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面包车在高速路上平稳行驶。
车里面的氛围却并不平稳。
“荧！我让你不要过来，你看看你现在给我惹出了多大的麻烦！”
驾驶位处传来不满又气愤的抱怨，当然司机本人手上的动作依旧很平稳，要不然车子可能就得飞出去了。
下飞机之后，荧和艾尔海森在出口处一眼就看到浑身环绕着莫名低气压氛围的空。他脸上顶着一双硕大的熊猫眼，高举一张夸张的泡沫塑料牌。塑料牌背景粉红色，上书“热烈欢迎荧妹海哥莅临德林姆一比一复刻城参观”。
荧只觉自己脑袋里一片空白，很是茫然无措，而艾尔海森也是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但在二人开口说话前，空就立刻抛弃所剩无几的素质，随手将泡沫塑料板往水泥地上一扔，随即一脸怨气地蹭蹭蹭几个大跨步冲到二人面前，一手抢过艾尔海森手上的行李箱，另一手薅紧荧的后衣领。就这样，稀里糊涂，三人坐进空的商务面包车里。
如此，便是眼下的情形。
“妹啊，你可真是我亲妹，出来旅游之前为什么不跟我先知会一声？你知不知道你哥我有多担心有多伤心有多不开心？”空一张嘴就开始念经。
坐在副驾上的荧则一脸恍惚，依旧跟没搞清楚状况一样，开口就是：“哥，你怎么来的？”
“什么叫我怎么来的？！”空一脸悲愤，“我是飞过来——”
诶诶诶？
“飞过来——不是，我从朋友那边借的私人飞机呢？”
坐在后座的艾尔海森原本没理会车里另两位活宝，他正对着窗外的阳光仔细观察手上的一张金色门票。
梦之城·德林姆参观凭证。
一票可供……三人进入。
艾尔海森下意识用手指摩挲起门票上字符处的凹凸，开始思考什么公园的门票会是一票为三人作凭证。
恰在此时，耳边传来空的哀嚎。
“——还有我那么大一群打手呢？”
随即艾尔海森就感到自己原本跟着身下座位笔直的前进方向开始变为S型扭动。
而在艾尔海森出声打算让空稍微“淡定一些”之时，副座上的荧已经出手扶正了空身前的方向盘。
“哥！这是高速公路！！你在干什么？！！”荧惊呼出声。
前进方向重又变回直线，艾尔海森便也放松地靠回座位椅背上，但面上却抿着唇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空最后把车停靠在路边。
这里本就不是什么经济发达的地区，全靠空他们现在国籍所属的国家进行基础建设的援助。自然，基础建设上去了，能有条件用得了基础建设的人也没多少——就譬如，这高速路上根本就没多少私家车。
而之前同个航班的乘客大多也是公务出差跟公家走，自然不会像他们三一样折腾。
“我……我觉得有点不对劲……”空的声音在发抖，“更何况这车……我记不得这车是怎么来的了……还有……我似乎不应该是个导游……”
荧沉默片刻，良久才开口：
“哥，你以前跟我说各种类似魔法类似超能力类似跳大神之类的事情。”
空扭过脑袋，看向荧。
“妹，你是在恐吓你哥吗？”
荧没看亲哥，只是清了清嗓子：
“那什么，我有超能力了——大概吧，姑且称它为超能力吧。”
空：……
空一脸问号：“蛤？”
“另外，我似乎有些明白发生什么了，”荧已经收拾好心情，她又清了清嗓子，“至少我还清楚地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又回头看向后座上的艾尔海森。
“是吧，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觉得此时荧就跟寻求家长认可的三岁小朋友一样。
但是，很可惜。
“抱歉，我也不记得我为什么会搭上那个航班来到这里——或者说，我记不清了。”
在艾尔海森说完话之后，肉眼可见，荧整张脸都白了至少三个度。
.
