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正在忍受痛苦。

那不是一般的痛苦，而是仿佛全身的皮肤都扭曲着撕裂开来，眼球破裂、内脏被粉碎般的痛苦。是伴随着不该存在于世的野兽一同出现的剧痛。

他就这样痛苦的，但是连叫声都无法发出。地面就像被巨大的汤勺所舀起了一般消失了，中原中也就弯折着倒在被挖去了一大块的陨石坑一样的地面中心。周围的空气因高温而晃动着，黑洞蒸发时，向周围放射出强力的伽马射线，那热量比任何光线都强烈，照亮、加热、熔化了四周。①

漂浮在周围的蒸发金属的粒子在空气中闪闪发光，高温而产生的热气使周围的景色优美的扭曲舞动着。远处中央熔化了的电线杆，仿佛道歉似的折腰排成了一排。并且，虽然黑洞只出现了一瞬间，已经关闭，它的余波依旧让周围的重力场发生了异常。

以中原中也为中心，空间忽然发生扭曲，又关闭了。就像大地震后的余震一般，空间时而产生痉挛，挖去大地，又恢复正常。它就这样断断续续的折磨着中原中也，而中原中也却仅仅只能忍受着这样的痛苦。②

不知道什么时候，魏尔伦已经消失不见了，亚当也完全被打倒在地，在远处生死不知。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继续承受着这样的痛苦，或许中原中也终究会死去——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来到了中原中也的身边，没有被这些周边异常环境影响的来到了中原中也的身边。那是太宰治，是在之前旧世界台球酒吧中，骑着阿呆鸟赠予的机车逃了出来的太宰治。

“中也……”

少年喃喃着他的名字，声音中还带着一种拼命赶来时的喘息。他抓住了中原中也的手腕，那一瞬间，周围所产生的重力场异常立刻消失了，包括了中原中也所承受的痛苦。

这让中原中也勉强睁开了眼皮，朝太宰治看了过去。

“太宰……”

“是我。”这样说着，太宰治把中原中也扛在了自己的肩上，然后勉强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而异常的重力场消失，剧痛也已经远去，中原中也的意识也迅速的变得模糊起来，在意识封闭之前，他只看到了太宰治那模糊的靓丽身影。

“太宰……”】

“真是可怕啊，荒霸吐……”

直到黑洞关闭，直到那些异常的现象完全消失，直到中原中也彻底摆脱了那种力量，大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当然因为中原中也所承受的痛苦在担心，但果然，更多的是被那种可怕的力量所震慑住了啊。

果然是，非常的可怕啊。那传说中和自然灾害一般纯粹可怕的力量，所谓的荒霸吐，原来有着这样的威力。仅仅是零点三秒，仅仅是打开了那种力量的头发根细的一丝，居然就出现了一个黑洞吗？！那么九年前荒霸吐的力量完全爆发的时候，让镭钵街出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啊。

只是，如果是这样可怕的力量，当初魏尔伦和兰堂又到底是怎么样活下去的啊？！观影的大家突然就对他们的实力产生了敬佩。至少那样的黑洞再存在久一点，他们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够活下去，连摆脱都不一定能做到。而目前这两个人展现出来的实力，好像也无法摆脱这种力量吧？

不，魏尔伦其实是能够做到的，毕竟他现在不就已经直接走掉了吗？所以，是因为他同样也是重力异能力者，于是摆脱了黑洞产生的吸力吗？那么兰堂，应该同样是因为他的异能力恰好克制这种力量，躲到了另外一个亚空间，才在当时那种情景下活下来的吗？

大家就这样猜测着，因为曾经见证过兰堂的实力，所以仅仅只是这样猜测着。他们对超越者其实没有什么概念，这个时候的他们甚至没有碰到准超越者涩泽龙彦。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兰堂在十五岁的时候其实放水了，那并不是他真正的力量。

于是同样，他们也大大的低估了魏尔伦的力量。虽然觉得他很强，却并没有对魏尔伦真正的强大有个概念。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也并没有注意到消失的魏尔伦，而是很快被突然出现的身影吸引了注意力。

