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行星带的死活，竟要出动石心十人进行商议，我的时间还没有廉价至此。”

龙晶轻轻晃着杯中的红酒，酒水色彩糜艳，粘稠地滑入她的唇。

“可不，玛瑙那家伙不就再次缺席了吗？要我说，这种小事不妨交给砂金去办，他可是最懂如何利用死·亡·的。”舒俱的手肘撑在桌上，他不屑地勾了勾唇角，目光轻轻落在另一处，“对了，听闻昨日公司的星际项目帮扶计划在第一真理大学落下帷幕，而获得最高分的正是我们的砂金总监。这样看来，在战略投资部反倒是让你屈才了。”

“是我任命他去的。”翡翠不着痕迹地接过话题，慵懒而勾人的嗓音如一条毒舌，缓缓攀上人的耳廓。

“阿尔法星确实拥有值得如此付出的价值，砂金的做法毋庸置疑。”托帕紧跟着帮腔。

“此事并无辩论的必要，让我们回归正题。”真珠的声音轻柔，但又带着一丝令人无法抗拒的神性。辩论停止，所有人望向最前方——

欧泊高坐王椅之上，层层叠叠的灯光遮住了他的面容。一瞬寂静，他开口：“钻石的意思，也是让砂金前往。但鉴于你曾损坏一颗基石的不良信誉，我需要再度检测你的忠诚。”

他抛下了一个圆球形状的物体，那物体落到地上，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开始滚动起来。它“骨碌碌”地滚过厚重的地毯，最后撞上了一双皮鞋。

卡维低头，那个圆球物体上的缝隙张开——那是一只眼睛，他静静地与那只眼睛对视，上方传来欧泊冰冷的询问。

“你愿意为琥珀王献出一切吗？”

卡维紧闭着唇，那只眼睛开始躁动起来，瞳孔的颜色也从淡淡的银白色变为了鲜艳的红色，并且那红色仍有加深的趋势。

他定了定心神，直视那只眼睛，掷地有声：“一切为了琥珀王。”

安静弥漫着整个空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只眼上，它疯狂跳动、转圈，瞳孔的颜色不断变幻。

卡维一手紧握，手心攥满了汗。

三小时前。

卡维和拉帝奥乘上了回公司的飞船，卡维想着和翡翠的那通电话，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他只能寄希望于拉帝奥能告诉他一些有关战略投资部的情况。

拉帝奥看向他，神情严肃，卡维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骗过他们……很难吗？”卡维小心翼翼地提问。

拉帝奥思考了一下，就凭石心十人那几位加起来比寰宇虫洞还多的心眼，要瞒天过海——

“不可能。”

卡维着急起来：“那怎么办？”

他毕竟没有精修过演技课程，更别说他对砂金的过去一无所知。甚至只需要一个简单的金融问题，他就能被难住。他可不希望在找到回须弥的办法前还要去公司大牢转一圈。

拉帝奥手中抱着石膏头，那姿势就像是一座名家雕刻的大理石雕塑——卡维觉得这个姿势应该可以给他加智商buff。

拉帝奥抬眸时，就看见卡维正盯着自己的石膏头出神。他一时语塞，不明白这人怎么能心大到这种程度。如果他的真实身份暴露，那群老谋深算的家伙绝不会放他完完整整地走出公司。

“砂金”这个名字会像一颗寰宇的尘埃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众人的记忆里。

拉帝奥默默在心中给砂金再次记上了一笔，那个赌徒欠他的可不少了。

“戴上这个。”

拉帝奥将一只精致小巧的耳机递给卡维：“进去之后听我吩咐，如果遇到不可控的情况，交给我处理。”

卡维乖乖将耳机戴好，好奇问：“什么不可控的情况？”

拉帝奥没有回答，只是调出了石心十人的资料，开始从头到尾研读起来。

……

时间回到现在，那只眼睛瞳孔中的红色仍然没有褪去。舒俱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脸上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一阵微弱的电流突然刺进卡维的耳中，那股电流以耳机为中心朝外辐射，随即蔓延到了卡维全身。

