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开录。
果然请来了N市畜牧学校的老师来给大家上课。
授课的老师竭尽全力想要让这门课程显得浅显易懂,还尽可能地注意措辞和表述,以让老母猪的某些隐秘部位符合电视台播出以及初中生接受的尺度……
秦天认真听讲,埋头笔记,心里感叹到底是能在电视上授课的,一个多小时的课程想来费了不少功夫准备吧。
她转头看右手边的毛小敏,心中欣慰:
这孩子不晓得吃了什么药,居然卯足了劲地认真听讲,两只眼死盯着人授课老师。
那专注到有些偏执的眼神,只差射出金光。
【嗯嗯,让她参加节目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主要也是偶像当前,给了她正面的激励吧?】
【这里头,也少不了英明决定的我的功劳!】
【赞!】
秦天默默给自己竖起大拇指,却殊不知毛小敏只是怕一个人被撂下写总结。
【不认真听讲的话,到时候嘛都写不出来我可得完蛋……】
【呜呜呜,我太难了。】
秦老师不知其一,再抬头扫视教室一周。发现其他组内除去学校的老师强打精神听着外,大家不是心不在焉就是神游太虚。
这不是什么坏事。
起码我们的胜算又大了不是么?
中场休息的时候她将自己的发现偷偷说给毛小敏听,想要以此进一步激励小姑娘埋头苦学。
毛小敏从盒饭里抬起头来,嘴边还沾着红烧狮子头的汤汁,含混不清地傻笑:“是吗呵呵那我就放心了。”
申大明星却不知道是什么顺风耳,居然在休息教室的另一头接上话茬:“不要轻敌。”
节目节目,要是全都照着生活里的按部就班来,没点反转,那还有什么看头
他混了太久的综艺节目,知道最后肯定会有人拿到节目组的透题翻盘逆袭。
只是这真相,对于一个全心全意认真学习的初二学生实在有些残忍,他不忍心戳穿。
“欸~?!”听闻此言,毛小敏发出惨叫。
秦老师却不明就里。
她点点头,转脸又继续鼓励:
“欸什么欸?你以为最后笔试真的都是考课堂上的知识点么?母猪饲料的配比、猪圈的温度设定这些内容,临时抱佛脚也能考个不错的分数。你别忘了,就是学校的课业也是一样,要掌握于心,应用在手,能够融会贯通才行。”
毛小敏皱皱眉,并不怎么买这种老生常谈的帐。
申易却在旁看着耿直一根筋又循循善诱的的秦老师,忍不住弯了嘴角。
这般情景实在叫他不得不回忆起许多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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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罩儿、加塞儿、做活儿、小熊儿……”
一连串的儿化音多音节词语训练读下来,申铁牛觉得不单单嗓子眼干得冒烟,就连舌头根子都酸得不像自己的。
可抬眼看看学姐脸色。
显然,表现并不足够好到让她笑颜舒展。
积累许久的疲累和对自己的失望交织在一起,他有些丧气地将那叠教材反扣在桌上。
“……要不,别练了吧?”
这话出自申铁牛之口。
对面的秦天怔了一瞬,连忙摇头:“不行!”
她斩钉截铁,就好像直接就替他做了决定。
决定了他不能后退不能懈怠不能放弃。
他倒不是真的要放弃。
可这种被别人斩断退路的感觉,再加上努力许久后劲不足的力不从心,申铁牛不堪重负地叹了口气,耷拉着肩膀,低声嘟囔:“为什么不行?”
额……
这可把秦天给问到了。
是哦,为什么不行?
人家一自由的男大学生,谈恋爱打游戏干点啥不行,非每天被自己摁头在这儿一遍又一遍地磨嘴皮子,图个啥?
她支支吾吾,实在想不到理由,却又不肯轻易放手,只能眼睛一闭,心一横瞎瘠薄乱忽悠:
“就凭你是申铁牛!”
“啊?”申铁牛一头雾水,隔着啤酒瓶底近视镜片都觉得眼前无端端蒙上了水汽的那种一头雾水。
“对!就凭你是铁牛!!你不努力到底都对不起这个好名字不是?”
“坚韧不拔勤奋努力的牛,还是铁铸的一头牛”
“申铁牛同学,你一定不能辜负这个对你寄托了殷切期望的名字!”
“铁牛永不言弃!你明白不?”
看着学姐口沫横飞,他眨巴眨巴眼睛,把自己名字是村口王瞎子卜卦给起的这个真相咽回了肚子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多少次她的“强词夺理”和“强行逼迫”都让自己心里陡然一亮——啊,原来还可以这样啊?
