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老还童？

纳伊思索了一圈，确定自己没听说过这样的神话后，慢慢摇了摇头。“抱歉，这种应该只是一些小道流言吧？连神话传说都算不上，我没法给出有意义的建议。”

像是一些历史书中有所考据的镇灵、魔瓶或是沙漠人共识的传说宝地‘永恒花海’，纳伊姑且有从书库里读到过，但达达利亚说的‘返老还童’，让纳伊不禁有种眼前的人跑错国家的感觉。

毕竟，须弥的树王信仰是三世观说，人们在前世、今世、来世间涅槃轮回、落叶归根，在生命观上他们更倾向于‘前世种因，后世得果’。要说的话，须弥人更热衷的应该是‘起死回生’。

但‘返老还童’的受众……可能隔壁璃月会更多一些。毕竟有个活了几千年的帝君和一众同样岁数超千的仙人在，对于‘得长生、求不死’的期盼和憧憬，璃月人都远超须弥人。

“是吗。”而没得到答案的达达利亚依旧保持着微笑。“那可能是我偏听偏信了吧，哈哈哈，毕竟须弥的传说实在太丰富了。”

纳伊反问。“那你为什么会想要探究‘返老还童’？你还没到该为生死烦恼的年纪吧。”

“嗯……假话是‘我对这些传说很感兴趣’。”

“真话是？”

“真话是‘我想和可爱的小姐搭话但没有合适的话题，所以我现在正在想该怎么把对话继续下去’。”

“……”难为他想两个假话了。

纳伊叹了口气打算离开，而达达利亚则显露出些许慌张。“啊啊，我是认真的啊！哎呀，不该这么油嘴滑舌的吗，可我之前看的‘一百个受欢迎方法’里是这么写的啊……”

那种可疑的书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信吧。纳伊无奈扶额。“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啊？”

“我一开始就说了啊？我是来和纳伊小姐打好关系的。”

“你绝对没说。”纳伊皱起眉。“而且，你的雇主和我的关系可没那么好。你和我打好关系并没有好处。”

“啊……你是说辛格先生吗？”他语调飘忽，似乎花了点时间用来想起自己的老板是谁。“但我的人生信条是只为我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行动。对我而言，他的意见、想法乃至存在本身，都并不重要——远没有你重要。”

明明说的颇为暧昧，但纳伊却无法从达达利亚的话里感觉到半点温度。

达达利亚依旧在笑，然而他的那双蓝眼中正透露出某种狂热的预兆——那是纳伊极为熟悉的眼神。

——那股莫名的敌意再度笼罩纳伊的全身。

她深吸了口气，压下那股对抗感。“至冬人都这么擅长**的吗？”

“只对你的话，我的确很擅长。” 达达利亚微微眯起眼。“我的好雇主有他的考量，但我也有我自己的目的。不过，‘返老还童’——或许真的会出现也说不定哦？”

说完，不等纳伊继续追问，他拿起账单，笑容满面的对着纳伊摆了摆手。“好啦，我该去履行义务为可爱的小姐买单了。纳伊，期待下次和你再见时，你会对我更热情一些。”

“……就是这样。所以，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参加卡维举办的小型感谢会的人并不多，除了做东的卡维之外也就三个人应邀参加，一共四人的团体占据了酒馆角落的一张小桌。

等到纳伊到场时，餐点尚未上桌，人也没有来齐，于是她先将下午与达达利亚的遭遇和已就位的两人叙述了一遍。

“‘返老还童’的秘法……这应该是教令院禁止的研究内容吧？”卡维第一反应做出提醒。“纳伊，要是这家伙跟你说要拉你入教什么的，可千万别信啊！说不定就是新骗术！”

“听起来你很有心得。”坐他旁边的艾尔海森睨了他一眼，“经验之谈？”

