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八点，南烟被闹钟吵醒，迷迷糊糊地吩咐“北雾”（南烟的智能家居名称）关闭闹钟，扯着被子陷入回笼觉。

二十多分钟后，南烟起身。

从枕边的衣服堆摸出手机，日常骚扰“流流流”和“空空子”，发送两份早安，然后南烟继续赖在床上，视线模糊地刷看昨晚没看完的学习资料。

越看越精神，越看越清醒。

九点四十，吩咐“北雾”打扫卫生，南烟打着哈欠下床，照例简单解决洗漱和早餐，而后飞速穿上体感衣，上线提瓦特。

[系统，从上线时间起算，中途的午餐晚餐共算作二十五分钟，计算取整数时的游戏内游玩时间，并给出下线时的游戏内当天时间。]

游戏内游玩时间:3d9h

游戏内下线时间:当天07:00:00

晚上十点，老奶奶已陷入熟睡，南烟离开客房，开始夜间探图。

薅物资，作标点，跳入海，寻洞窟。

身为玩家，怎么能没有自己的据点？

南烟决定在海中确立。

答应“流流流”的纪念碑，她也决定建在海里，反正对方没有限制地点。

不过南烟也不会钻空子钻得太深，好歹是她朝夕相处几年的铁友，南烟也还想继续和对方朝夕相处一辈子。

她会选择潜水深度可见的区域，不至于让npc完全没机会看到。这就还可以设置救援功能，权当在提瓦特日行一善。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她现在连选址都还没确定。

之后几天的夜晚时间，南烟全都花在确认选址上，把踏鞴砂周遭海域游了个遍，海洋朋友、海洋物资以及海洋道具等数量激增。

最终南烟敲定踏鞴砂最南侧的一海中洞窟作为据点，纪念碑选择据点上方距离海面十几米处。

该区域远离npc活动区，临近海滩魔物也少，还有一座能够遮挡npc视线、作夜间观景处的迷你小岛。

而白天的时间，薅取物资是日常，系统任务没什么好说，南烟最有趣也最主要的游玩内容当然还是与倾奇者相处。

现在她比起攻略倾奇者，更想要帮助倾奇者。如“贝贝”所言，她确实想要承担倾奇者的“母亲”角色，或者更准确来说，“后盾”角色。

不只是因为先前提到的对于倾奇者性格的好奇，还因为身为她喜欢的npc，倾奇者怎么能弱？那必须要有保护自己的意识和能力。

南烟可不想哪天见到她的宝贝被欺凌被杀害的模样，这种发展曾在游戏论坛掀起过好一阵讨论热潮。

各种各样的黑暗场面，各种各样的后悔发言，是回档无法弥补的精神损伤，南烟才不想重蹈前人覆辙。

而且。

夕阳下安静坐立的少年。

一侧是嘻嘻哈哈，全是玩闹的好朋友，仿佛没有任何烦恼的童男童女；一侧是开始学着大人的模样，克制又试探，各怀心事的少男少女。

而中间的那位少年，不止是从位置上不属于任一侧，从意识上也不属于任一侧。

两边都无法融入，唯有他自己。

令南烟看不下去的孤独感，她可以品尝，她喜欢的角色没必要。

刚好她最近开发了新能力，晚餐后这个时间也合适得不能再合适。

走上前去轻拍倾奇者的肩膀，南烟微笑着道:“倾奇者，陪我一起去海里玩吧，我有好多有趣的东西想给你看。”

漂亮的珊瑚、可爱的海马、亲人的海龟、热情的海鱼……被南烟的海洋保护罩所包裹，倾奇者看到了他此前从未见过的新世界。

无比神奇、无比自由、无比美丽的海底世界。虽然知道那份神奇和自由几乎全因南烟，但倾奇者并不排斥。

南烟真的对他很好，这几天倾奇者已逐渐适应和接受这一点。

每天都笑容满满的早安，每天都向他分享精致又美味的早餐，每天都陪他吃饭聊天，每天都送给他各种各样漂亮又特别的礼物。

南烟的“喜欢他”对倾奇者来说不再只是莫名其妙的字句，而是一步步融化进倾奇者的生活，等到有谁再提起这三个字，他会惊觉自己竟不再对此感到逃避和陌生。

“这位是翡翠，这位是粉宝石，这位是黄玉、这位是……”南烟挨个向倾奇者介绍凑到她身边求贴贴的海洋朋友们。

这几位朋友帮她最多，南烟愿意让他们多贴一会儿，这时候介绍介绍他们的名字，以免倾奇者无聊。

十多分钟后，与朋友们作别，南烟带着倾奇者潜入一处僻静之地，他们坐到一块较为光滑的礁石上，周围只有海洋植物。

“倾奇者，我之前不是同意了那些孩子说的海里有美人鱼吗？”

