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前一日安排之外的“粉丝见面会”耽搁不少时间，一群人接下来的一天大早五点就得齐聚学校。

先拍课程小组分工然后再安排各班人马就位——实操组驱车前往市郊养猪场，理论组留守学校翻阅资料提供后勤支持。

实际上，分组情况昨天就都报给了节目组。

如果跟节目组预期安排的相差太大，是得打回重新商议的。

由于每组都有艺人在，深谙综艺节目喜欢搞事情的尿性，分组自然遵照江湖惯例。

当然，也没人少在里头掺杂私心。

“我是不可能去养猪场的。”孟娇娇脸色愠怒，噘着嘴看向助导。

助导却连瞥都不瞥她一眼，只翻着手里的分组名册，对花羽轻描淡写道：

“我无所谓啊。”

“申易那组的人员安排我已经请示过刘导，刘导说了没问题的。”

“所以他们那边是不可能动了。”

“你家孟小姐的意思我也转达过，刘导口气不是太好，大概就是说随便。”

“具体……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花羽无言。

可怜巴巴看向自家女明星。

孟娇娇显然已经动摇，嘴角轻扯，嚅嗫了几下含糊道：“……我知道了。”

二人并肩离开助导休息的酒店房间，搭乘电梯时经纪人终于忍不住发话：

“最后还不是要妥协？你还没有红到飞起来，少惹点事情能不能行？是，没有姑娘家喜欢去伺候老母猪，可这不是忍一时获益无数的好机会么？申城白富美吃苦耐劳，这话题能圈多少好感，你明白不明白！”

“……”孟娇娇看了他一眼。

居然老实地没有回嘴。

花羽难得地体会到了作为经纪人的尊严。他觉得很开心，很满意。

就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酒店，同样作为经纪人，霍子轩陷入了深深的焦虑难以自已。

虽然申易从来不是什么叫人省心的乖小孩吧，但是不作为即是这位大爷最叫人安心的点。

霍子轩一直挺开心，申易不玩社交媒体也不喜欢和同行交际。

娱乐爱好无外乎拼图积木十字绣。

枯燥且有自闭嫌疑，但是清净啊！

作为经纪人不用担心他在外面惹事，不用担心除了工作外会搞什么惊天大新闻出来啊！

所以“鬼上身”后的申易一系列操作让她开始追寻导致一切异变的蛛丝马迹。

说起来……他之前对那个秦主任的态度就很诡异。

【不行！我必须行动起来！】

【要在这小子完全崩坏前阻止他自断前程！】

霍子轩捏拳碎碎念。

旁边的小助理一边往嘴里塞薯片一边表示不解：“姐，用不用这么紧张啊？不就是咱哥想通了，主动跟易擎天互动了一把么？”

“我怎么觉得是好事儿呢……不信明儿你起来看，数据绝对好看到爆！”

霍子轩翻了个白眼：“这种虚爆不爆比较好。”

小助理：？？？

“您忘了，咱哥要作品没作品，谈实力没多少，只能谈努力？全凭颜值出的圈，本色演了个男二被粉丝吹成演技天才……他都27了，再不虚爆捞一笔攒点养老钱，姐你还打算养成一棵艺坛常青树不成？”

“……”霍子轩被问得无言以对，只能破口骂街，“行行行就你最明白我什么都不懂成了吧！来来来！我这个经纪人头衔给你，申易你来带！”

助理撇撇嘴，揣着薯片抱头鼠窜，逃回了自己房间。

被一个人留下的霍经纪人头很疼。

可还是不依不饶想要破案。

思索再三，她拿起手机，拨出了一串之前偷偷记下但并未保存的号码。

“喂……”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跟印象里全然不同。

懒洋洋的，带着些许沙哑的磁性，慵懒又不耐。

却莫名撩人。

霍子轩愣了一刹，重瞄了一眼手机屏幕确认号码无误后才开口：“你好，秦主任吗？我这边是霍子轩，申易的经纪人……”

她话没说完，就听到那边起身翻动的声音，接着压着喉咙清了两声嗓子。

“……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

“霍小姐你好。没关系，请问有什么事吗？”

果然，这下电话那头的声音对了。

是那个总程式化微笑着、端庄自持的秦主任没错了。

“关于申易的大学时期，有些事情……”