“……你闭嘴！”卡维咬牙切齿了半天也没能说出成句的反驳。

习惯了室友无能狂怒的艾尔海森淡淡接下话题。“这种诈骗不算新颖，在大巴扎的中老年人间层出不穷，虽然会用在你这样的年轻人身上的很少见，但也不算奇怪。有什么你在意的地方吗？”

“……只是感觉上的，没有实际证据。我也只见过那人两面。”纳伊思索了一下，看向两人。“你们有听说过类似的流言吗？”

“没有。”艾尔海森直截了当。

“呃……”卡维倒是犹豫了一下。“其实，也不是没有……”

纳伊看向卡维。“能麻烦你详细说一下吗？”

卡维有些支支吾吾，而艾尔海森则微微挑眉。“那是个什么人？”

刚才他问纳伊‘在意什么’的时候，纳伊回答的是‘只见过那人两面’。也就是说，纳伊在意的是说出这个情报的人，而非事件。

“是我朋友的……朋友。”纳伊将‘关系户’三个字在嘴巴里含了一会儿，换了个更委婉的说法。“如果他真的有问题沾染诈骗团伙，我想尽快报告大风纪官处理，这样也不会影响我朋友。”

了解到问题严重性的卡维严肃开口。“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关系，但我也被类似的骗术骗过，他们说有让死者复活的方法，要加入他们的学会之类的组织，让我交会费，还卖给我一些类似聪明药的玩意……还要我跟他们去他们的据点……我差点就被骗了。”

……刚才那些嘱咐真的是经验之谈啊。

纳伊在心里不禁感叹卡维的运气，“那之后呢？”

“有个路过的好心人帮我戳穿了他们的骗术，然后把他们全部揍进了禁闭室。”卡维提到那位‘好心人’后立刻开朗了不少。“这次感谢会我也请他来了！”

不如说，在每次被骗之后都能遇到热心帮忙的人，从某种意义上，卡维或许也是个相当幸运的家伙。

“不错，这样至少能判别是不是连环骗局。”而艾尔海森一如既往的习惯给室友泼冷水。

“怎么可能！”

卡维还没继续反驳，纳伊就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你说谁在设连环骗局？”

转过头，纳伊毫不意外的见到那张难以显出实际年龄的脸正不悦的扫视着他们——尤其是艾尔海森。

“迪卢克？”

“嗯。”面对纳伊，迪卢克表情温和了不少，他声音放缓，眼神依次扫向艾尔海森、卡维，又转回纳伊。“你们是朋友？”

“算是吧。”虽然其实最近刚熟悉。

纳伊转向卡维。“所以刚才你说的‘好心人’就是迪卢克？”

“你们认识？”卡维惊讶的看着纳伊，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须弥真小。

“我也没想到帮到的是你认识的人。只是正巧碰见了，就帮了个小忙。”迪卢克倒是不怎么在乎。对他而言，这只是随手之举，既不值得夸耀也不值得赞颂。“你们刚才是在讨论这个诈骗犯的事吗？”

他下意识的坐到纳伊身边，纳伊立刻进入正题。“嗯，你要是清楚情况，能再详细讲一下之前那群人的情况吗？他们的特征和诈骗手段，比如用的话术是什么类型？我想多了解一下。”

迪卢克整理了一下信息。“我和他遇到的是三人一组，一人负责主要的宣传和煽动，一人在必要处帮腔，还有一人……嗯，他没怎么说过话。手段很浅显，他们主张拥有和赤王沟通的秘术，能制造一些启迪灵智的药品，也可以请愿赤王在十三次日月交替后，将死者送回生界。”

“利用宗教上的哲理粉饰一套‘死者复生’的逻辑，借用神名增加可信度，再加上时间条件延缓诈骗败露，顺便用保健品推销诓骗金钱。教科书级别的宗教诈骗惯用伎俩。”艾尔海森已经对这个话题没兴趣了。

但纳伊还不准备放过两人。“‘赤王会保存遗体’……意思是他们口中的复活术不需要遗体吗？”

迪卢克似乎没想到纳伊会如此反问，他在短暂的呆滞后摇了摇头。“抱歉，我没问那么深。”

