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维“乌拉乌拉”好一通,艾尔海森都没弄明白自己究竟又把这家伙怎么了。
卡维又委屈巴巴地向艾尔海森撒娇,说些什么“亲爱的,我下次不会这样了”之类的废话。
艾尔海森终于不耐烦了。
“卡维,我是让你解释清楚……”
这话说到一半,艾尔海森意识到有些太强势了,而乖巧躺在床上占据着另一边的卡维已经有些泪眼汪汪,还瘪着个嘴。
艾尔海森轻咳了几下,然后缓和语调:
“……我是说,你有什么情绪,不要都憋在心里。我们现在是爱人了,不是吗?有什么事情,你大可以直接跟我说出来。”
话毕,艾尔海森便安静地侧躺着,注视着卡维的侧颜。
卡维眨巴着眼睛,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
明显,这家伙没听明白自己的话。
艾尔海森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我知道,现在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半了,可任务依旧没有任何进展——不论是情报,还是潜在的威胁,都没有进一步展露出来。”
“卡维,我理解你的担忧,因为我也同样感到不安。”
“所以,我们还是得敞开心扉,多交流交流。”
占据床榻另半边的金发男子只是继续眨巴眼睛,一言不发,很是呆萌——就是吧,这副蠢样让艾尔海森有些恼火。
“说话,不要只是我在说,”艾尔海森不由自主地换成了命令式口吻,语气也冷淡了下来。
而卡维只是凑近了,在艾尔海森的嘴角留下一个亲亲。
这个亲吻很短暂,其中也没什么欲/念,艾尔海森只能感受到淡淡的甜山楂气息。
艾尔海森抬眼,打量着眉眼弯弯的自家爱人。
那金发恋人只是喟叹道:
“海瑟姆,你实际上也是会说情话的啊……”
“不用担心我,反正,你只要知道,我会无条件配合你的一切行动就行了。”
“你想做什么,那就放开手去做吧,反正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的。”
卡维如此说道。
此时此刻,他的金发杂乱地压在脑袋和枕头间,看起来完全没有平时那种保持得很小心的精致感。
可就是眼下这种随意的姿态,和嘴里认真的话,让艾尔海森的心微微一动。
“那你有没有想过,喝酒社交,并且是和这里的人社交,真的就只是社交也只能是社交?”艾尔海森有些无奈,“以后,还是少参加他们的聚会了吧。”
艾尔海森的语气又软了下来,明显是被顺毛了。
卡维笑着伸出胳膊揽住恋人。
“艾尔海森,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人生实在是太短暂了,相较于这里的人而言。”
一时间,艾尔海森没反应过来卡维这话是什么意思。
艾尔海森本意是不想让卡维在异世界这种环境里精神压力太大,其次才是问清楚卡维昨天为什么会喝醉酒、心理崩溃的;而卡维现在完全是在说另一件事。
“我们的寿命,是这里的人的一半;可我们体验到的爱与恨,并没有因为寿命而减少一分一毫的质量。我们和他们,同样地感受着世间的美好和残忍。”
“所以,你能明白吗,艾尔海森,我有时候甚至觉得我们真的好幸运,能和彼此相恋相伴。而在我们现在所呆的这个世界里,这真的真的好难得。”
“人们说,不如意之事十之**。这里的人寿命长了,于是遗憾发生的概率也就更大了;当然要是从好处想,寿命长了,说不定弥补遗憾的概率也能更大。”
“可有些事情,是自己拼尽全力,也只能认命的啊。”
艾尔海森皱着眉,听完了卡维的一长串话。
“所以,你过剩的同理心让你觉得很感同身受吗?”
“不过,这里的社会环境也确实比较压抑。”
卡维点点头。
他没反驳艾尔海森对他的评价——“过剩的同理心”。
“艾尔海森,你不觉得痛苦吗?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们的幸福,对于那些不幸的人来说都是一种罪过。”
闻言,艾尔海森也有些沉默。
“昨天,蛋挞还有巴列是跟你说什么了吗?”
卡维回道:“没错,是蛋挞。”
蛋挞?
艾尔海森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个男孩,羞涩的,有时候又冒冒失失,还有一只很可爱的、聪明异常的黄羽鹦鹉。那鹦鹉在艾尔海森眼里,神似卡维,骄傲得贱嗖嗖的,于是连带着鹦鹉的主人也讨得了艾尔海森的喜爱。
此外,蛋挞家面包房的鲜花饼很好吃。
总之,艾尔海森完全看不出那个男孩有什么问题。
卡维接着道:“艾尔海森,你就不奇怪为什么面包房里永远都只有蛋挞、最多再加上鹦鹉‘老板’吗?”
