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苗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不能用颠来形容了。
目前还未能汲取足够力量的猎月人,皮肤依旧是紫红色的。无机质的眼睛凝视眼前的青年,好半天才做出反应:“坎瑞亚……武器……核心……”
紧贴脊骨的炼金造物从袖口钻出,谢苗好奇:“你要这个当委托经费?”
“……坎瑞亚……”猎月人只是呢喃,徒劳的伸手想要抓去那片银白。
周围原本视谢苗为空气的狂猎躁动起来,一个个如僵尸般伸爪子,谢苗不得不避开:“好烦人。”
小鱼幸灾乐祸:[叫你发癫!深渊哪里是能正常沟通的存在,每个向深渊索求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四处乱窜的谢苗并没有开枪,毕竟那些狂猎的移动速度并不快,也没有尖锐的攻击。反倒是远处的执灯士叽里呱啦大叫起来,振臂高呼。
“那是干什么,叫我过去?”
[不是。他们在叫你快跑。]
“我不是正在跑吗?”
[你这叫遛狗,谢谢。]小鱼哼了一声,[原地打转——等会大炮打过来,你的委托老师能活,你可就不一定了。]
谢苗狐疑:“那夏镇那个月矩力大炮?那些家伙不是说大炮能够清除狂猎吗?”
话虽如此,腿还是非常诚实的大步迈开,不过两个呼吸间就将一群狂猎远远甩在身后。那群执灯士简直要喜极而泣,看着越来越近的谢苗高呼(这次谢苗终于听清楚了):“不是说了不要靠近狂猎吗?!”
哦,原来不是喜极而泣,是生气到脸红啊。
毫无悔改之心的谢苗就这样被执灯士逮住,劈头盖脸一顿教训:“那夏镇和周围的居民都收到公告消息,星砂滩这边狂猎泛滥禁止靠近!这样多的狂猎就算是执灯人也无法靠近——你小子怎么回事!还敢近距离接触那些狂猎!魔物是能近距离观察的吗!你叫什么名字?年龄多大?家长在哪?联系方式是什么?工作单位在哪里?就你这种行为足够被钉上耻辱柱反复拷打。回去之后执灯士会将你的行为全镇通报批评!”
小鱼:[噗——]
谢苗木着脸:“我们一定要在这里说这些吗?”狂猎还在后面蠢蠢欲动呢。
这个上了年纪的执灯士狠狠剜了他一眼:“快回去!”
“大爷,你不走?”
“叫谁大爷呢?我才32岁!没那么老!”执灯士更生气了,“我要留下来等支援,月矩力大炮要是没能启动成功,只能人力清缴……跟你废话这么多干什么,走走走,别在这碍事!”
“好像走不了了。”
“别瞎说……”执灯士看着骤然暗下来的天色,愕然道,“怎么会……这么快就到夜晚——”
谢苗看向身后弥漫的紫色云雾,语气轻飘飘的:“现在好像只有你一个活人了呢。”
执灯士:“?”
紫色的雾将星砂滩上的一切笼罩,狂猎的嚎叫由远及近。执灯士终于后知后觉:为什么这个男人站在狂猎群中不被袭击,为什么这个男人几个呼吸就能从远方跑来,为什么这个男人没有心跳与呼吸。
他一回头,视线被那片如梦似幻的蓝紫色牢牢占据。
什么时候从身侧到身后来的……
“你猜为什么我敢和狂猎面对面?”
执灯士的瞳孔在颤抖:“还能为什么,你不怕死啊……”
“那心跳和呼吸呢?这片雾里只有你一个活人的心跳呢。”
执灯士胸腔里那颗鲜红滚烫的心脏扑通扑通,失了序音。他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雾中响起:“你少装神弄鬼哈,不许乱跑,外面很危险……不要离我太远,执灯士面对狂猎尚且还有一战之力,跑太远我顾不上你。”
“……”
执灯士越说越理直气壮:“你们这些小年轻就喜欢玩这种花里胡哨的把戏,真该联系你家长好好批评教育!刚刚问你家长联系方式你还没回答我,等出去了你等着的——”
谢苗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垮起个脸,很是不高兴。
不知道是完全没意识到刚刚谢苗消失过还是知道但是选择不深究,执灯士不由分说的拽住他的手腕,提着自己的灯朝记忆里的安全地带原路返回。
一路走一路念叨:“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服管,一身的热血和本事总想发挥出来。但深渊是不一样的,狂猎是深渊出来的魔物,凶残程度远超那些丘丘人和魔兽。一爪子就能把人整个撕裂,灵魂都吞掉,成为荒原上的孤魂野鬼。你因为冒失和莽撞死了,有没有想过你的家里人?你爸妈呢?辛辛苦苦生你养你一场不容易,你就忍心看他们为你的莽撞买单?”
谢苗小声回答:“我没有爸爸妈妈。”
“……你从石头缝蹦出来的?”
“他们很早就死了,跟你差不多的年纪,被深渊的魔物污染异化了。”
“……抱歉……那你更应该远离魔物,怎么还傻乎乎的站在魔物群里。我嗓子都快喊冒烟了,才看见你动起来。”执灯士语气放温和了些,“都这么大的人了……”
“因为我想再见他们一次。”
“什么?”