显然和艾尔海森一样，他在听到这类无稽之谈后就已经准备请人吃牢饭了。

纳伊看向卡维，后者有些不自在的躲开她的目光，也没有多说。

服务员端上餐点，打断了因为这个话题而变得有些诡异的氛围，卡维顺势将话题转到更轻松的方向。“啊，这是我特意点的蜜汁胡萝卜煎肉，迪卢克先生要尝尝看吗？和蒙德本土的菜肴比起来，或许会有不同的风味。”

迪卢克下意识的看向试过蒙德和须弥两种口味食物的纳伊，她小声推荐。“我觉得还不错。嗯……比起蒙德常吃的，可能更偏酸甜口。”

因为高温天气的缘故，须弥人吃什么都喜欢加点酸的辣的开胃。但对迪卢克而言，这种口味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这也是他不太热衷来须弥的原因之一。

但看到纳伊帮他用刀叉切好煎肉，他又觉得地区口味不同这种程度的小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还贴心的帮他将那层须弥特有的绿色青柠酱刮掉了大半。“要稍微试一点吗？实在觉得酸，我去问服务员要一些淡奶油。”

“没关系，我觉得应该不错。”迪卢克试着将切到大小合适的煎肉放入口中。

比起蒙德惯常吃的蜜汁甜煎肉，须弥版的蜜汁胡萝卜煎肉稍微有点奇怪的酸味和一点点凉凉的辛辣感，对吃不惯的人而言，这种味道搭配须弥那绿油油酱汁的视觉呈现，总容易让人产生类似发霉的僵尸肉没能遮住酸臭的糟糕联想。

他看向身边，纳伊似乎还有些在意他的胃口，一直小心打量着他的表情。迪卢克立刻压下那种联想产生的不适，露出宽慰的笑容。“很好吃。”

他刚想给纳伊也捡一些菜，一只装着萨布兹炖肉的碗先一步放到纳伊手边。他听到纳伊有些惊讶的回应。“……谢谢。”

迪卢克瞟向对面，毫不意外的看到艾尔海森收回手，他表情如常的给自己勺了些炖菜里的肉类，又轻松用刀叉分开煎肉，动作间，他的眼光似乎瞥了一下迪卢克的盘子，但很快移开了。

他几乎下意识去看纳伊，她正安静的叉起一块炖肉，看不清表情，但莫名的，迪卢克觉得她收到这份餐点后变得很开心。

嘴巴里的肉排的酸味越来越重了。

……他还是不喜欢须弥的这种调味。

后续的对话几乎都依靠卡维，也多亏了他的热情，哪怕四个人中有三个都是不怎么热衷于对话（且关系复杂）的人意外和平的结束了晚餐，喝高了的灵感型建筑师还非得拉着恩人兼知心好友一号迪卢克打七圣召唤。

没怎么玩过牌的酒庄老爷一开始还颇为困惑，但也很快理解了游戏规则，并逐渐开始反杀。最终迪卢克以单体角色无伤赢牌的高倍率赢得盆满钵满，卡维则在喝完最后一杯蛇酒后一醉不醒，倒头就睡解千愁。

艾尔海森轻叹一声，嫌弃又熟练的把室友扛到肩上，示意结账和醉鬼都会由他处理。纳伊和迪卢克挥别两人，她们的住所分别在两头，但纳伊还是执意陪着迪卢克先回家。“天色晚了，我先送你回去。”

“这话应该由我来说吧？”迪卢克好笑的看着纳伊。

“走夜路而已，十年前我就习惯了。”

当初他是不是不该带着这孩子夜闯实验室？

迪卢克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但他也没有拒绝，任由纳伊拉着他先向艾尔海森租给他的临时住所走去。

“卡维先生很容易醉，这点和你很像。”

“是啊。”迪卢克回忆卡维不得不挂在艾尔海森肩头的模样，深感之前被卡维劝酒时没有接受是正确的选择。“幸好没喝。”

