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有七岁。
从有意识开始,就是被自己割下的一片。她明白自己就像是树的叶子,总有一天会腐烂,最后归根重新回到自己的其中。
但是她有自己的意识。
她也有自己被安排的家庭,一个商人父亲,一个画家母亲,一个简单幸福的家。
这么幸福的自己,为什么是残缺的?
她愤恨。
她也知道答案。
因为人皆有罪,成为人,是最方便在人的世界行走的。
而她是神未成为神前罪恶的一部分,所以她才有机会被割下,成为一个独立的人。
得到独立的人们策划了一场向自己的报复,以其罪恶去报复高高在上的其本身——向着神明宣战了。
而这只是开始,人类想要进食的最本能的**,就能使一个不食五谷的神明,狼狈又不堪的屈服于这口腹之欲。
不断的吞吃一切,直到饥饿死亡,她摆脱这个自己的报复…
其名别西卜,暴食的孩子。
她给自己取了个难听的名字,哪怕我知道她是照着那些无聊的圣经什么取的名字。
对于这些报复我毫无感想,也仿佛是孩童不甘心的小小游戏,起不了任何大风大浪。
人为什么要恨自己呢?
这终究是可笑的想法,当她成为我的一部分时,后悔的情绪自然也就产生了。
她报复了我,也报复了自己。最后她也会明白,这是毫无意义的愤怒,只是饥饿而已。
三个月很快过去,丝柯克和我们告别。她开玩笑说,等我要摆脱这俱叛逆的躯体时,会来参加我的葬礼。
我也不清楚我什么时候会放弃这个身份,但那还不着急。在离开了深渊后,阿贾克斯的修行也圆满结束。
带着他,我们走出了这个漆黑的世界,终于踏足了外面的冰雪。
当寒冷的风吹在他的脸颊,带来一些微凉的雪时,少年人停在了原地很久很久。他仿佛如梦初醒,对于眼前的一切深感陌生。
“娜塔莎,我们离开那里了吗?”少年人立在雪中,他的掌心落下一只冰晶蝶。
我瞥向那缓缓扇动翅膀的晶蝶,笑着嗯了声:“欢迎回来,阿贾克斯。”
梦在这一刻醒了——
遥远的,我们听见女性喊着名字的声音。阿贾克斯瞪大了眼睛,他说那是他的母亲,他离开了三个月,母亲肯定着急死了。
临走之前,他回头望向了我,想要拉着我一起离开。
我倒是没动,停在原地看他,有些稀奇的打量少年。他这样被我盯的发毛,不明白的问我在做什么。
眨眨眼,我只说明天见。
而后扬长而去,不再回头去看他。
深渊会扭曲时间,三个月,不过只是对于其他人,弹指一挥的三天罢了。
离开阿贾克斯,我回到了壁炉之家,那里有人找了我整整三天,我知道她是谁,因为此刻我正在她的怀中。
白发的女性抱着我,她倚靠着身后的树,将我圈在她的披风里。
这样的姿势使我们靠的很近很近,我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在她的怀中抽泣着,抬起了自己的手。
三个月,被教鞭抽打的伤口早就该好了。但只可惜我是一个已死之人,死人又哪有会自己长好的伤口。
我每日不停的进食使自己不要腐烂已经很困难,我还要时不时的将纱布换下清理,防止伤口出现更大的问题。
阿蕾奇诺看见了那个伤口。
很显然她听说了一切,知道那些人这么对待她的孩子。我想,她应该也不许自己的威严被质疑,奖罚有度的执行官大人会处理好一切的。
就像是现在,她会心疼眼前这个可怜的孩子。我受到了欺负,被打成了这样,还在森林中摸爬滚打了三天。
但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想起了”我雪奈茨芙娜的姓氏,回来见了阿蕾奇诺。
——如此“衷心”,不当赏吗?
女人怜爱的亲吻我的额头,她抚摸我的伤口旁边的皮肤,亲自为我处理了伤口,又将我带回了温暖的房间。
这一次只有我一个人的休憩,我听着她轻柔的歌声,缓缓地闭上了双眼,进入了安稳的梦乡。
她很快就离开了这里,我也再度睁开了眼睛。
真不知道这种替身游戏还能玩多久,不过想想也不久了,她很快就会见到真正的、最后也该彻底完整的我,而不是这个即将溃败的我。
想来给人当玩具原来是这种感觉,我也是挺意外的,觉得很恶心。
那么温柔看着我的眼睛,到底想的还是她世界中的别人…哦,当然,我是不会和自己玩牛头人的喽,就是不知道别人怎么想。
天色还深,我就花了两个小时穿过森林,顶着最早的阳光去敲了阿贾克斯的窗。
能看出来他昨晚过得很滋润,被我敲窗的时候,好久才来开,拉我进房间还动作飘忽。
我坐在他的窗台上,没下来,但没忍住打趣母子重逢,昨晚他看起来过得不错。
阿贾克斯抓抓头发,睡眼迷离:“娜塔莎,下来吧。”
“我很快就不能再和你见面了,阿贾克斯。如果你要见我,就只能来愚人众里当兵了。”我又不听他的话,自己说自己的。
少年人也习惯了。
相比起一个无所不能的奇妙存在,他更把我当成一个性子古怪的妹妹。
“你要去愚人众做什么?”
