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战役”过去三个月后,冬泳的达达利亚将我从冰层中挖了出来。
天理燃烧殆尽,人之子登上王座,冰之女皇撒手而去,自然也没有人送我回家。
愚人众的诸位同事下场如何我不得而知,毕竟我从天空岛掉下来的时间比较早。
战争会引起“动乱”,我的作用是平息这个。
毕竟大家是想反抗天理,不打算让提瓦特完蛋,镇石嘛……也不需要做什么事情,只要活着就会起作用。
埋入冰层之前,我有一些模糊的记忆,摩拉克斯说他给我留了东西。
至冬的天气寒冷难熬,篝火堆熊熊燃烧也驱散不了冷意,我打了个喷嚏。
身旁的公子依旧生龙活虎,准备再游一个来回。
我问青年:“摩拉克斯死了吗?”
他如果死了,说要给我的东西还算数吗?
契约之神结束了最初与最后的契约,璃月人真正告别了他们的神,达达利亚告诉我,摩拉克斯给自己选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墓地”。
按照他原本的偏好,其实应当是非常糟糕的墓地,因为那是一片海洋。他讨厌黏糊糊、滑溜溜的海鲜。
我决定乘船回璃月。
1.
摩拉克斯说给我留了东西。
虽然爱而不得后说要杀死对方,却太菜了毒也没毒死、打也打不过的相处过程实在丢人,但他说给我留了东西。
想着大概是遗产一类需要继承的东西,我便自认好心地帮他收拾一下遗物。
手中大包小包的行李摔在石板上,我望着眼前站在花鸟市场前认真挑选笼子的黑发青年陷入了沉默。
青年一身我熟悉的华服,手上依旧戴着我熟悉的黑色手套,就连耳坠也依旧是熟悉的那只白色流苏。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转头同样打量我。
我和对方隔着一个过道,路过的行人从过道走过,遮挡了视线。
鸟雀叽叽喳喳,花香四溢。
我咬牙切齿地礼貌发言:“您这不是没死吗?”
他充满疑惑:“这位小姐?”
钟离一副无辜的模样惹怒了我,我决定咒他死:“死了以后记得给我写信,我会准时参加你的葬礼。”
拎起不多的行李,我准备即刻启程回……爱回哪儿回哪儿,稻妻也好,蒙德也行,回去找达达利亚冬钓。
堂堂一个魔神居然诈死就算了,我居然又被骗了。虞美人啊虞美人……
心中自嘲的话没说完,我叹气一声,想着去码头订一张船票。
远处,不知哪位客人打开了笼子门,笼中的鸟受惊,扑闪着翅膀飞了出来。
鸟雀在空中飞翔,美丽的尾羽被阳光照射,留下羽粉。
路人惊慌的声音传到耳朵里,他拉住我的手。
我本能地回头,注意到钟离的右手牢牢抓着我的手腕。
他身后是一家花店,霓裳花、琉璃百合、塞西莉亚、鸣草……许多国家的花卉摆在货架上,纷繁而妍丽。
钟离的双眸中带着在乎与疑惑的神情,我甚至还看到了几分“懵然”。
青年语气和善,担心我离开,“抱歉……阁下认识我?”
不可置信的一幕发生在眼前,我脑子里冒出来一个荒谬的想法,皱眉道:“诶?”
2.
我的记性不太好,但还是记得一些事情的。
比如,我向钟离讨要过他作为人的这一部分,他当时轻描淡写地回应:需要的话,尽管拿去。
我当时认为他在开玩笑。
此情此景,我意识到他好像是认真的,他真的把我想要的“钟离”留给我了。
璃月港内颇有威望的钟离先生在一夜之间失忆了,时间是“最后的战役”结束没多久。
忘记了自己如今任职往生堂的客卿,忘记了曾经在璃月港生活过的记忆。
不卜庐的神医白术无法医治,璃月港的居民甚至还为此前去绝云间请仙,奈何仙人也没有计策。
钟离如今是个普通人,会生老病死、会受伤的普通人。
身为人的钟离,生活较之前也没有太大变化。
闲来赏花听戏,忙来为逝者送行,问起他为何记得如此之多的知识,他会在思索后告诉我:“惭愧,这些知识在下已无法记起。”
钟离的身体清楚下一步需要做什么,可是他本人并不知道,这些知识与行为对他来说是本能。
他还告诉我,见到我的第一眼,内心就有一个声音告诉他——“眼前之人知晓你的事情”。
因此他情急之下拉住了我的手。
新月轩的雅间燃着香,闻不出是什么味道。
桌上的茶水凉了,我听钟离讲完有关他自己的事情,故作玄虚地点点头。
我当然知道关于他的事情。
送仙典仪结束被他拒绝、回到至冬的那几个月,我因爱生恨,翻来覆去把至冬图书馆资料室内有关摩拉克斯的记载全部都调阅了一遍——
毕竟我想杀他。
虽然知道许多关于他的往事,但我对他说:“其实我是你爱而不得的前妻。”
钟离挑眉:“当真?”
他大抵真的会将我说的话当真,我咧开嘴露出笑容,“假的。”
钟离被我这句“假的”气得闭目片刻,稍后说:“莫要捉弄我。”
逗人真好玩,怪不得他以前喜欢逗我。
“我们两个确实有一点点感情上彼此纠缠的关系,认真来说的话,”我决定给往事上一些春秋笔法,“你亏欠我。”
他都把身为人的一部分留给我了,怎么不算亏欠后的补偿呢?
3.
很奇怪。
偶尔午夜梦回时,我也会反思反思,忽悠钟离喜欢上自己这件事,是不是做得太没道德了。
转念一想,摩拉克斯本人都死透了,剩下的钟离就是我的。
摒弃掉这种奇怪的感觉,我在璃月港的生活很快乐。
几百年攒下来的工资是一笔天文数字,我从来不需要愁心工作,每日比钟离还闲。
青年起码要思考一下今日去哪处听书,我不需要,我只要黏着他就好。
陪他听戏、养花,陪他到处闲逛。
听书时抢他茶碗里的茶喝,遛鸟时逗他养的名贵画眉,此外,还给他养的花浇了太多水,险些淹死。
我坏心眼地喜欢着他为我头痛却又纵容我的模样,钟离呢,也从不责怪我。
彼此确定恋人关系的时间在第三个月,当时是春天。
他约我去了荻花州。
问起钟离为何会将地点选择在这里时,他望着春意盎然的景色,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只说,荻花州的风光更佳。
我不满地追问了两句,他依旧是这个答案:“春野的芦苇生机一片,小虞见到,心情自然会好。”
4.
成为恋人之后,当然是要同居——
好像缺了什么。
搬进钟离家的那天午后,我的心中忽然冒出来这个想法。
起初,我以为是搬家时忘记了什么东西,但仔细对照过列出的清单后,东西都在。
后来,我以为是他屋子的陈设变了位置,可仔细检查过后,他的宅子也与几年前我来时没有任何区别。
钟离见我站在那里发愣,走过来问我:“何处有问题?”
百思不得其解,我摇摇头。
待他走过来后,我顺势倒进青年怀里,对他动手动脚。
将头埋在钟离颈肩,我嗅着味道,模模糊糊地说:“我在想人和神有没有生殖隔离。”
“唔?神明么……应当是有的,不过小虞若说是仙人,那则是没有。玉京台的甘雨秘书便是半仙。”钟离的回答很正经。说话间,他捉住我在他腰上乱来的手,避免我再进一步,低声道:“安分些。”
什么味道都没有。
只有我与他的吐息交汇、融合在一起。
可是,什么味道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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