作为一个爱护学弟 非常有素养和觉悟的“易注擎天”CP粉，秦天当然是不可能对经纪人透露任何事关申铁牛的大学轶事的。

连人本名都没提。

不过，与其说对方是想要从自己这里套出讯息，不如说是她透露给了自己些什么更为恰当。

于是，礼貌的成年人秦主任一手端着啃了一半的西瓜，一手举着手机，就这么听霍子轩叽叽歪歪讲了半个小时。

接受到的讯息令人震惊程度，

从人家挂断后她还保持原姿势又长达一刻钟这点可见一斑；

从第二日她出现在集合点，黑眼圈挂到下巴让节目组妆发都看不下去、主动过来帮忙遮瑕这一点也可见一斑。

“秦老师太拼了吧！怕今天去养猪场忘记怎么操作，昨晚熬夜突击复习了？”凑过来的毛小敏完全就在幸灾乐祸。

秦天的脸还在人妆发手里，听到声音只能梗着脖子用眼神回敬。

等到好容易重获自由，她第一时间就是转过头去，试图教会毛小敏“尊师敬老”。

却不想，一回身就撞到背后杵着的一堵“墙”。下意识抬起眼，她跟那双本该平无波静无风的眼眸对上视线。

“你没事吧？”

申易有些担心地仔细打量她。

她脑海里却在回响昨晚霍子轩电话里说的那些话——

“他入行的原因，都为了接近大学时代认识的一个人。”

“申易这几天很不正常，是不是他们俩重新有了交集？”

“你知道什么的话，能不能告诉我？”

**

“铁牛，你又要去跟学姐约会呐？”

“小子手段可以啊，居然把广播社那妞搞得服服帖帖！”

草草吞了两口面包，申铁牛抱着特训资料准备出门，路过水房时遇上正在打水洗澡的隔壁寝室男同学，毫无意外又听到了这样没有任何来由的恶意调侃。

他瞪回去：“够了。”

只可惜啤酒瓶底厚的眼镜片实在影响了眼神发挥，根本没有人把他的不悦当回事。

“哟！几日不见，我们铁牛普通话水平见长啊！厉害厉害了哈！”

“那可不是，都人女神的功劳，肯定没少在口/活/儿上对咱铁牛下功夫！”

“哈哈哈哈小吴我怀疑你在搞黄色……”没等这位说完，当事人小吴已经被忽然暴走的申铁牛一拳揍翻。

“靠……”

一个两个靠在墙边闲散说笑的，脸色刷一下都绿了。

“快拉开！”“申铁牛你有病吧！哥儿几个开两句玩笑怎么了？”

“也就你个二五愣子把她当个宝！”“为了个女生揍兄弟，傻缺！”

“可不是！那个秦天出了名的难追！你以为你有机会？看着挺好亲近是吧，其实就一养鱼专业十级高手！”

“你就是她渔场里的一条小鱼罢了！”

“对、对，还是特不值钱的那种草鱼苗子！”

本来是劝架，可说着说着路子又不对了。

于是本来是一对一，演变成申铁牛一个人在水房跟四五个隔壁寝的混战。

事情自然不可能善终。

一群人都被拽到了系主任办公室里，训是少不了一顿训。

所幸那年他们财管系正在申创文明模范院系，这种规模的斗殴若是按程序走，显然全院连评奖资格都注定会泡汤，所以最后不了了之，连记录都没留下。

他脸上的乌青倒是留了许久。

久到两个礼拜后，在普通话等级考试的考场教室外遇到秦天。

申铁牛还是得下意识地抬手去遮自己的右颧骨。

可她却走过来，仿佛对那块依旧明显的青紫视而不见：“我以为你不会来。”

总是笑意洋洋的学姐今天脸上并没有笑。

那双乌黑晶亮的杏眼直直地、直直地望定申铁牛，嘴角也严肃地紧抿，像是有话想说，又像是在竭力忍耐。

他不明其意。许久不见，连对谈都生疏了许多。

他笑得有些尴尬：“报名费都交了……”

她显然是怔了一下，嘴角终于扯开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祝你好运。”

申铁牛眨巴眨巴眼睛：

“你不是一直说，运气只会眷顾不断努力的人？如果我没拿到好成绩，就是我不够努力。”

“你已经足够努力了。”

【做一件并非发自本心的事情，这种程度已经够了。】

视线假装毫不在意地扫过他脸上那块狰狞的淤青，睫毛颤了一刹，秦天咬着下唇很快又偏开眼。

细微的动作落入申铁牛的眼里。

他不明白。

为什么。

两周未见，她只是在事发当天发来微信问自己还没有来参加特训。

当时忙乱成一团，没顾得上回复。

等到事情处理完毕，再发过去却总是石沉大海。

他还以为是自己惹了事的原因，她决定疏远自己。

坦然接受这样的发展，申铁牛从一开始就充分理解秦天和自己之间的距离，所以此情此景的重遇对他而言反而是意外的惊喜。

可他真的不明白。

这样不痛不痒的对话意味何在。

他只敏锐地知道，她不高兴。

他却迟钝地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窃喜和愉悦的情绪在这刹那间也跟着落入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