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宋辞呈回到练习室的时候，练习生们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享受着偶尔仁慈的孙老师所批准的休息时间。

郑皓锡是最先发现宋辞呈的，他在对视的瞬间就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朝着宋辞呈挥了挥胳膊，宋辞呈就自然地走到了他们小群体聚集的地方。

“方PD叫你过去有什么事吗？”郑皓锡关心的地仰头看他，“没关系吗？”

“没事的，是说钲国的事啦。”宋辞呈顺势坐在田钲国旁边，“没想到钲国是VOCAL呢，方PD就让我带一下钲国。”

“诶？钲国是VOCAL啊，好厉害啊！”郑皓锡夸奖这个新来的弟弟。

14岁的练习生还是个小孩子，田钲国看起来也很乖，这总让郑皓锡想起刚做练习生时候的自己，在孤独的练习室里默默练□□希望有谁能够对他释放出善意。

别的小孩子14岁的时候，还在爸爸妈妈身边成长着，看到独立的小孩，郑皓锡就想着多照顾一点，让他收到的爱意再多一点。

也算是对过去自己的补偿。

“说起来，钲国和辞呈哥是怎么进的BIG HIT呢？”金南珺询问，“真的很好奇，都没有听辞呈哥说起过。”

“我吗？在酒吧驻唱的时候遇见了方PD。”宋辞呈说，“PD nim真的超级真诚，说我是他命定的主唱。”

闵允其冷笑，“呵。”

这人的尾巴又翘上天了。

“哥，你在酒吧做过驻唱吗？”金南珺很震惊，在他看来,宋辞呈表面上是那种冷都男，内里却很柔软，熟悉之后对亲近的人都很好，完全是富家公子的形象，根本就想不到会跟酒吧产生联系。

“嗯，很奇怪吗？”宋辞呈疑惑发问。

“不如说是完全想不到吧，我还以为哥你是那种逛街的时候被方PD发现的人呢！”郑皓锡说出自己猜测，引得众人纷纷点头。

宋辞呈点点头，“看来我天生俊脸。”

“什么啊。”闵玧其没忍住做了一个嫌弃的表情。

“哥，你太肉麻了吧。”金南珺也吐槽，双手还不住的上下抚摸自己的胳膊。

“那钲国呢？”郑皓锡问田钲国。

“参加了KPOP STAR然后收到了名片。”田钲国害羞地说。

“那个KPOP STAR吗？大发！”

“钲国很厉害呢。”

“那唱歌应该很好听吧。”

“唱一个怎么样。”

田钲国听到这里很明显的慌乱了起来，连忙摆手，“不是的，我连电视都没有上，我一点都不厉害的。”

“不是收到我们公司的名片了吗，我们公司可是很厉害的呀。”

“对啊，钲国就唱一下嘛，之后要分开上课的时候，我们就听不到了。”

“满足一下哥哥们的**吧。”

看着这么多前辈期待的眼神，田钲国只好红着脸答应了，“内。”

不过心里还是很有负担感，他没有当过练习生，年纪又小，现在还是唱情歌都会害羞的年纪。

就像是现在，明明想要唱出来，可是嗓子却发不出声音，看着前辈们明明那么期待，田钲国一下子没忍住哭了出来。

一边哭还一边打嗝，“对不起。”

宋辞呈几个人面面相觑，因为不小心把弟弟弄哭了都很内疚。

“没关系，钲国啊，不用唱也没关系的。”

“我们只不过是好奇啊，不用有负担的。”

“哥哥错了，wuli钲国别伤心啊。”

宋辞呈看着眼睛红红，鼻子红红，明显堂皇又自责的田钲国，伸出手来，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我想传达给你 虽然