不知道南烟想说些什么，倾奇者呆呆地点点头。南烟坐到他身边，指尖轻轻触及他的，笑问:“你想看吗？”

倾奇者有些没反应过来。

见他不回话，南烟又问一次，这次问得更准确:“倾奇者，你想看美人鱼吗？”

她还心中暗笑地补充道:“放心，美人鱼不凶，不会伤害你。”

“那，嗯。”倾奇者拘谨地点头。

眉毛得意地扬起，嘴角愉悦的弧度扩大，南烟双腿轻巧一抬。

深蓝色的能量随即从腰部往下逐渐覆盖她的整个下身，伴随星屑般的碎光，宛如依照某种古老纹样环绕圣物的宝石丝线。

完全覆盖过后，深色从上往下落潮般自然褪去，缓缓现出仿佛缀有颗颗细钻的幽光鳞片、取代双腿明亮澄澈的钴蓝色大鱼尾，以及蝉翼般清透淌着幻彩流光的双叶式鱼鳍。

书籍传说般梦幻的场景，倾奇者看呆了，脑中略过诸多思绪又什么都没留下，唯一能留下只有眼中纳入的鱼尾画面。

然后他看见那条鱼尾往下拍动他们坐着的礁石，带出实实在在的气浪，发出实实在在的响声，不是幻像，是真实。

爽秀一波能力的南烟期待地问倾奇者:“怎么样？神奇吗？好玩吗？”

这时候该问好不好玩吗？

咽了口唾沫，倾奇者勉强重组思绪，迟钝地开口:“你……你就是美人鱼……”

南烟笑了笑，“准确来说，是我拥有化身美人鱼形态的能力，本质上我并非美人鱼。”

倾奇者沉默片刻，后由衷夸赞南烟道:“你的鱼尾很漂亮。”

他知道南烟喜欢漂亮的东西，无论是人是物。

南烟欣然接受，轻哼两声，浅浅晃悠两下鱼尾，“谢谢，这条鱼尾我可是变化了许多次才确定。”

“你要摸一摸吗？”她侧过身，让鱼尾部分更多地倚靠在礁石。

倾奇者眼睛一亮，又迅速熄下，他移开目光避开南烟的注视，嘴上却诚实:“可、可以吗？”

南烟笑眯眯地道:“当然可以。”

精致的鳞片初碰时感到一阵刺激的凉意，停留几瞬后，鳞片下的暖意逐渐传递上来，变为玉石般的触感，温润又柔和。

鳞片边缘也并不锋利，摸起来像是更薄更圆滑的铜钱，或许是南烟刻意收起了那份攻击性。

比起无害的美人鱼，倾奇者听说的故事更多是凶恶的美人鱼，来自来往踏鞴砂进出口货物的老练水手们。

水手们见倾奇者老实孩子一个，又踏实肯干，好奇心虽总会藏但也总会露出些破绽，他不想给人添麻烦，但终究还处于想要探索世界的阶段。

于是水手们都喜欢逗倾奇者，给倾奇者讲各种各样让他长见识的故事，或真或假，不过都带着盼他健康成长勿入逆境的美好祝愿。

而不美好的童话，有时更能守住美好。

倾奇者猜得没错，南烟的鳞片确非无害。如果她认真，随意取下一片就是一枚上好的凶器，锋利得能够轻松割喉。

若是再搭配上甩尾，近乎凌迟之感。

但那残酷的一面没必要暴露给倾奇者，南烟要的是在倾奇者心中留下平易近人的形象。

虽然这孩子没有心脏，但心脏和心并非同一概念。稍微多读两本小说就知道，前者是具体的器官，后者是抽象的总和。

何况，有心脏却似无心的人那么多，无心脏却似有心的人偶又有什么。有关智械危机的讨论，南烟在现实世界也已见惯不怪。

“怎么样？好摸吗？”南烟问倾奇者。

第一次变身人鱼时，她可盘玩了这条鱼尾十几分钟，稀奇、上头。

倾奇者嘴角微微上提，露出一个温和又乖巧的笑容，像是班里最让老师省心，从不让课堂陷入无人回答之境的三好学生。

“嗯，很好摸。”