艾尔海森怔住。
“那是因为,蛋挞的父母是罪犯,并且是死刑犯,”卡维语气很是稀疏平常,“而那只鹦鹉,以及面包房,就是他爹妈留给他唯二的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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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总是喜欢一些黑白分明的故事,一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故事,一些有情人终成眷属、家人快乐平安地生活在一起的故事。
但很可惜,故事之所以为故事,就在于它不是现实。
在这个世界,艾尔海森和卡维是“故事”。
而蛋挞和鹦鹉“老板”,或许用“事故”来描述更准确一些。
蛋挞的爹妈曾是专门倒卖走私珍稀禽类给贵族的地下黑商贩子,这种钱不需要良心,也不需要干净。
当生存都成问题的时候,道德与法律从何谈起?
鹦鹉“老板”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一件货物。
它是被人偷出来的——价值一百四十万智株的鹦鹉,自是有不凡之处。
譬如,这只鹦鹉的智商持平一个发育正常的十四岁孩童(放在百岁年龄计则为七岁孩童)。
被偷走的鹦鹉被暂时寄存在蛋挞爹妈身边。蛋挞爹妈也只是小人物,没本事经手那么贵重的货物,只能勉强算得上是临时保存一下——当然,那个时候的他们甚至还不知道这件货物的贵重。
鹦鹉很唠叨,蛋挞爹妈又很忙——所以鹦鹉只能对着当时还小的蛋挞唠叨。
蛋挞也很孤独,跟着爹妈四处流浪、居无定所,没什么玩伴,于是碰到个话多的,也甭管是人是动物了,也就吧唧吧唧攀谈上。
小孩子哪懂什么珍稀动物,小孩子又哪懂什么走私。
总而言之,蛋挞就和骄傲活泼的鹦鹉成了好朋友。蛋挞总是听爹妈喊一些看起来就很神秘、很厉害的人“老板”“老板”的,就觉得“老板”的称呼很令人尊敬——于是他也称呼自己新认识的好兄弟鹦鹉为“老板”。
是的,鹦鹉他不是宠物——而是蛋挞的兄弟和家人。
后面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蛋挞爹妈搞走私动物的事情终究还是隐患巨大,也不知惹了什么人或者动了谁的奶酪。
蛋挞爹妈被带走了,然后再也没回来,只发回来一则“死刑犯宣判”的纸质通知。流动小铺子也被一并没收了。
而胆大的蛋挞却偷偷留下了鹦鹉和一纸“定居许可”。
山丘镇,就是当时新成立的军事据点,非常缺人。
那个时候还算是战时,所以只要愿意参军打仗的,不追究过往,都可以“重头再来”——给你个良民的身份。
于是蛋挞和鹦鹉老板结伴,跋山涉水,来到了山丘镇。
然后他们就在山丘镇安了家,一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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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维:“我无意去评判一个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这太难了。可我知道,真的太苦了,这样的人生真的太苦了。”
“一开始,我也觉得我们的‘寿命’好短暂,相较于这里的人来说。我甚至很痛恨我们再无病无忧也只拥有百年的岁数,否则我们厮守的岁月可以被延长一倍……”
“可若真的让我们拥有悠远的年岁,却过着如此颠沛流离、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原来我想咒骂的并不是人生太短,而是生活太苦。”
卡维仍在继续。
“蛋挞,镇长莫蒂,私人影院老板梅,还有那个已经变成了人的世界树枝杈瓦特。”
“有时候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跟他们相处越久,我就越了解他们,越觉得这个世界很可怕、很残酷。”
“我当然也知道我们那里也一样,一样的幸或不幸,每天都在各种人身上轮番上演。可我若没有亲眼看见、亲耳听到,那我也便可装作毫不知情;就算是让我真的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我也只是力所能及地帮助一下,可实际上我的生活轨迹、我的心态,并不会受多大影响。”
“可是现在,朝夕相处,我把他们当成是我们的朋友了啊。”
最终,卡维叹息道。
“他们对我们是如此的真诚,即使大家互相之间还是有隐瞒的吧,可真的那些东西还是掩盖不了的。”
“我无法想象,有一天,大家撕破脸,刀剑相向。”
一开始,艾尔海森还真想嘲讽几句,说卡维一大男人竟然这么多愁善感。可听到蛋挞的命途多舛,他再没办法高高在上地说出任何或是嘲讽或是诙谐的话出来。
尤其是卡维的最后一句,“撕破脸,刀剑相向”。
“你,为什么会觉得大家会刀剑相向?”艾尔海森有些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我也不确定,一种感觉罢了,”卡维轻声道。
艾尔海森也只能沉默。
是的,没错,卡维他看得很透彻。不是不互相仇恨、不互相抱有恶意的就叫做和平。
也可能只是,有些事情还没摊在明面上。
艾尔海森的脑海中又浮现出瓦特的身影。白发白裙,偶尔也有看到她披着身看起来就沉重的奇怪甲胄。
对于艾尔海森和卡维,瓦特既是颗定时炸弹,也是需要完成的任务目标。
至于其他人,难道真的只是过客吗?
艾尔海森:“或许,在……之前,我也应该多和他们去酒馆喝几杯。”
毕竟之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了。
快来找我,我不想糊墙啊啊啊啊。
真的很不想再上乐乎一对一抓人去。乐乎,真的呕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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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越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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