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材娇小，亚洲人的优势就在这里，滞空时阻力更小，旋转会更容易。”

“对了，相比我们你天生骨架更下，只要过了极其难过的发育关，你明显具有更长久的实力。”

“舞蹈对于花滑是有帮助的。”

……

阿夫杰和娜塔莉亚围在自己身边，两人一言一句，说着万俟泱。

“你很好的是，你已经习惯摔在冰面上的感觉。所以你可以更加无所畏惧地去起跳，之后也可以用同样的态度去面对更难的跳跃。”

不害怕摔倒，就会敢于起跳。习惯了摔倒，才会在每一次起跳的时候干脆利落，没有犹豫。

来到俄罗斯的一年多时间，她接受的更多是滑行、旋转这类训练，让她在冰面上所有动作衔接更加流畅，姿态更加好看。重点也不在跳跃上，而在体力的提高和核心控制的增强。跳跃是辅助训练，往往用在节目训练的时候，教练主要看她的两周跳和已经掌握的三种三周跳。

事实上，她掌握的那三种三周跳几乎没有失误，那么剩下的三种跳跃，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她现在下定决心，到了一定要提高跳跃难度的时候呢？

“还有10个月。”

娜塔莉亚的本子上记录着万俟泱的训练安排，以及倒计时。

距离09年的世青赛，还有十个月。

“要挑战一下吗？”

娜塔莉亚笑眯眯地在本子第一页最显眼的位置，加上了“三周跳”这个词。她一直有不同的训练计划，三周跳的训练一直准备着，就等着哪一天正式开始。

《棕发少女》的编舞再一次需要修改，而修改细节暂时不会万俟泱需要关注的内容。首要任务，是要提高三周跳的成功率，让它成为自己掌握的一种跳跃。

又失败了。

起跳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知道这个跳跃能不能成功了。果然如自己所想的那样轴心不稳，短暂的放空之后，是狠狠地摔在了冰面上。巨大的疼痛让她一下没法站起来，支撑着身体坐在冰面上，万俟泱看着周围划过的俄罗斯好友，一种油然而生的危机感产生。

压力和成功的迫切支撑着她站起来，再一次滑行，准备去做那个极大可能再次摔倒的动作。

当身边都是强者的时候，人会被推着更加向前。

她不愿意输。

或者说，她不愿意让14岁的万俟泱，输给14岁的羽生结弦。

世青赛ISU，短节目第六，自由滑第四，总分第五。

全日青，短节目57.52，自由滑124.92，总分182.17夺冠。

万俟泱会关注羽生结弦的比赛，尤其是像世青赛这样重要的比赛。她有一个专门的本子，每一页每一行，都仔仔细细记录下了他走在自己之前每一步所获得的成绩，也成为了她前进的动力和目标。

“这短时间她都在练习跳跃。”

“对，3lo（后外结环）完成度已经很高了。”

教练们在一旁看着，小声对话。

“昨天我看她勾手跳也不错（3lz）也不错。”

“进步挺大的。”

“她本来就可以，摔着摔着就熟练了。”

冰场中央，万俟泱穿着黑色的修身运动服，快速向前滑行，准备起跳。唯一一个向前起跳的跳跃，就是阿克塞尔跳。左脚外刃滑行，足尖发力起跳的那一刻，万俟泱就知道，这个跳跃又失败了。

跳跃在空中的时候，大脑是完全放空的。但是在摔下去的那一刻，周遭的一切好像都放慢了速度，变得清晰起来。她还记得刚刚起跳脚底打滑的那一下，好像又能看到冰面上那小小的一个冰坑。身后划过了一个人，带起了一阵风，还有冰面上一道道冰刃留下的痕迹。她犹如丧失了听觉，乃至于其他感知，只知道自己在摔倒，却无能为力。

万俟泱闭上眼睛，脑海里连贯的画面是自己刚刚全部的跳跃动作，甚至细节到了慢速状态下自己的全部旋转过程，完整的好像一部慢速并且放大了细节的动画视频。

还是存周了啊。

“嘭！”

“砰！”

连续两声，万俟泱只觉得落地之后好像又有一股很重的冲击，眼前一瞬间闪过白光，刚刚摔倒时短暂的清醒全无，大脑混乱到失去所有意识。

好疼。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好像不受控制一样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即使进了全力都没有办法撑起自己一点点的距离。

大脑、四肢，都不受自己控制了。万俟泱躺在冰面上，浑身疼到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她今天摔了太多次了。

或许说，她最近一段时间摔了太多次。但没有一次，是这样疼入骨髓。

让她躺一会吧。

万俟泱蜷缩成一团，有些卑劣地想着。

就躺一会。

短短几秒，她却感觉好像过了一个世纪。有一股，不，好几股力量把她硬生生拽起来，胳膊被拉扯的痛觉比起她身上已经不算疼痛了。她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挂在阿夫杰身上，娜塔莉亚在另一边托着万俟泱整个身体，两股力量带着她朝出口划去。

那一下摔的结结实实，跳跃旋转，向前跃起，落地那瞬间的力直接让她在狠狠地摔到冰面上之后又被甩上了挡板。

李梦君在等候区，紧张地接了一把被两位教练架出来的万俟泱。被妈妈半抱着万俟泱坐在椅子上紧张地不断用中文在她耳边说着什么的时候，她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哪里疼。

或许哪里都疼，但好像哪里都不疼。她只觉得晕，浑身发热，好像发烧了一样，甚至有些呼吸不上来。

“没事。”

万俟泱虚弱到游丝的声音从唇瓣中悄然流出，但好在让人能听得清。她闭着眼睛低着头，全身的重量靠在自己妈妈身上。她已经习惯摔倒，所以也知道怎么在落地的时候也知道如何让自己受的伤害最小。疼归疼，自己身上应该没有什么伤，过会就好了。

妈妈带来的保温杯里有热水，她就着李梦君的手一口一口小口地抿着水，尽力让自己的身体冷静下来，让自己的大脑也冷静下来。

刚刚的状态，可以叫做身体的应激反应，其实她伤的没有看起来那么吓人，不过仅仅摔了一下而已。

仅仅只是，摔了一下。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