“有人告诉我说,深渊的魔物会蛊惑人,变成他们想见到的模样。但我站在狂猎群很久,它们一个都没变。”
“……你是不是傻?”
“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我的人。”
“你到底在骄傲什么?居然把希望寄托在魔物身上!”
“我知道……我知道深渊和魔物信不过。但那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至少人活着就还有机会,少说这种丧气话。”
“可我已经死了。”
执灯士脚步一顿,他攥着的那只手腕如此纤细,几乎一折就断。
那不是一个成年人的手。
铂金短发的孩子抬起头,露出那双蓝紫色的眼睛,像是春天水畔盛开的不知名小花。眼睛很大,下巴尖尖,只有两腮还有点肉。
这个孩子仰头看着他,晃晃他的手,声音轻飘飘的撒娇:“叔叔,我已经死了啊。”
“叔叔,你让你的同事,让那些叔叔阿姨帮我找找妈妈,好不好?”
执灯士愣在原地,语气干涩:“我的同事……?”
小男孩点点头:“对呀。那些在后面追我的就是你的同事们呀。他们一定能帮上忙的,对吧?”
执灯士的脑子迷迷糊糊,不太清楚,居然真的在想怎么帮忙:“但我听不懂他们说话,他们已经是狂猎了……”
“你听得懂的。”这孩子如此笃定。
“因为你也死了啊,不知名的执灯士先生。”
提灯坠落了。
这句话像重锤般粉碎一切幻想,执灯士看向自己的手、自己的躯体,那是属于狂猎的紫红与灰白的色彩,那是深渊侵蚀躯体与灵魂留下的烙印。
他收回了牵着孩子的手:“原来……我才是那个死去的人吗?”
他身后的谢苗理所当然的点头:“对啊。”
狂猎的大脑被紫红色的火焰取代,他想说些什么,然而火焰焚烧殆尽后只有油顺着躯体流淌,只有灰代替眼泪融入雾中。
有人重新捡起了那盏属于执灯士的灯。
“愿令逝者安息(妖精语)。”
蓝色的火焰吞噬了深渊驱使的孤魂野鬼,一切没能说出口的话都将在墓中封存。只有守墓人才能从呓语中窥探过去的一二。
谢苗抱臂,看着这个悄无声息靠近的家伙:“那夏镇那边都安抚好了?”
“是的,托菈乌玛女士的福,镇上的居民都从狂躁和惊恐状态抽离,我们也能赶来这边。”菲林斯说着战术性捂嘴,“顺便窥探到了您过去的模样……真是失礼,还请您见谅。”
这人故意的吧?
旅行者和派蒙从菲林斯身后探出头来——至冬青年身个普遍高,背后藏个年轻小女孩再简单不过了。
派蒙尴尬:“那个……谢苗,你小时候挺可爱的……”
旅行者捂着脸,很是不好意思:“确实挺可爱的。”
谢苗面无表情:“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到的。”
两个女孩戳了戳菲林斯,不想率先直面死亡凝视。
菲林斯不得不挺直了背:“在您撒娇让这位执灯士先生帮忙找父母的时候。”
场面一度陷入死寂。
太可笑了,身在狂猎的雾中居然还有这么好笑的场景出现。
小鱼仗着别人看不到它疯狂大声嘲讽:[活该!活该啊!这就是现世报!叫你发癫!人家执灯士好心好意让你回来,对你进行安全教育,结果你不高兴就故意吓鬼,没想到被活人看见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苗:“……”
被阴了,小鱼明明看到了有人靠近就是不告诉他!
谢苗别过头去:“所以你们来这边干什么?组队讨伐猎月人?”
好生硬的转移话题方式——但是所有人都默默的接受了。
派蒙站了出来:“不,是星砂滩这边狂猎泛滥,执灯人走不开所以我们来帮忙清理一部分。”
“那个炮当摆设?”
旅行者摇头:“不,现在有一个新猜想,猎月人也许是能吸收月矩力为自己所用的。那夏镇的大炮如果用来打他,很有可能助长他的力量。”
谢苗“哦”了一声,干巴巴说:“还是得打架啊……不能把他抓起来玩吗?”
菲林斯:“很有创意的大胆想法。”
派蒙:“其实你是想说他做白日梦吧?谢苗,知道你想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再见一眼亲人,但是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啊。”
谢苗一根筋:“有可能的。”
旅行者不说话。
派蒙后知后觉:“哎哟你们真是——真是拿你没办法!正常一点啊,你还好端端的活着呢,以后会有很多机会,一定要让猎月人变吗?”
谢苗摇头:“等他恢复了全部的实力,我就算再死七次也没用。趁现在还能打,先下手为强。”
旅行者痛苦扶额:“我真得告状了。没有人在你身边,你完全就是脱缰野马谁也管不住啊!”
知道就好。
谢苗别过眼,没有走进他心里的人根本不可能改变他的想法。
水一章,明天试着推主线
猎月人:所以我的台词就那么几句是吗
小谢:寡夫叽里呱啦的说啥呢,听不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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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丢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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