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的不是缝隙,而是巨型龟兽的肚子里。在里面的一片漆黑之中,刃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
“是……是其他冒险者吗?”
刃还没吭声,感觉手臂酥酥麻麻的,是崽子努力往他身上爬,他抬手去抓,却扑了一空。
这么迅捷?
刃不死心,拍遍了整个身体都没抓到这只该死的小家伙。
“过来。”胸膛止不住起伏着,男人往前一摊手,崽子没有停留手掌心,而是消失了。
随后响起其他人的声音:“啊啊啊有老鼠啊!”
“真的吗?快把干粮收起来!可别被老鼠吃了!”
刃立马就想到这“老鼠”就是幼崽,困于漆黑之地,视觉受到阻碍,但放大了其他感官。听觉敏锐捕捉到崽子的铃铛清脆响着,一时在北边,一时在南边,见他都分辨不清,更别说其他人了。
“喂,刚来的,你怎么不说话啊,该不会是你干的吧?”有人找茬。
刃开口:“是又如何?”
“你……”那人被狂傲的口吻气得语塞。
旁人又说:“我们已经被困两三天了,就别搞窝里斗了吧?掉进来的哪个不是受害者,就多多担待吧。”
“唧!”熟悉的短促叫声在肩上响起,刃感觉皮肤被什么冰凉凉的东西碰了一下,好像是……耳环?
谁的耳环?
“唧!”崽子邀功似的把所有偷来的首饰堆他手上。
皮肤又被冰凉的珍珠耳环碰了碰。
刃额角冒出青筋。
崽子该不会是想让他戴吧?
幼崽还真有这个打算。
它的夜视能力出众,能看清每个人的动作,特别是戴着漂亮耳饰的女性,它就借东西一用来给刃装饰一下,不过它看中的人类雄性似乎并不领情。
刃慢慢适应了黑夜,扫视一圈,发现起码十来个人有八成是各地而来的冒险者,应该都是为了委托而来。
各个灰头土脸,显然都吃了瘪。
“唧。”人类不要怕,龟龟不会伤人的。
是不会伤人,就怕一不小心把人饿死渴死了。
还在想着怎么出去,手上又是一沉,崽子站累了,跑手心来坐。
又听一声打哈欠声,它要睡觉的症状。
刃面无表情捏它,“不许睡。”
找茬的家伙又喷人:“谁啊你,说不睡就不睡!”
刃:“你爹。”
“!!!”找茬之人暴起,“你找死!”
他刚站起来,胸口立马印上一只结实的脚印,随即一股强横到难以匹敌的力道把他踹飞,直直撞到了一堵柔软的墙而反弹回来。
虽然胸骨疑似裂开,但庆幸的是后背有缓冲物削减了力道,不足以让他当场死亡,然而他已经重伤,相当不好受。
“你……咳咳,你想杀了我吗混蛋!”
“你想让我死,我岂会给你好过?”
“我不过说说罢了——”
“哼,只会逞口头之快的懦夫。”
那人:“……”打不过,也不敢随便放嘴炮。
他一脸憋屈躺回去,哀嚎也不敢太大声。
以为事情告一段落了,然而还没完,疼痛无比的胸口又跳上来什么东西,直立的耗子一样踩得他惨叫出声。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身为饲主的刃也想知道。
怪物腹内四面封闭,刃掉落的时候武器也不翼而飞,他走了一段距离都没找到边界,可见真是大的可怕。
本是很危险的处境,然而崽子却一无所知,它拍打着小到几乎成为装饰品的肉翅,教训了某个出言不逊的家伙之后,又像猫咪一样蹭刃的裤腿。
它的脾气就跟薛定谔的饭量一样,时好时坏的。不巧的是,现在的它饿到了,蹭得更加起劲,小小踢一下,身上就会多一只挂件。
刃用手部的绷带把崽缠紧挂在腰上,又摸到它不问自取的饰物不翼而飞,“东西呢?”
“唧!”
“吃掉了?”刃深深皱紧眉头,倒不是心疼这点黄白之物,就是怕崽吃坏肚子拉不出东西来。
“二师兄!我的耳环怎么在你这里!”一道女子的娇叱声响起,“这不是大师兄的扳指吗!你你你,我好心救你,没想你竟是这样低劣的人!”
“我我我……”被刃踢一脚起不来的男人惊慌狡辩,“不是我干的,肯定是那个新来的,就是他!”
“你……你这时候还狡辩!他才来多久?而且他就踢了你一脚,还能有时间偷了东西,再把东西拿手上再塞给你吗?而且你以前还是山贼——你做事总是毛毛躁躁的,说了多少次都不听!”
女子哽咽着,她一抹眼泪说:“我不再管你了,救了你,再让你为非作恶下去我也是个罪人!”
“小师妹!啊,痛痛痛!”
闹剧没经过刃的耳,他还有闲心用食指逗弄圆滚滚的小家伙,看着没什么心思,倒是懂得给自己逗乐子。
巨兽默默无语行驶了大半天终于张开了嘴巴,刃当即带着幼崽冲出去,随之是江湖侠士和冒险者们。他们各自拿回了自己的东西也闹了不愉快,刃快步走在前面还能听到他们的叫骂声。
使坏了的崽子翘着尾巴站立在刃的右肩,它哼哼唧唧着不着调的小曲,刃听了一会才知是说书人的快板小调。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唧?”崽子装傻。
“替我报仇?”