“整件事情是这样的：”
“我，荧，群星出版社的新手编辑，被老板，也就是空，派到临海小城，就是艾尔海森那边去，线下真人快……咳，线下真人面对面催稿。”
空点头如小鸡啄米，艾尔海森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催的稿件呢，是艾尔海森写的《笨蛋侦探》系列最后一部。”
“而艾尔海森手里现在所抓的这张门票，上面写着的梦之城·德林姆，也出自于《笨蛋侦探》系列。”
荧手指着艾尔海森手里的金色门票，又补充道：“当然，我之前并没有看过这张门票，而关于艾尔海森为什么坚持要进行这趟旅程，我也并不清楚，因为他并没有跟我还有你，空，交代。”
“所以，话就说回来，这趟旅程的起因是艾尔海森的决定。艾尔海森最后留下了钥匙和《笨蛋侦探》最后一部的稿件，但人却不见了。”
“空赶来临海小城，当时查到艾尔海森的高铁号还有航班号，他就急匆匆赶去临海小城当地的朋友家借私人飞机——不要问我什么朋友反正我不认识。”
“而我，就被勒令回家，不再插手这件事。空派来的是李大王二朱三三这三人，他们嘴不严实，跟我说了是什么【异常事件】。那个时候我肯定是不信的，再加上毕竟是我作为编辑的第一份工作，还有对空的些微不满情绪，于是在高铁站的时候我就乘机，咳，总之是甩掉那三个家伙，上了前往大城市的高铁。”
空点头如捣蒜，艾尔海森摸着下巴继续若有所思。
“我只知道艾尔海森前往的国家，当时也没想太多，就直接买了最近的航班。按说我和艾尔海森本该差了超过半天的时间，没想到竟然会在同个航班上碰面。这也是我搞不明白的地方。”
荧瞥了艾尔海森一眼，艾尔海森沉默不语。
“好吧，看这样子他现在自己都回答不出来什么东西。”
“而在航班上，我和艾尔海森被拉进了同一个类似梦境一样的地方，里面的怪物据艾尔海森说是他笔下《笨蛋侦探》中的某种怪物，我也在里面获得了能带到现实中的超能力——如果，现在我们所处的环境的确是现实的话。”
说到这里荧自觉差不多了。
他们三个现在都站在车外，面朝高速公路旁一望无际的杂草，不是茫然不解就是忧心忡忡，还有一个若有所思的。
“哥，我之前完全就是个局外人，你之前说的那些有的没的，最好还是你自己能想起来最好。”
“当初我们在临海小城碰面，你让我别管这事早点回家的时候就跟我说了，艾尔海森被卷入了‘杀猪盘’。现在看来，你大概率是早就知道某些内情了。就譬如，情况‘异常’的杀猪盘。”
“仔细想想，你记得我们是兄妹，可正常兄妹怎么会这个住在这个国家另个住在另个国家呢？”
奇迹般地，随着荧的话语一步步引导，空眼中的茫然和不安慢慢消散了。
空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我明白了……”
我明白了，这是【抗性】。
艾尔海森心想。
就像手里的金色门票，上面写着的“梦之城·德林姆”；还有现在已经记不大清的梦里，那些透过骷髅的空洞眼窝能看到的明亮蓝色火焰；还有现在诡异的失忆和记忆的混乱，有人拥有【抗性】能分辨得清，有人被点明才能意识到并逐渐清醒，当然还有人即使意识到不对劲也找不到证据和正确的记忆——这些都是自己笔下《笨蛋侦探》里出现的事物和概念。
“……我都想起来了。”
“我实际上本该是去另一个城市的，按照艾尔海森最初的航班，他也应该在那个城市的机场落地。可是在私人飞机落地之后，我就莫名其妙打发走了带来的所有人，让他们住宾馆等我。我先是到文印店印了塑料板，然后又在街上随便拦了辆车，把里面人强行拖出来，在他手里塞了支票，于是我就把车开走了。”
“没有休息，我直接开车到了这个城市的机场。然后就是等待飞机落地，等待接机，接机之后就要当导游，实际上应该是司机，把人接去一个新建的主题公园。”
“如果艾尔海森还是之前的航班，我大概会在他飞机一落地的时候就拦截到他。可他奇异地更改了航班，我也跟鬼迷心窍一样独自前往另个城市的机场，却不是为了拦截，而是将羊推入虎口。”
“现在回想起来，我感觉经历的这一切就像木偶一样，没有自己的思想，只是被人提线做出应有的动作就行。”
听到这里，荧也有些明白了。
“背后一定有个人，TA在引导，不，是戏耍，我们。”
“可那个人给了你超能力，得到超能力的条件，可并不简单，”空喃喃自语，“只是一个梦啊……”
【天行者】。
艾尔海森心想。
这是他在小说里为那些拥有特异功能的人取的名字。
至于怎样成为【天行者】？
因缘际会？生而知之？
至少小说的设定里，没有准确答案，再怎么严谨也只能说看命。
而现在……
艾尔海森依旧是个普通人，他依旧分不清现在发生的，荧和空嘴里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但现在，他想。
他，或许能畅想，这不是陷阱，不是幻想，不是美梦，而是切切实实能发生、正在上演的现实。
“卡维……”
艾尔海森缓慢而坚定地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
呐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1章 艾尔海森其人（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