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掌心相连的温度

魈又见到了驺吾。

他知道这是业障,但是还忍不住多看了会儿,没有打破这个虚影。

业障最贪食人的美梦,恨不得将一切珍重之物摧毁,在绞心的疼痛中,他能看见脆弱无用的自己,也能看到曾经夜叉整个繁荣的族群,能看到浮舍、应达、伐难、弥怒还有驺吾。似乎想让他在这虚无而充满贪念的泡影,沉沦堕落。

魈望着邪祟之气环绕着的业障孽物,这次又幻化成驺吾的模样,或许是许久未见,或许这次表情很生动,他没第一时间下手。

他心想,如果这业障安静地站在那边,他便安静地站在这边,但如果这业障还想动手,他定会先发制人。

邪祟向来耐不住性子,不过几息的沉默,便抬手欲作上前。

魈在面具下神色一沉,先一步甩枪过去。

……

不卜庐。

“白琦,这是你的朋友?”

乌泱泱的一群人晃荡进来,都是教令院游学的学者。他们有人端着药,有人点起了炭火,有人拿着香炉放在上面。他们一天便进入状态,正在不卜庐一边帮忙,一边学习着璃月医术。

“不,是我的亲人。”我摇摇头。

学者看了看床上之人,又看了看,琢磨着:“你说过你是来探亲的,我倒是没当真,还记得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没想到真有亲人。”

我轻轻地笑了笑,没有继续解释,仙神之物说多了也没人信。这时白术撩开帘子,从外堂走来,拿着一个木篮,里面是绷带和药罐,七七跟在他的身后。

白术在床沿坐下,冲着我说:“你的肩膀也给我看看。”

我这才想起往左侧看,和璞鸢在我的肩膀和左臂上各留下一个不小的伤口。夜叉体质十分优异,可金鹏的武器带上了业障的影响,本应结痂的伤口好像仍往外渗血,在外衣上留下了破损的痕迹和血污。

当时我只急着喊他瞧金鹏的情况,倒是忘记自己的伤势。

“没事,小伤而已。”我动了动肩,虽说对神之眼持有者有抗性,但下意识还觉得别让普通人触碰。

白术蹙眉,他有些为难地看着我,大约是医者的威严,倒把我看的发怵。他执意让我脱掉上衣,非要看上伤口几眼。

最后我还是没推辞过他,让他细细查看,还再认真清理下,最后安心地撒上伤药,包扎得舒服结实,换上干净的新衣,才算作罢。

“这样不会留疤。”他向我解释道。

他的伤药带着一股清心花的香气,混在草药味中,却显得格外馥郁。

在包扎时,我觉得鲜血有些刺目,便转头看向学者们正在忙弄的新物件,学者用镊子在炉中埋下香块,没过多久便升起一缕淡淡的轻烟。

“这是何物?”

“是安神香,有静心凝神的功效。”白术慢慢地解释道,“药炉里还煎着连理镇心散,若他醒了,记得要他第一时间服下。”

“是呢,璃月的医术真是多样。”学者接话,“若是须弥,我们想不出这样雅致细微的办法,直接上吊瓶打点滴。而在璃月,又是安神的熏香,又是调养的药膳,真是奇妙。”

另一个学者又说:“但是就是璃月药汤实在苦,应该引进我们的胶囊,做成药丸裹上糖衣,这样吃药也没那么痛苦了。”

是这样的,刚刚医者们已经喂了一碗药给金鹏,就连他都在昏倒中表现最原始的反应,皱着眉头吞咽,可见璃月草药的苦涩。

“你们所说之物,我这几日也多研究研究。”白术点头,“若能制出好吃又有功效的药品,也是造福病人,幼童也不会那么害怕医馆。”

“若有需要,我可以帮忙。”我接过话茬,在神之眼里挑挑捡捡,选出我之前做好的雅尔达糖果,递给白术和七七,当然还有他脖子上的长生,“好吃吧。”

长生嗷呜一口多吞了几个,很是喜欢,她从白术身上游到我的肩膀,竟然还蹭了蹭我的耳朵,用压低的语气悄悄说:“若你有天无处可去,一定要来不卜庐帮工,我罩着你。”

白术听见这话也轻轻一乐,温温柔柔的:“我也罩着你。”

“我其实从须弥给你们带了其他的礼物。”我又掏出了东西,本来想拜访完众仙家再来不卜庐,这次倒是阴差阳错先来一步。

回到璃月,虽然算不上衣锦还乡,但我是带了不同的礼品。

我想不出医生会喜欢什么东西,提纳里便给我挑选了一些须弥特有的能入药的植物苗株和种子,贴心的小狐狸还准备了种植的手册,防止异国植物水土不服。

还有七七和长生,我在奥莫斯港定挑了手工驮兽毛的围巾,一个正常大小的一个拇指粗细的,应该刚好合适。

白术果真对草药很感兴趣,向我道谢。然后他把用过的药罐和绷带收好,便将一只手搭上了金鹏的手,轻轻下按,再次把着脉。

“脉象还未平和。”他的眉间微微皱起,“需要静静地修养,好生歇息。”