原来连这个自己都嫌弃的土味名字,都可以有一个更积极向上的解释涵义。
过去很多的不曾想和不敢想,如今都作为了一种未来的可能性、一种等待自己进入选择肢的备选项放到了面前。
他笑着,忽然庆幸。
庆幸遇到了这个瘦猴口里充满控制欲的野蛮学姐。
庆幸在自己一次次的泄气和沮丧里被她逼着继续坚持下去。
看着前一秒还满脸丧的铁牛同学脸上重新染上笑意,秦天一秒刹住了胡言乱语,偷偷松了口气。
等等!
不是……
别说人家,就说她自己。
她又图啥?
每天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提前做功课准备教案,转头来一步步地指导素昧平生的学弟。无偿,还得苦口婆心地各种劝各种帮他打鸡血……
【我图啥?】
【我到底图啥?】
在成功劝解了申铁牛后,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秦天陷入了新的困惑里,以致于之后的练习她都心不在焉、浑浑噩噩的。
照例是特训结束后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多。
申铁牛出于礼貌和安全上的考虑,像往常一样送秦天到宿舍楼下。
“那……学姐,我先走了?”
她低着头,没应声。
是他伸手到眼前晃了晃,才勉强把魂儿召回来,秦天一惊,抬眼看到月色笼罩下背光而立的申铁牛。
高大颀长比例绝佳的身形轮廓无可挑剔。
看不到脸,只听到那低沉且如耳畔私语的磁性嗓音轻念道:“没事吧?”
心跳漏了几拍,她忙摇头。
既是在否认他的提问,也是在帮自己保持清醒。
“没事没事。”摆摆手,她示意他离开。
可人家离开了,她还伫立在原地。
望着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校园夜色里的背影,秦天仍然在思考刚才的问题。
【我到底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回头细想,她好像一直都在枉顾申铁牛本人的意愿,绑架他参加特训逼着他入广播社。
再怎么看好人家,这都是不对的,是错误的!
她忽然觉得心虚,背后甚至出了一层密密的汗。
“喂!天天看什么呐!”背后忽然有人扑过来大喊一声。
发呆加精神恍惚,秦天被惊得腿发软,差点没摔趴在地上。
“喂喂喂,至于吗至于吗?人家我有这么重?”季晓阳脸上一红,噘着嘴伸手扶她,顺道抬眼望秦天视线方向望去,“……不是吧?你、你居然目送那个土包子学弟回去?”
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季晓阳把秦天拉到宿舍大门旁没什么人的花圃旁,小声关切道:“说真的,你不会在跟那小子谈恋爱吧!”
当事人觉得莫名其妙。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只是在跟人家进行普通话特训,特别纯洁的男女关系!”
不晓得什么原因,她说话音量实在不算很大,可周遭正在卿卿我我耳鬓厮磨的校园情侣一对两对四五对,大家全都在话音落下时齐刷刷转脸看了过来。
“还纯洁咧……”季晓阳环顾四周,“男女关系都出来了。”
见秦天还想解释,室友好心提醒她:
“天天你长点儿心吧。你可能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可不代表对方没有,更不代表周遭那些想看你热闹的人没有。”
“你以为你们社长死活不愿意接收土包子入社?”
“上学期他跟你表白被拒绝了,这学期你就力荐个大一男生,换谁谁搁得下这面子?你们社长能同意才有鬼,除非他偏爱的帽子颜色是绿晒儿的!”
“阳阳,我和申铁牛真不是别人想的那样。”秦天觉得这里头的事情太复杂了——不,是那些复杂的人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何况,我秦天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她向来是敢作敢当的性子。
又不活在别人的嘴皮子上,干嘛在意那么多有的没的。
“你不在乎……”季晓阳不知道倔得像头牛的秦天到底还能怎么劝,只能叹气,“那你问过那什么铁牛在乎不在乎么?又或者,他是怎么想的?你也不在乎?”
这一问,真的把秦天给问住了。
她今天不正纠结着这问题么?
无解。
她不晓得,自以为为了申铁牛好而做的这些事情,在他本人眼里到底是怎样的行为?
没有办法不在乎申铁牛的看法。
如果连他都不在乎,那只能说明她秦天纯粹只是自我满足的控制狂 自恋癖。
“蝉联2届的大学城广播联盟女神,被乡巴佬牛皮糖缠上了甩都甩不掉——他在哪儿哪儿都不会受待见。”
季晓阳看着被问住的她,又放出一招绝杀:
“明白说吧,如果你希望那什么铁牛大学日子能过得稍微舒坦,最好尽快跟人家保持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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