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如汐。”

田正国吃完后，拿纸巾擦了擦嘴角。

“妳等下车子要坐哪呢，妳要跟谁坐呀？”

当他问出那句话时，气氛彷佛顿了一下。

剩下两人一同看去。

姜如汐原本还在发呆，动作微微一顿，眼神茫然地看向他，随后又扫了言旁边的两人。

樸智旻嘴角还挂着笑意，像是在等她的回答，而金泰亨则只是静静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催促，却带着一点轻微的好奇。

姜如汐当然不会跟其他学生坐在一起，她又不认识那些小屁孩。

在这个梦的世界，她就只认识这三人。

还是……随便抓个同学坐一起？

但一想到要装熟、要硬聊，她立刻在心中划掉这个选项。

太累了，社交太累了，更何况是初中屁孩。

她宁愿一个人窝角落。

“如果没有的话——要不要跟我坐一起？”

一句声音突然闯进她的思绪。

“？”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转头看去。

田正国正站在她旁边，一手还捏着刚擦完嘴的纸巾，眼神闪闪发亮，带着点犹豫。

那种笑容说不上多帅，但干净真诚，就像一只鼓起勇气的小狗在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散步。

“欸？”

她轻声吐出一个音节，不确定刚刚是不是听错。

“嗯……就是，我们也可以坐一起。”

他补了一句，语气放得更轻了些。

“妳应该还不太熟其他人吧？”

姜如汐一时之间没接话，只是看着他那张还带着点羞赧的脸，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她眼角微微弯起，像是笑了，但也像只是单纯地被这场面逗乐了。

“好啊。”

她点了点头。

话音刚落，她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歪了下头，看着他补了一句。

“不过车上的话我可能会晕车喔。一路上搞不好超沉默，会很无聊。你不用跟他们坐一起吗？”

听见那句「你不用跟他们坐一起吗」时，却毫不迟疑地摇头，甚至还有些急切地回道。

“不用不用，我昨天其实没有睡得很好。”

说这话时，他眼里的光却不像一个想补眠的人。

“嗯？”

姜如汐挑了挑眉，看了他一眼。

他立刻补充。

“就……所以坐妳旁边刚刚好，可以安静一点，不会太吵。”

他说得有点快，像是怕她误会。

姜如汐没有回应太多，只是点了下头，语气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低头，将那瓶半开的水慢慢塞进包包的侧袋。

她坐在这里已经快半个钟头，头顶的阳光一寸寸晒烫皮肤，像有人悄无声息地在耳边灌进闷热的水汽，脑袋跟着一阵昏昏沉沉。

姜如汐终于开口。

“我先去上个厕所。”

“好的～”

金泰亨照惯例地笑了一下，声音里仍有那份熟悉的轻快。

但当姜如汐一转身，他的笑容便垮了下来，眼神微垂，右手指尖不自觉地绕着手腕上的皮绳，一圈又一圈，像是在把心事悄悄缠紧。

樸智旻坐在他旁边，一直没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姜如汐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等到姜如汐的身影完全消失，他们才像被解开了什么束缚。

气压立刻在三人中间炸开。

金泰亨几乎是第一时间转头瞪向田正国，嘴角抽了抽，像是憋了十几分钟终于逮到机会。

“你刚刚是怎样？当我们透明啊？”

田正国立刻举手求饶。

“哥我不是故意的啦，我就……我就刚好想到一个话题可以说嘛——”

“你还敢说！？”

金泰亨音量上升，直接扑过去从背后锁住田正国脖子，开始摇晃他。

“我们两个坐在你旁边欸！你当场抢话欸田正国！你是什么意思？！”

田正国挣扎。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啦哥，我那时候就……就脑袋一热……”

“脑袋一热你就插话？”

樸智旻这时也加入了战局，语气平静，动作却不留情，直接伸手压住柾国的头，开始来回“整型”。

他淡淡地说。

“我们就等她开口，你倒好，整段对话都你在主导。”

“哥你也这样对我？！”

田正国快哭出来，头发已经被揉成乱草堆，眼神里全是无助。

“不是对你，是教育你。”

樸智旻手上还在动，语气却越来越轻柔，像哄小孩一样。

“下次记得什么叫‘分寸’，知道吗？”

“我……我真的没想抢啦……”

他捂着头，完全招架不住，最后干脆双手抱头蹲。

“呜呜我不是故意的……”

金泰亨气没消，还补刀。

“那句‘坐妳旁边刚刚好’，你练多久了？背稿的吧？”

樸智旻一边笑一边叹气。

“你讲得这么温柔，我们要说什么？‘天气很好喔’？你让我们怎么接？”

田正国整个人被摇得快散架，想要解释却讲不清楚，只能抱着脑袋，在烫人的地板上来回扭动。

“哥！哥我不是故意讲得温柔的啦，我平常讲话就这样嘛——”

“你哪天讲话这么温柔了？”

金泰亨坐在他旁边，阳光把他染得发亮，他一脸怒其不争地拍了一下田正国的背。

“你对我怎么不温柔？”

“哥你长得不适合我温柔啦！”

他嘴快，脱口而出后整个人一僵，脸色瞬间刷白。

“……你说什么？”