“有人要给我治病。”我平静的说,“或者说续命。”
他不明白,只是仰头看着我。
从这个角度,在他眼中的我有些模糊了。难以看清相貌,难以听清声音,只留下一种抓不住的感觉。
像是一团叶子,随时会在他手中飘散而去…更像是一棵扎根在虚无中的树,只能窥见其存在,不能真正接近,因为只是一团影子。
现在的影子在做什么呢?
少年人觉得自己还没有睡醒。
这里的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没有睡醒…明明他印象里,很久之前还是不停重复的枯燥人生,无聊的冰钓磨炼心性。
但是那天突然就出现了一个站在河边的女孩,他只是上去问了声“你也是来冰钓的吗”这场梦就开始了。
那么这是梦境的**,还是只是一个转折?阿贾克斯又说不上来了。
他仰着头望着我,忽的伸出一种烦恼:“你能不能别离开我身边。”
说的好直白,我惊讶的望着他,晃了晃自己的腿,又笑眯眯的弯起眼,如同孩童一样天真烂漫:“不行。”
笑起来是很有杀伤力的。
阿贾克斯瞧着眼前金发碧眼的女孩儿笑,他其实很喜欢那双璀璨的蓝色眼睛。里面带了点翡翠的绿色,像是冰河之中倒映的极光,寒冷中惊艳的美。
这美要消失了,他想到这更头疼。
谁不喜欢漂亮的事物呢?
三个月来一直都是他在养着、喂着的,那就该是他的,她又想到哪里去,愚人众?交给国家也不行,这是他养的。
阿贾克斯就对我伸手:“娜塔莎,你下来吧。”
“别去愚人众,是我错了。”少年人说,眼睛还是那样的认真,“你没有生病,留下来做我的妹妹就好,妈妈说什么都答应我,你不用担心。”
他的蝴蝶,他的幻梦啊。
快点下来吧,落到他的怀里来,把一切的有趣都带给他吧,金灿灿、绿莹莹的…
阿贾克斯在等他的蝴蝶。
我在等待抓住蝴蝶的人坐不住。
还未等我有所动作,窗外便突如其来的撒下另一片阴影。
身躯轻飘飘的,仅是一瞬,我便感觉到有人将我拦腰抱起。女性把我拉入怀中抱紧,轻而易举的抓走了少年人的蝴蝶。
阿贾克斯顿时站起,他们隔着窗子对上视线。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愚人众的执行官,但是第一次,他就感受到了那冰凉又寒冷的感觉。
女人怀里的女孩抓着她的脖子,笑问喊着她的名字。她也柔声应着,可望着楞神的阿贾克斯,那下垂的眼睛里满是嫌恶。
她似乎看出来了。
这么远的路,她放养的小蝴蝶只是来见一个平凡的普通人类男孩,她因此感到不值。
咯噔一声。
少年人意识到了一些不妙的事情。
阿蕾奇诺将我带走了,并没有迟疑,她将我带入愚人众,我再未回到原本居住的壁炉之家。
她安排我做她的娜塔莎,纯良乖巧,那么我就不需要知道太多,只需要待在她的身边就好。
但是我得活着。
她已经发现了我的呼吸,发现了我的心跳,意识到了我想要拥抱死亡。
女人得阻止这些,她迫切的希望我活下去。她也明白了我不是一个真的一无所知的孩童,这并不是单纯的长得像,我和她记忆中的人本就是同一人。
她把我送给了什么人。
那个人会给我“治病”,那个人我也记得,因此在看着阿蕾奇诺问我时,更加忍不住笑了。
我最喜欢晃动着自己的脚,一脸我什么也不知道的摸着半跪在我面前女人的脸。
“阿蕾奇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重复,永无止尽的重复。
她还是和那个记忆里的一样,喜欢伏在我的肩头,喊着我Q,这样望着我。
高塔上仁慈的祭司,还是稀奇古怪的不老魔女?
阿蕾奇诺眼中的我是哪一个我?或者其实她认为这全都是我,这个年幼的我也是我,她在和我一样寻找拼图吗?
拼凑我、组成我。
我抚摸着她的脸,望着她出神的瞬间。
留评摩多摩多,有好奇的都可以问我!能说的都会答的ww不然没有动力更新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当大佬的第八天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