很让人信任的回答。

南烟不由露出与倾奇者相似的微笑，鱼鳍蝴蝶振翅般轻盈地摆动两下，“那就太好了。”

“对了，你要试试美人鱼的速度吗？”

“哎？”

“有鱼尾的我可以游得更快哦，超快。”

“可是，要怎么？”

南烟从礁石上起身，操控海水扎起头发，然后她背对倾奇者微微弯腰，“上来吧，美人鱼限定体验。”

“哎？！”

没有在意倾奇者的惊叫，南烟双手往后朝他勾了勾，“快上来快上来，带你环游踏鞴砂。”

紧接着她又坏笑道:“再不上来的话，我可就把你留在海底了，哎呀呀，以后这里的海洋生物可就还要再添一个可爱的小人偶了。”

倾奇者红着脸，蹑手蹑脚地爬上南烟的背，双手轻轻抓住她的肩膀。

虽然知道南烟不会留他一人，但倾奇者也知道，南烟不会放弃带他体验美人鱼的速度。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或许是人类常说的直觉？

这几天与南烟的一天n见的相处，让倾奇者已经多少熟悉南烟的性格。

“你这样可不行啊”，南烟抓住倾奇者放在她肩上仅能作装饰用的手，移动到腰间扣在一起，“你得这样，好好搂紧了。”

她又轻拍倾奇者的大腿，“腿抬起来夹住我的腰，你不想待会儿像飘带一样控制不住它们吧？”

说完她又往后探摸倾奇者的脑袋，“还有头，靠上来吧。就是常见的背人姿势而已，应该不难吧？”

这不是难不难的问题！但南烟看起来完全不觉得那是问题……倾奇者有苦难言，浑身发烫地僵硬照做。

并不是讨厌，也不是喜欢，而是中间的，一种无法说清言明的情绪，冒着泡的，被煮得泛白的鱼汤般的……

“看来你准备好了。”

南烟清亮的声音打断倾奇者粘稠的思绪。她弯唇一笑，鱼尾预备式地摆动两下，双臂前伸。

“那么，坐稳了倾奇者，南烟号美人鱼为您服务！”

海中闪过一道明丽的钴蓝。

好、好快！！

伴随几乎可以忽略的小小气泡，周遭的景色全被拉长，变成一组组横向排列的色块，呈现出一种超时空的科幻感。

倾奇者从未想象，更从未见过。

仿佛他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而非他之前生活的提瓦特。

“抬头抬头！”

南烟的声音拉回倾奇者逐渐神游的精神力。

她停了下来，为了她所说的“抬头”，倾奇者于是抬头，海中星河撞入他的眼眸。

呼吸的星光，鼓动的星线。

梦一般的色彩，拥有生命的光芒。

是纯净的彩色水母群。

交织融合，构成仅有一次的奇异星河。

“海洋很神奇吧”，南烟欣慰又自豪地道。

微微侧过的脸颊让倾奇者能够看见南烟闪动的睫毛和勾起的唇角，以及那隐隐约约却不可忽视的温柔眸光，比头顶的星河还要夺眼。

倾奇者的胸口突地感到一阵难受，或许也不是难受，但相较于舒服，果然还是更偏向于难受。

又是没有过的体验，又是不知如何定义的事物，又是因为南烟。

手和腿都收紧，脑袋也埋得更深，仿佛这样就能压下那些异常，实际让皮肤相触之感变得更加清晰。

能够感受到心脏跳动的脖颈，曲线柔美肌肉柔韧的腰部，充满磅礴生命力又待他如此温和的鱼尾……

“倾奇者，你还好吗？”

近在咫尺的声音，抬眼，近在咫尺的黑眸。

连倒映在对方眼里的自己都能看见。

倾奇者惊得一个后仰，“还！还好！”

南烟疑惑一瞬，后了然一笑。

她歪歪头，赤红的唇瓣张张合合，如同海中女妖，魅惑地问:“倾奇者，喜欢吗？”

喜、喜欢？

喜欢什么？？

“这么惊讶吗？不过也挺可爱的。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抱紧哦，我们要继续了。”

然后又是一道极速的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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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纯白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