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吧，是不是一模一样？”归终将纸放到石板旁边，其上所画符文与石板上的果真分毫未差。

“我想起来了，就是这张几百年前被你拿来垫餐盘的纸。当初你也是这么与我说的，因从未见过有这样的阵法，我便对它印象深刻。”留云恍然大悟。

“垫、垫餐盘？”在旁一同议事的韶明顿了顿，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毕竟我们也没想过使用这阵法，只是寻山访水时偶然所得，研究出它的真实效果后这张誊抄它的纸便成了废纸，垫一垫餐盘就是它唯一的作用了。”归终摊手，面上尽显狡黠。

“原来如此，这阵法不会正是从你这边传到明蕴的吧？”留云狐疑道，“随意摆放，被看见之类的……”

“非也。”归终摇了摇手指，“当初我、摩拉克斯、明蕴之魔神便是在此处找到这阵法，引起效果阴毒实非正道，我们三人联手毁了这阵法，只留我与明蕴誊抄备份。没想到……时过境迁，竟又在此处见到这阵法。”

“您三人一同找到的阵法？”韶明惊讶于明蕴之魔神身为两神的敌人，怎么会凑在一起，不由出声。

归终何等聪慧，当即明白了她的未尽之意，解释道，

“我们三人曾是很好的朋友，帝君还曾为他专门用玉石打造了一柄剑，可惜……剑未送出，魔神大战已然来临，他与我们二人反目为仇，到最后竟成如今这幅局面……”

谈及故友，归终脸上尽是惋惜与怅然，还有几分怀念，韶明识趣地将话题拉回到正事上，“这石板中间还有空缺，是否漏了一块没找出来？”

“本仙是凭借第一块石板与其他石板的联系寻得的另外七块石板，并未感知到这最后一块。”留云摇头道。

“据我所知，中间的空档是用来放入能沟通对应神明的媒介的，具体能用什么当成媒介我并不清楚，毕竟我又没试过。眼下已将石板尽数取出，应当无事……保险起见，一会儿我们还是毁了石板为好。”

归终话锋一转说起另一件事，“当务之急并非是这石板祭坛，而是甘雨和白青。”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留云问道，“我原本只以为这是个与空间有关阵法，准备拼凑后通过此阵法进入其中。但这既是个献祭阵法，此法应当行不通。”

“若这阵法当真能将人送入明蕴之魔神身边，我们不是有个更直接的办法能找到她们吗？”归终抱臂笑道。

“……解开帝君封印！”留云瞪大双眼。

“这样不妥吧？”韶明亦颤声道。

“一，当初我等已确认他身死，所做的封印不过是防止魔神残渣外泄的处理，根本不是镇压魔神的封印。如今他死而复生，这封印想来镇压不了太久，与其等他养精蓄锐后自行冲破封印，不如趁现在他还虚弱，我们先下手为强。”

“二，甘雨与白青，前者为半仙之兽，后者体内蕴藏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能量。明蕴之魔神既然能通过献祭阵法吞噬人类获取力量，或许也能吞噬她们二人。我怕……她们若失手被吞噬，封印随时可能被破除。”

归终竖起食指和中指，将自己的理由解释清楚后，停下话语环视在场的人继续道，“所以我认为，必须立刻转移明蕴镇的居民，解开这里的封印！然后……再击败、再封印他一次！”

归终的理由很充分，在她阐述完后众人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命令当即下达。

今天各种状况接踵而至，变动大得好似要将一整个月的事情集中在这一天全做完。先是白青甘雨双双失踪，留云借此找到线索解开失踪之谜，再是归终察觉到了此地的献祭之阵，进而决定解开封印再战魔神。

好在，对于时刻备战的千岩军与璃月仙人们来说，这些事虽然来得突然，却并非无法招架。

命令下达后，千岩军立即行动，三人一组挨家挨户地通知到明蕴镇镇民，并护送他们前往归离原暂避。

明蕴镇镇民一共由三部分人组成，一为本地旧魔神的子民；二为前来驻扎的千岩军和官员；三为少部分来此寻找更多赚钱机会的归离原人民。

后者还好交涉，一听说是归终大人下达的命令，二话不说卷起铺盖跟上。前者仍心存旧主，一听说千岩军要他们离开故土，便十分抗拒。

好在韶明处理此地事务6年，十分了解如何与这些人打交道——威逼利诱。

先说归终大人预测到海上有大魔袭击，极为危险。再说为补偿全镇迁移带来的损失，会按人头为所有人发放津贴。

战斗中若有房屋损坏，战后亦会组织人手进行修缮工作，将所有人哄得服服帖帖，心甘情愿地跟随千岩军离开。

至于为何不实话说即将对战的魔神是明蕴之魔神，而谎称是海上大魔，自然是这些镇民心中仍信奉这位旧日的神明，若让他们知道实情，恐怕会给说服工作增加无谓的困难。

对于明蕴镇仍保留着对旧魔神的信仰一事，韶明平日里还没觉得有什么，此刻却因此有些烦躁不安。

不过，她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大问题。

帝君与归终均非无容人之量的神明，并不介意子民心中真正信仰的是哪位神明。论迹不论心，只要本分生活，仙人们便会给予任何前来归顺的凡人与归离集子民同等的庇护，这是璃月历来的作风。

此刻的韶明并不知道，正是璃月神明的这份宽容，引来了后续的巨大麻烦。

明蕴镇镇民撤退前，千岩军给予他们一刻钟的时间带走重要之物，镇民们除却会带贴身衣物外，第一个去拿的便是供在案台的祖宗牌位。而明蕴镇的原镇民还会将祖宗牌位之上、属于昔日神明的牌位小心存放。