我多问了几句,确认他此刻已比刚送来时好上些许,才放下心来。

白术说金鹏今日会醒,留着我一人守在他边上,嘱咐我定要记着让他及时服下一副药,便带着教令院的学者离开,给病人一个更安静的环境休息。

这点时间又只剩我们二人,一人睡着,一人醒着。四下无人,我便肆无忌惮地盯金鹏看。

现在应该叫他魈了。名字的更改其实意味着人生的转折,我更喜欢别人叫我白琦,我想魈也是这样。

有人说,苦难塑造更好的人格。但是我认为,苦难就是苦难,它带来的伤痛不能用收获和成长而美化痛苦的本身,若是上天给人选择的权利,很少人会继续重蹈荆棘之路。我想帝君选择赐予魈一个新名,也是希望他与过去作别。

我拿出了一个小盒,将其中的物件拿在指尖把玩,这是在奥莫斯港为魈选的礼物。我记得他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虽说他嘴上绝口不提,但夜叉们几乎都知道。大约是鸟类原型的习性使然,他总会专门收集晶蝶的晶核,平日若是捡到闪亮的小石子和干净的却砂木叶片,都会悄悄收藏起来。

须弥人喜爱金饰,也喜爱宝石,六百年后的人奇思妙想也积累更多,挑得我眼花缭乱。

最终从众多亮晶晶中挑出一枚双面戒,有两个相接的指环可以翻转,就能正反颠倒中央的双层宝石,一面是璃月的石珀,另一面是须弥的翡翠。

我倒是在璃月未曾见过这种样式,在多莉的店铺里才瞧见这样新奇的做法,却是巧思。

而且这个两颗宝石恰好与魈的发色瞳色相得益彰,想来应该会和他心意,也很衬他的好样貌。

说到这里,我将双面戒微微举起,拿着深青色的翡翠,将它与魈的脸颊和发丝上比对,果真颜色有几分相像。

以前我们很少夸他武艺,倒是最爱围着他打趣,说他是所有夜叉里模样生的最好,而他的反应也最让我们意满而归,总是羞稔地避开或是给个白眼,若是说多了就会用枪柄戳我们的脊梁骨。

应达总是嚷嚷,若是盛世太平了,魈可以去戏园子学唱戏,都不必浓妆艳抹,光站在那里便是倾国倾城天人之资,定能有全璃月的人追捧。但是伐难却摇头,说他那面无表情的呆样子,若是真上台那可是满堂贺倒彩。

我又将另一面反转过来,黄金色的石珀晶莹剔透,在烛光折射下,划过流转的水色光芒,我觉得很像他金色的眼睛,但又有些记不清。

若是睁眼让我再认真比对一下就好,我抬头想着,边想边笑了笑,再低头便迎上了一双金眸。

这抹金色比指尖的宝石更透亮清扬,从中央的无焦距,然后下意识轻轻移向有人的方向,却让人不由感叹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好伟大的一张脸。”

“……”

“哈哈,不是,我没忍住。”我呼吸一紧,思维才意识他醒了,急忙把礼物收起,正经地坐直坐正,把手乖乖地放在膝盖上,“下意识下意识,我错了嘛。”

魈已然撑着身子坐起,他盯着我的脸看了几秒,才将目光再周围环视一圈,又看回我这里,眼眶放大瞳孔微缩,眼底终于出现极为明显的讶异。

“对了,你的药。”我突然想起来,白术嘱咐过让他醒来马上喝药,便站起身往外走。

可连步子都没迈开,我的手腕就被床上之人紧紧拉住,我回头看他,魈此刻目光灼灼地望着肌肤相连的地方,用手指轻轻的摩擦几下,像海底的溺水者抓住救生的长绳,越攥越紧,不肯松开。

是温热的,跳动的,真实的,活着的。

“这不是梦。”他喃喃自语。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装作一切正常的样子,这样会显得成熟冷静一些,转身回来,用另一只手在他的手臂上捏了一下,带给他轻微的痛感证明这是确切的现实:“这不是梦,也不是业障,你可不要再提枪就杀,吓死我了。”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眼中希冀着。

“你是驺吾。”

他手上的力度不减,反而越来越紧,充斥着不确定。眼眸里倒映着我的身影,显得清澈极了,但又怕得不行。

这让我的心跳也快了些许,但是面色还是故作镇定,他似乎察觉到脉搏的激动,这再次证明生命的真实存在,魈忍不住嘴角在上扬。

“那是自然,我还能是别人不成。”我重新坐下,坐着能离他近一些,“但你记着唤我白琦,我自己挑的新名字,洁白的白,玉字旁的琦,好听吧。”