金泰亨的笑容像是瞬间破碎，接着慢慢弯起来，带着一种“你完了”的危险气息。

“不是不是不是！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田正国想逃，但人坐在地上根本逃不掉，金泰亨一扑过去把他整个人压住，两人在草地与水泥交界的边缘滚作一团。

“你今天是疯了是不是？在我面前发糖！”

樸智旻坐在一旁，凉凉地看着乱斗现场，还顺手捡起柾国掉在地上的帽子，用手指卷了卷他的浏海，轻声道。

“嗯，今天造型不错喔，这样搞笑艺人路线满适合你。”

“哥你放过我啦啊啊啊啊——”

田正国已经被蹂躏到声音破音，一只手伸天求救，另一只手死命抓着自己的饮料不让它打翻。

“我们只是提醒你，以后说话注意一点。”

他们三个坐在校门口外的长椅旁，地上乱糟糟的堆满行李和零食，周围一堆同学有的在拍照、有的在排队上厕所，还有人在大喊。

“游览车来了没？！”

“喂！那边三个男生！能不能安静一点啊？”

远远的，带队的老师从走廊探出头来大吼一声，还用手遮着太阳瞪他们。

三人像被雷打中，一秒收声，动作同步地转身。

“对不起老师！”

老师瞪他们几眼，又被另一边的学生吸引注意力走开了。

他们三人才敢松口。

“信不信我真的拿你们的录音给老师听……”

金泰亨还没气完，一边翻找自己的帽子一边碎念。

朴智旻捡起地上的水壶，拍了拍灰尘，回到包包前坐下。

“正国，你以后还想不想毕业典礼正常走上去领毕业证书？”

“你们也太夸张了吧……我只是随口说一句……”

“就这一句让我们两个全军覆没。”

金泰亨哼了一声，露出了没有温度的笑容。

“我想了好几天要怎么搭话，结果你五秒搞定。”

“……对不起嘛。”

田正国眨了眨眼，但内心却也没多少愧疚，金泰亨看到这画面，手又忍不住发痒。

“你这小子……”

而姜如汐这边，遇到了非常意外的事情。

她站在洗手台前，水珠顺着指尖滑落，刚拍完脸正准备抬头。

镜子里却赫然出现了一圈陌生的面孔。

五、六个穿着统一制服的小女生静静围着她站成半圈，个个眼神不怀好意，看似淡定地整理头发、翻包包，实则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她身上。

现在小朋友从初中开始就会这样了？

姜如汐挑了下眉，转过身，眼神冷静地扫过她们一圈。

脑中记忆像快闪画面那样跳了出来。

练习生时期的盥洗室、被挤在墙角的女孩、那些冷冰冰的语气与恶意……

她眼神冷了一瞬，微微后退了半步，身子还带着些防备，手肘顺手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声音不疾不徐。

“有事？”

领头的一个女生咬着下唇，终于开口了，声音娇娇的，却带刺。

“妳就是三年A班的转学生姜如汐吧？”

姜如汐当然不知道是不是A班的，不过看她那气势汹汹的模样，正不正确也没那么重要。

“怎了？”

“泰亨哥跟智旻哥都说妳是个烦人精，从妳转过来的第一天就一直黏着他们，他们觉得妳很烦。”

姜如汐没立刻回答，只慢条斯理地从洗手台抽了几张擦手纸，手指一边擦着水一边回道。

“所以呢？”

空气在那一瞬间像是被擦干的手纸一样，静静地、紧绷地绷在原地。

领头那女孩脸上的气势瞬间有些松动，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对方一点畏惧都没有。

但她还是嘴硬地哼了声，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所以说，我叫妳远离他们，不要再去烦哥哥们了。”

她话一出口，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自信，仿佛已经下了什么审判。

紧接着又不甘心地加了一句。

“还有妳很嚣张欸。”

“嗯。”

然后，她慢条斯理地擦干手，手指微卷着纸巾，顺手将那团纸丢进一旁的垃圾桶，精准、俐落，像是抹去某段无聊对话的句号。

“对烦人的人特别嚣张。”

那一瞬间，洗手间里只听得见空调的声音，还有远方偶尔传来的鸟叫。

一股说不清是羞恼还是被踩中软肋的情绪在空气中发酵，那女孩的脸颊涨红，却找不到话接，只能狠狠瞪了她一眼。

但姜如汐压根没再看她。

站在她对面的几个女生面面相觑，眼神开始闪躲，有个站在边上的甚至轻轻拉了拉领头女生的袖子，小声说。

“我们快点回去吧……车应该快到了。”

但那个为首的，还不甘心似的又想补一刀。

“妳别以为自己很特别，哥哥们只是礼貌对妳好，不是真的喜欢妳。”

姜如汐这才慢悠悠地笑了一下，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谣言。

她低头理了理包包的拉链，语气懒洋洋的。

“那妳们是来帮他们发言的？当粉丝当到当代言人，也挺辛苦的。”

这话一出，对方脸色彻底变了。

小女生们的自尊心被戳得隐隐作痛，又气又羞，但一时之间竟没人敢顶嘴。

姜如汐收拾好东西，绕过她们时轻轻地留下一句。

“别再挡路，会影响通风。”

语气没什么情绪，步伐却稳得让人忍不住让开了道。

她的背影从一群小女生中穿过，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地回到了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