崽子踩奶似地抓他的衣服,再好的衣料也经不住它糟蹋,而刃抬起了手想把它赶走,想了想又忍了下去,改为捏了下它的小短尾巴,发出嫌弃的声音:“好短。”
“唧唧唧!”崽子果不其然炸毛。
委托是完不成了,各位死里逃生都各奔东西,刃一出来就直奔璃月港,再不回去天黑了,又得露宿街头。
府邸虽然没人气,好歹也是个盼头。
刃两条腿走得居然没有巨兽快,龟兽就这么看似慢悠悠地爬,已经追赶上来了。
相比庞大的躯体,它的眼睛堪称是绿豆小眼,因颜色跟瞳色混为一体,小到几乎看不见。刃得细看,才看清它一直盯着崽子的方向。
试着把崽往左拎,龟龟也往左盯,反之亦然。
“它认识你。”
“唧。”我不认识它。
“现在认识了。问它想干嘛。”
崽子瞪着后肢憋了一下,勉为其难发出恶龙咆哮:“嗷。”比幼狮的吼叫更幼,比小狗的叫声更小。
龟兽迟疑了好一会,张嘴发出一声堪称震天雷的巨大吼声,差点就把地皮连同崽子和刃吹到山坡的另一头去了。
刃的头发乱舞了半晌才停下,低头一看,只有他的位置还算完好,旁边的树木岩石都被吹飞了。
崽子气得跺脚,唧唧唧控诉不停。
刃好一会才听清楚它在说龟兽是吃坏了东西才吃人的,想让人类进肚子里帮拔脏东西,并无恶意。
虽然巨兽本性良善,但它过于庞大的体型却让人心寒胆颤。
“唧。”它说第一次“吃”掉的是想帮助它的医师,被人看见后误认为行凶,就视之为人类的敌人。
刃不知幼崽简短的一个音节怎么表达这么多含义,但他就是了解了。再一想想能独吞委托金,刃怎么都挪不动脚步。
虽然开阳给了一笔钱,刃打造称手的兵器也差不多都花费完了,这时候不趁机多捞点,幼崽的伙食费、府邸的维修费都是个问题。
这是刃以前从不会考虑到的。
好烦,想把崽扔了。
可是扔了的话会被璃月七星找上门,相应的赡养费也会没有。
刃半截迟迟未入土,就差着个家伙给他送终。
小崽子被男人不善的目光盯得发毛,胡乱跳了跳以表达它的不满,小家伙又冲着堪比一座荒山的龟龟吠了两声,直把庞然大物给骂自闭了,四肢缓缓缩回岩壳中。
刃心头一凛,当即用足尖勾起崽子就往外跑,还好他跑得快,没被倒塌下来的巨兽碾成了肉饼。就算不死,疼痛也在所难免。
“吼……”龟兽发出有气无力的咆哮声,看似震慑,实则为哀求,刃拍了拍它的鹰鼻,示意它大张嘴巴后走进去。
崽子才不进去呢,它就蹲在外边抓抓发痒的屁股蛋,然而在它松懈的时候,不知何时套在脖子上的绷带倏然绷直,给它拽得一个趔趄。
“唧唧唧……”任由它如何抗议都无济于事,刃才不让它坐享其成,就让夜间能力出众又隐藏实力的崽子努力干活,把堵塞住龟兽喉头的东西都打通。
刃的动作也很是粗暴,快速解决了战斗,再出来时已经月亮早就偏移,日头准备东升了。
“唧——”崽子一看都这个时候了,也饿得浑身没力气,它往地上一瘫,跟个碰瓷老头似的就不动了。
刃也浑身臭烘烘的,很想赶紧回去洗澡睡觉,一转目光,凉薄的血色下又站着极为眼熟的江湖侠客。
其中的小师妹娇嗔:“好啊,原来真的是你们搞的鬼,我们都亲眼看到了,是你们害得这只大怪兽发狂,趁着挂出悬赏的时候又假惺惺来救它,算盘打得可真是好!”
同一门派的师兄师弟附和:“对对,就是他,我还疑惑师兄就算动作再利落,也不可能一时之间把我们藏起来的珠宝首饰全扒拉出来,肯定是有别人陷害的!”
“对!这种不仁不义的家伙还一脚踢残了二师兄,我们要为二师兄报仇!”
“报仇!”
“报仇!”
十来号人气沉丹田异口同声,气势堪比洪水滔天,矛头直指着刃和崽子。
小师妹再看到刃脚边可可爱爱的圆润小兽,登时少女心涌现,她纤手一指:“这等魔物一看就知智商不低,定是这个男人胁迫了可怜的幼兽为己用。喂,那个红眼睛的家伙,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刚跟刃对视上,对方目光太凉薄,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可她自小被宠惯了,哪里忍得自己觊觎已久的魔物成为别人宠物,一口咬定是刃坏事做尽。
刃本身就不像良民,而且在璃月也是独来独往,小师妹人多势众习惯了,就等着刃求饶送上幼兽。
“脑子坏了就去治,少挡道。”谁知红眼男人神色如常,冷硬得不像是个独身闲散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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