他感觉到自己的面部肌肉在不断运动，无数神经被电流调动起来，如果此时卡维面前有一面镜子，他一定会发现他现在的表情和神态与砂金本人相差无几。

那只眼睛终于停下了发癫一般的动作，瞳孔颜色定格在绿色，卡维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他应该算是通过考验了。

眼睛一跳一跳地回到了欧泊身边，欧泊轻轻拍了拍它，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给你一周的时间交接手上的工作。”

卡维垂眼，点了点头：“明白。”

卡维近乎是脱力般回到了办公室，石心十人的压迫感太过强大，就像有一堆甲方把他围着一样，窒息到令人喘不过气来。

不出意料，拉帝奥正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等他。

卡维给自己倒了杯水压压惊，他问拉帝奥：“你是怎么做到的？”

拉帝奥一般不喜欢回答愚蠢的提问，但鉴于现在在他眼里，卡维已经可以算是半个学生，于是他简单解释：“只是电流反射刺激。”

用电流操纵卡维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借以控制他的身体和面部肌肉——这不仅需要丰富的医学知识，还要对砂金有足够的熟悉，才能伪造出连石心十人也无法看破的假象。

卡维默默地将杯中的水喝光了，不愧是情侣啊，就是有默契。

本来他还在为砂金的眼光发愁，找拉帝奥这种人谈恋爱和在家里供一尊大佛有什么区别，那张脸只会让卡维联想到庞大的参考文献库和冰冷的实验数据。不过现在看来，他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你在想什么？”

拉帝奥发现，自从去了第一真理大学一趟后，卡维经常会莫名其妙神游天外。

他当然不知道第一真理大学的校内论坛给卡维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卡维摇了摇头，将脑袋中的胡思乱想晃了出去。

“没什么。”他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刚才会议中提到的那个小行星带……”

拉帝奥语气沉了三分：“这件事只能等那个赌徒自己回来处理。”

*

“卡维老弟，你这个提议让我很是心动啊——可和愚人众作对，就凭我们两个，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些？”

砂金站在工作室的二楼，他倚在栏杆边，看着下方络绎不绝的人流，轻笑一声：“您要对自己的经商能力有信心，我认识的那个桑歌玛哈巴依老爷，可不是会因为风险止步不前的人。”

多莉静了静，她也不是会因为一两句恭维而上头的人：“做生意这行呢，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你在灰色地带怎么翻天覆地都无所谓，但不能去抢上头人手里的东西。你猜北国银行为什么能运行得那么顺利？”

砂金走到桌前，随意拉开椅子，将一份企划书推到了多莉面前：“我当然无意与北国银行竞争，只是我这个人有个坏习惯——睚眦必报。不把这一滩水搅得混一些，怎么对得起那些得罪我的人？你大可放心，我不会让你卷入这场漩涡，你只需要下水捞一笔摩拉，然后全身而退……这样的好机会可不多。”

多莉摇了摇头：“你怎么就能保证全身而退？”

砂金向后靠在椅子上，他十指交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从未输过。”

多莉看了他许久，终于是拿起了那份企划书。她越翻神情越严肃，到最后，她的声音正经起来：“看来你是认真的。”

砂金朝她轻轻一点头，认可了她的“称赞”。

这群资本家谈生意的时候翻脸的速度比纸还快，多莉很快恢复了满脸笑容，她伸出手，手指上的珠宝亮眼：“那就祝我们的生意兴隆。”

砂金淡淡递出手臂：“合作愉快。”

“不知道卡维老弟打算给这个银行起个什么名字呢？”

假惺惺客套完毕后，两人开始商讨合作细节。

“天堂鸟。”砂金没有丝毫犹豫。

“是你的风格呢，不过这几天相处下来，我总觉得卡维老弟你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多莉抬眸，她唇上虽然挂着笑，但眼神却冷静锐利。