而若将这些神明牌位的底座翻过来，便能看见底座上木刻的纹路正是个缩小版的献祭阵法……

与此同时，明蕴镇这边的状况也通知到了远在天衡山的帝君营帐中，帝君已与海上魔神对峙数月有余，此刻正是分出胜负的关键时刻，他自然无法走开。

即使如此，他仍分调了数名仙人携大量百无禁忌箓前往明蕴镇。

解开封印之事是傍晚决定的，待到入夜，转移的明蕴镇民已然抵达归离集边界，赶来的仙人也已携带百无禁忌箓来到明蕴镇旁的封印之地。

什么是璃月速度，这便是璃月速度。

当负责接应的千岩军在归离集清点人头、分发晚餐、安顿住处时，归终已经开始着手解开封印。

归离集边界集中安置处，听闻手下清点人数后的汇报，韶明拍案而起，“什么？！你说少了一个人？”

阿有低头语速极快地尽数说明详情，“发现镇民少了一人后属下便立刻派人排查，是老黄没有跟上来。”

“我询问过负责那一片的千岩军，他说老黄很配合，听完立刻收拾包裹前往广场等候安排，后来他就去其他家，没怎么注意老黄，但他记得有在广场见过对方。”

“也就是说，对方是在广场集中时私下离开，或者是移动时掉队的？”韶明思索道。

“会不会是那树人潜入队伍中悄悄带走他的？”阿有猜测道。

“树人如此明显，而且今天下午我已经通知千岩军戒备此物，这种可能性不大……算了，阿有，你帮我维持秩序，我去找千岩军的头领商量看看，能否派一小队回去找他。”韶明扶额道。

此时，被韶明惦记着的老黄正走在明蕴镇的一条矿道中。这条矿道狭窄，几乎没有矿工们采矿工作的痕迹，显然是被废弃许久的矿洞。

这里正是四年前那个埋死他的大儿子和其他队友、唯有他侥幸逃脱的矿洞。

经此事变，他凭借着自己与大儿子的抚恤金建立了个小小的矿队，后来又包下这附近的几处矿洞采矿，也包括这处矿洞，但他一直都没让人动这里。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矿洞已经没路了，只有老黄自己知道，这里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在这里的最下面，有一截裸露的树根，正是他们曾经的神明的一部分。

他们的神明，如此地伟岸强大，却为摩拉克斯所害，深埋于这地底，迫于他的封印，只能与信徒在这阴暗无光的矿道相见。

而他，便是他们这位落入泥沼的神明最虔诚的信徒，是唯一有资格在这矿道中瞻仰神明荣光之人。他能为神明献出所有——包括亲友与性命！

在得知明蕴镇突如其来的安排时，老黄第一时间想到的正是必须告知神明。如此突然，昨日又有仙家为失踪案而来，千岩军说辞很可能有诈。他当即如往常一般，表面笑着顺从千岩军安排。

暗地里，他在广场观察许久，总算在临走前寻到了千岩军视觉死角的空档，溜到角落里，并藏身于一户人家的地窖中，一直到地上的脚步声消失许久后，他才悄悄从地窖爬出来，奔向矿洞。

想到这些，老黄日常挂满和善笑容的脸忽然变得扭曲不堪，在心中咒骂起摩拉克斯。片刻后，他又逐渐平静下来，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与虔诚。

他手心朝上置于地上，跪在那截粗糙的树干前，俯身将额头抵在树干之上，低声描述今日所遇之事。

平日里，老黄如此说完，便能听见神明的低语在脑中响起，有时是颁布任务、有时是称赞他，但今日他听到的唯有混乱而愤怒的，“杀——我就是魔神，我不死……主人不死。”

老黄满心疑惑，又因声音不甚清晰，只当自己听错了。过去也时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毕竟是与神明对话，聆听不到便是不够虔诚，他只又一次将全副心神沉入其中，再度低喃起要汇报的事。

他不知道的是，之所以听不到只是隔着帝君重重封印，巨树的声音极难传达过来。他更不清楚的是，他所敬仰的神明平日残存那一丝理智已完全消失，而凭借凡人的精神去接触疯狂的神明是极其危险的。

老黄只觉得这次与神明对话尤为困难，他没有气馁，只更加专心，随着巨树的呓语愈发清晰，他的头脑忽然一阵刺痛，一声惊叫后竟流出鼻血，倒地不起。

暂且不提无人知晓的老黄与赶回寻他的千岩军，明蕴镇东边的封印之地，仙人齐聚，归终带来的三部翳狐机关与仙人们协力布下层层杀阵，只等封印解除后开战。

留云借风、理水叠山、鸣海栖霞、歌尘浪市四位真君齐聚，携各自仙器在四方镇守，外围又有千岩军结阵，同仙人协战。

“那么，我们便开始吧。”归终环视四周，确认几位仙人与后方千岩军已然准备完毕，抬手画出繁复符文，12根岩脊组成的屏障一一消失，随后，岩脊破碎，地面开始塌陷。

与此同时，地底战斗的三人只觉地动山摇，勉强稳住身形后便察觉头顶石块纷纷碎落，三人纷纷睁大双眼，巨树也停止了攻击，伸长身躯向上探出树冠。

他们这才意识到，这巨树竟还能长得更高大。

“上去地面！”魈知晓白青不会凌空，抱住她的肩膀往上飞跃，甘雨则化为原型，一同向上飞去。

磐岩结绿文案：“这柄宝剑也是在那时，作为赠予某人的贵礼雕琢而成。名为[结绿]的翠玉，身受削凿本是为了和平与华贵。”

这剑文案没说帝君的这位朋友是谁，我就拿来用啦。就当明蕴镇曾经的这位魔神是帝君很好的朋友，后来魔神战争开始，帝君无意逐鹿但这位却想争夺七神之位，于是反目成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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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明蕴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