——悲伤的时间过后你才能听到

——闭上眼睛感受吧 我那悸动的心

——我看着你的眼神

宋辞呈眼神温柔的看着田钲国，眼神就像是在说，不需要因为迷茫而哭泣。

——不要期待着与众不同的奇迹，我们眼前布满荆棘的道路

——和未知的明天与阻碍，是不会改变的

田钲国睁大了眼睛，看着正在唱歌的哥哥，他的嗓音是那种穿透力很强的薄荷嗓音，从开始唱歌的一瞬间，就能捕获到你的耳膜。

宋辞呈抓住田钲国的手，把握在胸口，多情的温柔目光凝视着他。

田钲国只能看到宋辞呈一张一合的嘴巴，那么美妙的音乐就像是能把人净化一样，清澈，温和，就像是羽毛轻轻拂在你的心口，却又在某一瞬间直击心灵。

——终于无需在思念中迷茫徘徊

——这世上反反复复的悲伤

——如今不再重演

练习室里寂静无声，燥热的练习室在这一刻都沉静了下来，稚嫩的少年们并不明白何为悲伤与等待，却从温暖的夏日芬芳中听出了留有的一方净土，温柔的天使在那里低声诉说。

——在无数个未知的道路中

——我向着微弱的光芒走去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再次重逢的世界

徘徊流转的歌声与感情，回旋在少年人的心底，就像是擦着耳膜而过，每一个音符质感都完美地无可挑剔，听着歌声的身心都仿佛泡着温泉，心情都在咕嘟咕嘟的冒泡。

“我们小花猫，终于不哭啦。”

宋辞呈唱完歌之后，就朝着田钲国笑。

“没关系的，不要害怕，哥哥什么都会教你的。”

*

舞蹈练习结束后，宋辞呈和闵允其一起去了便利店。

“那小孩看起来还挺好哄。”闵允其说，“就是有点害羞。”

“害羞不也正常嘛，练习生时期不就是打开自己的过程！”

宋辞呈手指在货架上游移，看起来犹豫不决。

闵允其扫过货架上一排蛋糕，“你知道那小孩喜欢什么口味？”

宋辞呈摇头，“但甜的总归没错。”

他想着去给新来的小孩挑个蛋糕，作为赔礼。

从釜山到首尔没有家人陪伴，孤身来做练习生的第一天，他们这些哥哥就把小孩惹哭了。

以后还会是一起练习的同伴，吃了甜食，应该会很快的原谅他们这些冒失的哥哥吧，毕竟这个小孩看起来很乖。

“... ...还是多买几个吧。”闵允其说。

便利店离公司不远，这个时间点人也不是很多。

大部分都是长相俊秀的年轻人，宋辞呈猜想，说不定是偷跑出来的练习生。

因为耐不住经纪人的身材管理，跑来便利店解决口腹之欲。

“哥！”

身材高挑的俊秀男子上身穿着黑色宽松卫衣，下面是九分破洞牛仔裤，白皙的脸上戴着口罩，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但露在外边的一双桃花眼，敛尽了风华，可无意识淡漠的视线却拒绝了一切的窥探。

宋辞呈听到声音转过身，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吴莳勋。

他有些诧异，跟这个弟弟招了招手，在下一刻，吴莳勋就小跑到他身前，低下脑袋。

这是他们无意识的默契，做练习生的时候，只要吴莳勋上课得到了表扬，他就会像这样低下头。

宋辞呈熟练地揉着吴莳勋脑袋，询问着他，“这个时间，不应该在练习吗？”

“本来是这样的，可是经纪人一直让我们进行身材管理，根本就吃不饱嘛，运动量还那么大。”吴莳勋就像一个邻家弟弟一样，跟宠爱自己的哥哥抱怨着自己经历的社会生活。

“所以就来加餐了吗？”宋辞呈只笑，“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呢。”

”哥你又取笑我。”吴莳勋鼓起脸颊，把头扭到一边，决定不理这个哥哥30秒。

闵允其看两个人熟稔的的动作，说，“先去聚聚吧，我替你看着工作。”

*

边伯弦是跟吴莳勋一起来偷食的，他们都是出道组的成员，进行身材管理本来是必备功课，但无奈经纪人做得太过火了，两人就约好一起出来吃拉面，可是转头就找不到人了。

边伯弦在便利店四处搜寻，却在收银台那边看到了吴莳勋的身影。

他想，什么啊，自己买了就要走嘛，都不知道等等我的。

可再一看，却不止吴莳勋自己。

边伯弦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吴莳勋笑的这么开心过了。

出道临期，所有人都在努力练习，害怕在初舞台上出现失误，高度强压的练习，高度紧绷的神经，没有人有心情再去进行表情管理。

所以是谁呢？

能够让莳勋这么放松的笑出来的人是谁呢？

边伯弦的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宋辞呈在余光里看到了边伯弦，他大方的微笑，“好久不见，伯贤哥。”