是太宰治，被旗会的青年们拼命救出的太宰治。他看起来是先骑着机车离开，逃脱了被魏尔伦抓住的处境之后，又在这个魏尔伦已经离开的时候来到了中原中也的身边。并且他一出现，那原本非常危险的力量就彻底消失了。

是【人间失格】，哪怕是荒霸吐这种可怕的能够制造黑洞的力量，在遇到了【人间失格】之后居然也被无效化了。太宰治就这样伸出了手，仿佛不会受任何外力影响的抓住了中原中也，把他从地狱的中心拉了出来。

不愧是太宰/太宰先生啊，大家忍不住这样想。哪怕是这种可怕的力量，也奈何不了太宰治，也只会在他的面前消失啊。这让他们感觉到了一种安心，一种好像从灾难中逃脱出去的安心。

荒霸吐就是给所有人带来了这样的震撼，不过如果说这种力量是神明的话，看来神子大人也不可小觑，居然能够限制住神明的力量啊。他们就那样看着视频中两个了不起的少年，一个背着一个，艰难的往前走着。

【毫无意义的影像在视野里回旋。第一次在旧世界台球酒吧，见到钢琴师他们时的场景。在台球桌前一直待到早晨，相互竞争分数的那一天的事情。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互扔香槟的事情。

连自己都早已遗忘的记忆，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真实存在过的、他们的笑声。这一切隐约着重叠起来，在中原中也脑海中播放着。③

然后，他模模糊糊的感觉到自己被太宰治带到了一个地方，接着太宰治小心的把他放下就离开了。中原中也试图叫住太宰治，可是却只能模糊的感受到他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接着，中原中也终于挣扎着完全清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倒在了一家店前。

是旧世界台球酒吧，他被太宰治带到了这里。而认出了面前的店的一瞬间，中原中也的注意力也彻底从太宰治的身上移开，转而关注起了这个之前自己离开的地方。

刺鼻的血腥味从中传出，闻着这样的气味，中原中也脸色惨白。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试图向前走去，却因为腿上使不上力而狼狈的摔倒在地。于是他爬行着前进，向着台球酒吧的深处。

钢琴师、阿呆鸟、冷血、外科医生。

除了外交官的其他人，全部都在里面。店内的装饰就像是被风暴刮过一样支离破碎，窗户裂开了，台球桌嵌入了墙壁，酒瓶一个不剩碎了一地。而这就是重力异能力在室内肆虐的结果。但那样的重力不仅仅只是作用于这些物品，还直接摧毁了里面的人——

只看一眼就知道已经没有救了，和那些物品一样，旗会的青年们支离破碎。中原中也甚至不敢相信这些根本就无法称之为完整的存在，就是他的朋友。④

不过也就在他被这样的画面冲击的一时失神，大脑一片空白，好像全部被一种血腥味充满到时候，忽然，一道细线摩擦般的微弱声音响了起来。有人在喊道：“中也……”

“喂，没事吧！”明明那样的声音是如此的脆弱，可是在此时此刻中原中也的耳中，却仿佛惊雷。他眼中顿时迸发了一点希望，看了过去：“我现在就救你！”

是阿呆鸟——但是很快，中原中也的眼中的希望又消失了。阿呆鸟已经没救了这一事实，甚至不必凑近观察就已一目了然。毕竟他的腹部都裂开了，骨头都外露着。⑤】

还有人活着吗？是还有人活着的吧！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其实也奇怪着太宰治要做什么，直到他把中原中也带到了旧世界台球酒吧之前。就算中原中也已经意识不清了，就算中原中也几乎走不了路了，但是太宰治还是把他带了他的朋友之前，想让他去见一下他朋友的最后一面。

然后，当阿呆鸟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观影的大家和少年中原中也一样振奋起了精神，充满希望的看了过去！原来还有人活着吗？原来旗会的青年们并没有全部死去吗！那真的是太好了！只要他们中还有一个人还活着，中原中也就不算失去了所有的朋友，到底也是希望！

可是他们看到的，却并不是希望，反而是那种打碎了希望的场景。显然，阿呆鸟现在或许还活着，但也只是强弩之末了。那种恐怖的伤势，恐怕也只有与谢野晶子救得了了吧？但是她当时并不在那里。所以，阿呆鸟已经没救了，必死无疑了——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