“白琦……”他大脑还在停转,大约反应了些许,才答复,“好听的。”

我的手腕都要被他掐出痕迹,他还是呆愣愣的模样,没有察觉。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我说,“你得先喝一碗连理镇心散,之后你有什么想问,我都会答复。”

“不要。”魈皱眉,这会儿突然语速快了,就是不松手,让我挣扎了一下,可他力气更大,“我同你一起。”

他不容我拒绝地站起身,然后反手往下握住我的手,这样更轻松些,甚至将手指挤进了指缝之间,交叉着贴近着,这亲密的姿势倒让我有些惊讶。

走到外堂来,便直接遇上了不卜庐的诸位,众人的目光都往我们这边看,停留在我们俩十指交握的双手上,有人甚至张大了嘴,发出哇哦的一声,尤其是先前和我聊天的那位,还放肆故意地吹了一声口哨。

我牵着他来到煮药的药炉边,单手拿出碗慢慢盛了一碗黑棕色的药,想先放凉,可他直接接过去,不嫌烫不嫌苦地慢慢开始喝,好像早就习惯喝这药,三下两下就喝干净了。我刚好去熄了底下的火,打算再帮忙清理一下药渣和锅,可单手实在不好做。

“我又不会跑。”我暗中扯了扯被拉住的另一边手,“可以松开了。”

魈放下碗,疑惑地看过来。

“会被人误会。”不卜庐的大夫全是我的熟人,都纷纷好奇地瞧着这里,导致病人们也跟着往这边看,以为我俩是什么不知名的大人物。吃瓜和八卦是璃月人最爱的事情,所有的视线似乎汇聚在我俩身上,让我们两个更加显眼。

“明日的璃月公告栏头条就是,两男子牵手走路交往密切,如胶似漆寸步不离。”

“我们是兄弟,有何不妥?”

“……”

这就是直男的淡定吗?

魈抬眼环视了周围一圈,视线离开那个背影后,眼神便坠着淡淡冷意和威慑,在旁人看来甚是吓人,格外不好惹。所有人迅速避开视线,只有胆大之人才敢忍不住要用余光瞟。

我没有察觉,单手提起陶瓷的药炉将药渣倒入底下的桶中,牵着他往水池边上走。

“哈,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我回头吐槽,怪里怪气的,“我和浮舍都可不这样。”

魈笑了一下,有点调侃的意味,还故意晃了晃相连的手:“胆小多事。”

我顿时觉得我们好像迅速地恢复成六百年前的相处方式,魈对外确实是呆呆的闷葫芦,但是面对熟悉的人,总归是轻快自如的。

仿佛一直紧绷着的弦,突然能松开一样。

我觉得他已经搞清楚状况了,至少现在脸上挂着的笑容不做假,是真的很开心,感觉先前的担忧和之后的不自在已经瓦解,我就连步子都轻快许多。

但我还是暗暗地害怕,他心里还是怪我的,只是装作无事,但却还没问我这六百年的事情。

但从他的目光中,他似乎真真切切不关心这六百年,只要看见我,他便感到欣喜满足。

是这样的,我突然想明白。

我在荻花洲看见他的那一刻,心情也是如此。心跳加速,大脑放空,只想冲着他看,仿佛要把这六百年没见过的岁月都慢慢看回来。

然后我便牵着他去找白术。

“我多开几副药,每日饭后三次。”白术说,示意我去另一边抓药,“白琦你自己也是,一日抹一次药。”

“你受伤了?”

“唔。”我避开魈探究的眼神。

他马上意识到,望向与他相连的左手,靠近嗅了嗅大臂,果真闻见些许的血腥,然后立刻松开手指,察觉我的伤势不佳。

他的眉头越皱越深,嘴上解释着:“抱歉。我错认作业障的幻化,并非真想伤你,是的,他如此聒噪话多,不应是业障,我不知……我不该一直牵着你,我只是怕……”

最后不敢看我,只说一句:“无事,都是我的过错。”

喂,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又开始内耗,还真是六百年没半点长进,总是上来先怪罪自己,我无语地盯着他。

他六百年后倒是能言善道了许多,一口气能讲这么长的一段话。

“牵手又不用力。”我反手按住他,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两人的温度又靠在一起。

他低头,看不出神色,似乎还在通过触感确认一切并非虚假与幻相。

“好。”他终于抬头对我笑了笑,带着安心的软意,任我拉着去药柜那里取药。

真好,我与他的脑海里同时冒出相同的念头。

捂脸

是的我作证,刘备和张飞也是这样贴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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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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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掌心相连的温度

[原神]论璃月夜叉在须弥再就业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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