震撼艺能界半壁江山。

无论是年龄还是阅历，哪一项都和眼前的少女沾不上边。

是真有能耐？

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金小珍刷得一下站起身，手掌猛地拍在通话键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俞链静一个字都不敢再唱，整间录音棚内只不断回荡着伴唱们“pickme，pickme，pickmeup”的预录歌声。

金小珍盯着白宥莉过分漂亮的脸好一会儿，严肃声音放缓不少：“你叫白宥莉？你进去录一条试试。”

此话一出，录音棚内所有视线立即集中在白宥莉身上。

“可是……”徐英美急忙站起身，企图阻挠，“她都没有练习过呢，对曲子还不熟悉吧？”

“我看她乐感很好。”金小珍不以为然。

她扫了白宥莉一眼：“进去试试，不用考虑重音咬字什么的，先把整首歌唱下来再说。”

在歌谣界，有没有实力一试便知，玩不得虚的。

白宥莉也正有此意。

她已经有些乏了：这么简单的一首歌，录来录去都录不好，难道真要像传说中那样一句句的肢解开来录吗？

站起身的瞬间，她看见徐英美装作无意地收起了标注着重点的乐谱。

不过白宥莉也无所谓，自私自利的人哪儿都有，再说了，她也根本用不上那些“重点”。

都重复听了这么多遍了，重音和换气点早就烂熟于心。

录音棚内俞链静还磨磨蹭蹭的没有走，白宥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正打算调整架子时，就看到端端正正摆放在上面的乐谱——上面用彩笔勾着各种重点。

她弯了弯嘴角：“谢谢。”说着就开始调整麦克风高度。

“我有个问题。”

就在白宥莉调整器械时，金小珍冷不丁开口：

“你是怎么提前预判俞链静会错拍的？”

“是气息。”

白宥莉头也没抬，继续做着准备工作。

“俞链静在唱第一段的时候，采用的是正常的换气方式，但或许是因为紧张，换气声偏大，导致老师你在乐谱上画了个圈。于是唱到第二段重复片段时，她就想用滑音过渡过去。”

“只不过她的气息不足以支撑她唱完整句，就出现了错拍现象。”

金小珍重新播放白宥莉提到的两个片段，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

“好，那我来考考你，这一唱段的正确处理方式是什么？”

如果说刚才金小珍的问话还带着一丝质疑，现在就完全是前辈对于欣赏的后辈的考校了。连声音里都带着笑意。

做到金小珍这种地位的人，早就不再热衷追逐名利。

对于她来说，扶持一个有潜力的新人，看着她从幼苗成长为参天大树，给音乐圈带来全新的活力，比出专辑拿奖项更有成就感。

白宥莉乐感不错，也能敏锐地察觉到演唱者的不足，就算不作为爱豆出道，也可以考虑往幕后制作人方面发展。

金小珍已经在心中为白宥莉准备好了几个答案，决定只要她回答对其中任何一个就加以鼓励，并且将剩下的经验也传授给她。

只是金小珍万万没想到，在她的殷切期盼下，白宥莉不假思索，用一种“这种问题有什么值得询问的？”的语气回答：

“保证演唱者气息足够就可以了。”

气息足够就可以了。

足够就可以了。

就可以了。

金小珍有些无奈，心想：果然是没有经过正式练习生训练的外行人啊……气息的掌控要是真这么容易，想足够就足够的话，俞链静就不至于犯错了。

气息足够是这么轻松的事情吗？你当自己是想考一百四十分只需选择少做两道填空题的超级学霸吗？！

五分钟后，白宥莉用一首完整且完美的《Pick me》告诉金小珍：没错，她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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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抱歉，老师你对力量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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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06 多喝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