这让大家都沉浸于一种哀伤之中，为旗会这些青年确确实实死去而感到的哀伤之中。虽然之前就知道这些人应该会死去了，甚至看到了魏尔伦从容离开的身影。但是现在，看到这些人已经死亡的尸体，看到阿呆鸟濒死的样子，最后一丝侥幸，也就此破碎。

真是糟糕的场景啊，目睹这样的场景，对于十六岁的中原中也来说果然就已经很残忍了。而更残忍的是，这个时候的阿呆鸟还没有死去，所以中原中也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亡。甚至，还有更加残忍的事情——

此时此刻，阿呆鸟的模样非常凄惨。不仅仅是他那腹部的致命伤，就连其他状况，都相当的糟糕。他对中原中也说：【“抱歉啊，中也……被打败了呢。眼睛看不见了，双腿也没有知觉了，但是我救了外科医生，我拉着他的衣领，从那家伙的攻击下逃了出来……大家都死了，我也要死了……但是医生，快帮他处理一下……”⑥

是的，此时此刻的阿呆鸟双眼已经看不见了，双脚从膝往下都已经溃烂了。正因为如此，正因为这样，他没有看见的是，被他像珍宝一样死死的抓着衣领拖出来的外科医生，看起来确实毫发无损——但那仅仅只是上半身。而腰部以下的部分，其实已经消失了。

他那样拼命救出来的人，以为还活着的同伴，早已经死亡。.而阿呆鸟什么都不知道，只想着一定要救出自己的同伴，只想着一定要救下外科医生，所以在这时把只有上半身的外科医生，托付给了中原中也——

少年中原中也看着这一幕，死死的咬紧了牙齿，在自己的悲鸣泄露出来的前一秒制止住了它。他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道：“嗯，医生就交给我吧，多亏了你，医生得救了。不愧是你，为自己感到自豪吧。”⑦

“太好了。”听到这话，阿呆鸟露出了安心的表情，最后说道：“对了，中也，除了外科医生以外，我们还救了……”我们还救下了太宰小姐。

最后半句话没能说出来，因为外科医生获救的缘故，阿呆鸟最后一口气也松懈了，于是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本来紧紧的抓着外科医生衣领的那只手垂了下去，但是现在松开也没关系了吧？毕竟外科医生已经得救了。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阿呆鸟是这样认为的，这样放心的认为的。太好了，外科医生活着，小中也没有事，我们还救下了太宰小姐……

他果然是带着自豪的心情死去的啊。然而活下来的人，却只是低着头，沉默的注视着他。】

少年中原中也撒了谎，他对濒临死亡的阿呆鸟说，你已经救下了外科医生，为自己感到自豪吧。

那真是温柔的谎言啊，却也是非常残酷的谎言。温柔是对阿呆鸟，残忍却是对他自己的。少年中原中也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种话语的呢？在看到外科医生凄惨的模样时，他到底要做多少的心理准备，才能用那平静的语气告诉阿呆鸟说外科医生还活着呢？

光是想想，就觉得心如刀割。嘴上说着外科医生已经被救下来了，眼睛却看着外科医生残酷的死状。那个时候的中原中也，恐怕心痛的都已经麻木起来了吧？在这一天，他拥有了最好的仿佛家人一般的朋友们，却同样失去了他们。

周围的血腥气似乎就此淹没了中原中也，当看见阿呆鸟彻底死去的时候，一股力量莫名的充斥在了中原中也的四肢，让他居然摇摇晃晃的又一次站了起来。他步伐稳健地走着，来到了每一个人面前，注视着每一个人的死状。然后，又有一个人来到了旧世界台球酒吧。

是亚当，此时的亚当浑身焦黑，一只眼睛溃烂，渗出了功能液。这样的伤势放在普通人身上，应该会和旗会等这些青年一样彻彻底底的死去吧？可是亚当却还能够站着，并且似乎不受影响的行走着。

而这样的他，出现在了旧世界台球酒吧的门口，喊了一声中原中也：【“中也先生。”

似乎是被亚当的声音唤醒，中原中也忽然开了口。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这样背对着亚当询问着：“回答我，玩具混蛋。这群家伙为什么死了？”

“那是因为……魏尔伦杀了他们。”