之后是顺理成章的小聚，结完账之后，他们来到了汉江。

汉江离便利店不远，不到两分钟的步行时间，足够宋辞呈解决所有的突发事件。

人手一桶泡面，三个人坐在草坪上，享受夜晚的安宁。

SIM一直以来都被称作是“俊男美女收藏馆”的人间花园，曾经进入过出道预备役的三人，容貌自然更是昳丽迷人。

吴莳勋的英伦贵气，边伯弦的精致秀气，宋辞呈的漠然冷傲，三种特质的花美男坐在一起，视觉冲击力是成倍的增长，却没有路人敢上去搭讪。

因为长相实在是太优越了。

边伯弦搅动着手里的拉面，思绪杂乱，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该说些什么呢，你最近过得好吗？

可是怎么可能会好呢！

看着陷入纠结的他，还是宋辞呈打破了沉默，“两个人都是，恭喜出道。”

宋辞呈单纯的微笑祝贺，全然不同于边伯弦记忆中的模样。

就好像他不再是SIM的孤傲雪莲。

他微笑的时候看起来饱含真心，但因为边伯弦见过宋辞呈的另一种微笑，只稍微提起嘴角的，幸福浅笑。

如今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曾经的痕迹。

可是正是因为见过才不明白，该是什么样的痛苦才让一个人消磨掉他生存的所有痕迹。

他不受控制，“为什么不讨厌我呢？如果没有我的存在。”

“伯弦哥！”忙内快速的打断了他的话，就算不看忙内的眼睛，他也能感到忙内的祈求。

［不要说，拜托了，不要说出来。］

可是，忙内啊，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就像一根刺一样哽在人的心口，不是你不在意，粉状太平，它就会自然消融的。

面对边伯弦的回话，宋辞呈只是静默。

他手印在泡面桶上，一点点感受到暖意蔓延到手心。

宋辞呈说，“哥，不是你的原因，也不需要在意。”

“可是，要不是我，你也不至于离开... ...”

2011年出道名额决定前夕，宋辞呈的生父找上了公司。

那时的出道名额已经确定了，第十二个成员——EXO的雪花宋辞呈。

“他们还要训练多久啊！”男人带着酒味醉意找上了新分配下来的经纪人。

经纪人学历高，涵养足，“还需要训练半年。”

“怎么还要那么久！”男人不满足，“就不能快点吗？”

因为是已经策划出道后ACE的父亲，经纪人耐住性子，“专辑安排，团队磨合，都需要时间。”

“啧！”男人依旧不耐，把酒瓶摔到地上。

清脆的炸裂声响在耳边，宋辞呈突然觉得他的自尊心也随着酒瓶一起碎在了SIM。

曾经的同期眼里都发出好奇的光，只要有一丝污点，他就成了可以被随意谈论的存在。

不再是——那个天才练习生啊！

而是带着恶意与怜悯的——那个宋辞呈啊！

都说只要望尘莫及到难以仰望，信徒就会难以自持的信仰神明。

可在那之后的无数日子里，宋辞呈知道，只要神明带上一丝污点，在信徒眼里他也会归于常人。

所以他看起来跟谁都交好，性子也妥帖和善。

有人说初见他气质冷然，距离感太盛，要是不深入接触，怕是要错过他这个朋友。

却不知道，那才是他下意识的真心表现。

端了六年地冷漠仍旧陪伴他，没有被时光湮灭。

宋辞呈的父亲其实很年轻，四十不惑，正是成家立业的黄金年龄。

他曾是个企业家，只一夕间，公司倒闭，天之骄子零落成泥。

看不到生活的希望，老友袖手旁观，他也慢慢迷上了安乐乡。

如今糙乱的脸看不出曾经的俊秀成熟，他实在是顶不住了。

原本因为idol来钱快才让宋辞呈到了SIM，放弃练习十年的韩舞，转攻商业舞蹈。

可谁知道要等这么长时间。

他儿子他自己清楚，就算不做idol也能赚钱，还能养活的了他。

于是宋锦渡说，“那就解约吧，他不当idol了。”

经纪人不同意他就直接上手，直直到公司高层意识到原生家庭的危险才解了约。

也就是所谓的——宋辞呈生父暴行。

之后EXO的十二人就成了边伯弦，像光一样耀眼的少年。

宋辞呈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讽刺，超能力是光，那他是对立的暗吗？

所以长久以来，他没有过归属感，因为从没抓住过什么。

方时贺说，让他抓住田钲国，他想再试一次。

宋辞呈阖上眼，“是那个男人——”

“你不用揽过不属于你的错误。”

边伯弦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回答。

“你可是光啊，去照亮更多人吧。”

宋辞呈最后只这么说，别像我一样被那个男人困在阴影里，连自己都活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