“那应该是我们很久没有见面让大家都生疏了，我在这里给桑歌玛哈巴依老爷赔个不是，以后我会经常来拜访你的。”砂金丝毫不慌，稳如泰山。

多莉知道自己试探不出什么来，无奈，她只能将话题转回生意上。直到太阳西斜，这方小桌上的唇枪舌战终于停止，两人最后讨论出符合双方满意的一版合同，到这地步，即使是久经商场的多莉也有些吃不消。

砂金看起来却仍游刃有余，他缓缓道：“我还需要加上最后一条。”

多莉抬头：“我可不能再让利了。”

砂金很放松地笑道：“放心，不是利润分配的条款，是有关我个人的，就当是为这家银行贡献第一单业务。这间工作室我已经从房东手里买下，三年之内，这间工作室的产权和获利利润都会存入银行，这期间，‘我’可以随意支取利息，但本金只能等三年之后再取出。”

多莉不解：“卡维老弟，你这种存款方式太保守了吧。以你的头脑去搞投资，随随便便将本金翻个三五倍不成问题。”

砂金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我’不擅长理财。”

多莉想起了卡维在建造卡萨扎莱宫时的一腔热血，不禁笑道：“确实，你是为理想买单的人。既然我们现在已经达成了合作，那过去的债务可以一笔勾销。怎么样，卡维老弟，我的诚意够足吧？”

砂金在合同上利落地签下名字：“当然，之后的你会意识到今天的决定有多么正确。”

多莉也爽快地接过合同签名：“那我就等着卡维老弟你的好消息了。”

……

多莉告辞后，太阳已经彻底落了下去。砂金没有起身，只是端着酒杯，慢慢地啜饮着那杯美酒。

脚步声“噔噔噔”从楼梯上传来，砂金雇佣的工作室经理人走到他身边，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砂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酒杯已空，他站起，走到工作室的后门。一个全身蒙着黑布的人影已经在那里恭候多时。

“都办好了？”砂金的声音听起来莫名冰冷。

“按照您的吩咐，‘钉子’已经刺入。”

砂金简单“嗯”了一声，命令道：“让他潜伏好，过几天我要去枫丹一趟，你安排一队人。”

“明白！还有一件事……”

砂金缓缓道：“说。”

“属下在来的路上碰见了监视的风纪官，需不需要我去把他……”

砂金看起来并无意外：“不用管他。”

那人喏喏道：“是。老大，兄弟们还问如果遇到愚人众该怎么处置？”

砂金眼神冷冽，唇角弯起，声音有如鬼魅：“就地解决，不可暴露身份。”

“是！”

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暗夜之中，正如他来时一样。

砂金站在门口，并没有急着进去。他朝房屋拐角的巷道口扫了一眼，这才关上门。

一片寂静。

藏在巷道里的赛诺紧紧贴着身后的墙壁，做了这么多年大风纪官的直觉告诉他——那个黑影，绝不是须弥人，甚至……不属于提瓦特。

同一片天空下，沉默的辰星见证了另一处角落的争端。

满是血迹的愚人众营地里，艾尔海森将剑抵在唯一还剩了一口气的愚人众士兵脖子上。

“是谁做的？”他的声音冷静锐利。

愚人众士兵“啊，啊……”了两声，竟是断了气。

艾尔海森敏锐地发现他手里攥着什么东西，借着黯淡的星光，艾尔海森看清了那物——一块金属铭牌躺在愚人众士兵的手心里，反射着冰冷的光线。

“星际……和平公司……”

他沉默地思考着这几个字，最后，他将铭牌收好，走向更远处的星空下。

枫丹的风里携着海洋的气息，星子一下一下眨着眼，那夜的星星永远不会知晓，它们见证了怎样的秘密。

砂金：不可暴露身份

艾尔海森：星际和平公司？

砂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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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