“那么他为什么要杀他们？”中原中也的声音逐渐尖锐起来，仿佛即将破碎的宝石，发出了尖锐的悲鸣。然而亚当听到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却并没有正面回答。⑧

“我认为把原因语言化是没有意义的。”

“回答我！”然而，中原中也根本就没有管亚当的回避，他只是这样大喊着，眼睛仍然看着地板：“你不是机器人吗！客观、完美的回答我！”⑨

亚当面无表情，他看着这样的中原中也，沉默了几秒。他显然是知道答案的，不是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知道中原中也想要听到什么样的答案。那是**裸的、尖锐的、杀伤力巨大的——对准中原中也自己的仿如惩罚一般的尖刀。

而最终，亚当终究还是递出了这把尖刀，如中原中也所愿的递出了这把尖刀。他说道：“是中也先生的错。”

是的，中原中也想听的，就是这个答案，是这个仿佛能够把他自己全身上下都剖开的答案。他把旗会的死亡归于了自己，他把一切都归于了自己。而亚当现在所说的，其实就是中原中也所想，他只是代替中原中也把这些话说了出来罢了——

“因为中也先生宣言要留在港口黑手党，魏尔伦认为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才让你萌生了这样的想法，因此杀害了他们所有人。今后他也会因为同样的理由，继续伤害中也先生身边的人吧。”⑩】

不是啊！当然不是啊！旗会的这些青年的死亡，怎么就变成中原中也的错了？！

愕然的听着亚当所说的话，许多人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明明杀害旗会的人是魏尔伦，放弃旗会的是森鸥外，而中原中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受害者，所以为什么会变成他的错？！

尾崎红叶几乎是立刻就转过头去，看向了中原中也！她说道：“小中也，你别告诉妾身你现在也是这样想的哦？你真的认为，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吗？”

听到这话，中原中也转过头来同样看向了她，然后忍不住在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他想说，怎么就不是呢？尤其是现在知道了真相，知道了森鸥外放弃旗会这些人的原因是他们为自己查找资料的时候，他果然把一切错误都归结于了自己！

他们明明是为了帮自己才查找的资料，结果却因此被港口黑手党放弃。他们明明是把自己当做真正的家人当做同伴一样对待，结果却因此被魏尔伦认为是必须要剪除掉的人……

所以，果然就是自己的错吧，中原中也想。不过，这话还是不能对红叶大姐说的，毕竟她就是在担心自己因为这种事情自责吧？所以虽然在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中原中也却还是在嘴上说道：“放心吧，红叶大姐，我知道这其实是魏尔伦做的事，我只会找他麻烦的。我不会责怪自己的，不会的。”

“那就好。”听见这话，尾崎红叶顿时露出了放心的神色，然后忍不住狠狠的瞪了一眼魏尔伦。她说：“没错，你要记住，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哦？小中也。你要知道，包括你的那些朋友们，也全部都没有责怪你，一定会希望你好好的吧——”

旗会的大家并没有责怪自己吗。听到这话，中原中也忍不住愣了愣。是啊，他们怎么可能会责怪中原中也呢？他们是把中原中也当做了真正的家人啊。只是就算知道这一点，中原中也却依旧没有办法释怀啊……

他忍不住就在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不过虽然外面中原中也是这样做的，可是视频中的中原中也却说了这种话，这种尾崎红叶并不希望的话——

【“没错，都是我的错。”

这样说着，中原中也突然回过头，看向了亚当。他的眼中空无一物，一片空寂。然后他一步一步向前迈出，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步缓缓走着。

他说：“玩具混蛋，我会帮你的。我会找出那个家伙，但我不会让你逮捕他——他会由我亲手杀死。”①①

站在亚当的面前，站在死去的同伴中间，中原中也这样说着。那并不是纯粹的语言，而是仿佛从比这个世界上任何地方都要深的、地狱的底端喷出的、漆黑的真言。是一旦出口就绝不反悔的、黑暗的宣言。

“伤害了家人的人、港口黑手党绝不放过。”①②

中原中也强调着，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①一①②出自《文豪野犬7太宰、中也16岁》原文。

终于写完了……那今天就不说什么了，我睡觉去了。好困……总之不管什么话，都明天再说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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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 6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