“没关系，要是你醉倒了，我背你。”昨天刚背过一个醉鬼回家的纳伊很是轻松。“毕竟照顾爸爸是女儿的职责嘛。”

“……”想象了一下被小九岁的女生背回家的模样，迪卢克敬谢不敏。

以及，“别叫我爸爸。”

纳伊在一旁偷笑，迪卢克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很清楚纳伊刻意跟着他是为了什么。而这种口头上的便宜，既是纳伊捉弄他的手段，也是关心他的方式之一。

‘起死回生’——这对任何人都是有诱惑力的提议。

迪卢克并非完全没有心动，但他也清楚，他不应想要去复活克里普斯。

哪怕世间不认可，父亲也是英勇的离世的。克里普斯对迪卢克而言是一名英雄。

他不会玷污英雄的死。

所以——

“我没事的。”

“……是吗。”纳伊脚步踩得很轻。“那就好。”

无论是迪卢克还是艾尔海森，他们面对的‘死亡’都已经与他们和解。他们不会追悔，也不会遗忘。

与此同时，刚在兰巴德处记完账，确认室友增加的负债金额的艾尔海森扛着卡维，走出酒馆。“卡维。”

“嗯……？”被酒气熏得迷迷糊糊的建筑师勉强寻回一丝神志。“我……怎么……啊，我还没结账……”

“账我结了，你现在欠我四万。”艾尔海森简短的告知了这一不幸的事实，顿了顿。“别做傻事。”

“……嗯。”

卡维慢慢从艾尔海森的肩膀上爬起来，夜风吹过他的脸颊，将醉意吹散了一些。

他望着月亮，红色的眼睛被月色蒙上一层雾气。

迪卢克没有问过复活术的详细细节。

但卡维问了。

“他们说，不需要遗体。”

“……”

“所以，即使是‘失踪’的人，他们也可以复活。”

而当时听到对方信誓旦旦的这么说时，不知为何脑子一热。

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肯定是骗人的，而且还明显触犯了教令院禁令。

但是——

艾尔海森沉默了一会儿，走向自家。“下次脑子不清醒的时候，比起急着给骗子贡献钱包，不如去买瓶泡泡水吹着玩。”

卡维一愣。“……啊？”

“至少吹出来的泡泡比骗子撒的谎要漂亮得多。”

“……哈哈，也是。”卡维笑出声，跟上艾尔海森。“不过，你也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啊。说起来，以前上学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吹过泡泡？”

艾尔海森没有回答，卡维借着酒劲自顾自说。“我记得我为了项目上的问题去找你，结果找了你半天才在悉般多摩院那找到你。那个时候素论派还在课程答辩，人家都在讨论课程内容，就你一个外院的在那吹泡泡……”

“……你话很多。”艾尔海森听他絮叨半天，终于舍得给了他几个字。

“反正我过去有哪些糗事你都知道，聊聊也没什么吧？”被打断的卡维颇为不服气的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暗恋素论派的学妹对吧？”

“你喝傻了？”

“嗐，别装了，谁看不出来啊。天天往悉般多摩跑，人家院内的老师都要认识你一个室罗婆耽的学生了。”

跟艾尔海森混久了，卡维也毫不犹豫的开了嘲讽。“以你的性格，要是把妹子追到手了，现在应该结婚请帖都准备好了，也就是说，妹子没追成吧？来，说说！不能总是说我的糗事啊！”

艾尔海森瞥了一眼卡维。“你想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总是去悉般多摩院？”

“想！”卡维顿时来了精神。

“因为那里离妙论派的学院最远。”

说完，艾尔海森毫不犹豫的把卡维丢在一边，大步走回家。

在数秒消化后才理解到‘我嫌你烦’这层意思的卡维：“……艾·尔·海·森！”

餐馆里四个人的位置图大致如下：

卡维 艾尔海森

大桌

纳伊 迪卢克

（海哥：早知道卡维请的是这家伙就应该先坐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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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PriVet！（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