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勇带两人围坐在篝火旁边，不一会儿其他人也回来跟着落座。

他们讲究不多，嘴上聊着刀技工匠之类和踏鞴砂有关的话题，目光时不时瞥向零和人偶。

零耳力极好，不过只听了两句就抛之脑后。除了听不太懂外，香气四溢的食物显然更得她心。

浪人武士中有手艺很好的，缺少佐料，就将食物的鲜美发挥到极致。

甫一入口，零眼睛一亮，继而风暴吸入，快出残影。

由于坐到了她对面，海乱鬼自然将这一套动作看入眼底。

他嘴角抽搐，忽然觉得帮这两个小孩是错误的决定。

活这么久他还没见过谁家小孩比几个大人还能吃。

虽然和零比起来另一个显然太安静了，碍于人偶在零旁边海乱鬼没敢多看。

倒是阿勇几个人关切的问对方怎么不吃。

零一拍脑门，突然想起这位和普通人的有区别，也没避讳野伏众直接问他：“你可以吃东西吗？”

人偶迟疑着没有回答。

见他这幅样子，零吃东西的频率逐渐慢了下来。

总不会……他自己也不知道吧？

阿勇：“怎么不说话？”

路人野伏众：“吓坏了吧，谁让你长得那么凶。”

阿勇：“……喂，我还在这儿呢。还有什么叫长得凶，我脸上可没被魔物划出道刀疤。”

路人野伏众闻言也不恼，反而一脸神气：“刀疤怎么了？七年前没这条疤我后来能不能碰见老大都难说，一条疤换一条命，反正我觉得值。”

“得了，那点儿破事能念叨几年。”

大概习惯在吃饭时喝点儿酒，话匣子打开众人吵吵嚷嚷。

零和人偶没有加入话题，身份上的不合适另说，后者主要不习惯这种氛围。

诞生至此，人偶所经历的几乎所有时间都在借景之馆里消磨。

从身上衣物来看，或许碍于同神明千丝万缕的联系，带他来踏鞴砂沉睡的人不敢在外物上怠慢，可那处狭小的居所，终究对他一个人太空荡了。

诞生之时就曾梦中流泪，他毕竟不是纯粹没有感情的工具。

沉睡尚可因不知道而无感，一旦清醒，对着不变的庭院日复一日，心理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但是这些事野伏众们不知情，至于零，早在阿勇说话前思绪就跑到九霄云外骚扰温迪去了。

零发现如果不是危及生命，这位新老板有事是真不说啊。

和之前那个恨不得列出个注意手册，时不时警告一下自己的前上司完全不一样。

像人偶的名字和习性，这种事不应该提前就说吗？

“诶？不知道哦。”面对零的问题温迪如此回答。

零：居然没感到意外。

也是，入职半天连名字都没想起来告诉雇员的上司，能对得起靠谱的期待才怪。

奇迹般的，在对方不靠谱这件事上，两人默契的达成了共识，可喜可贺。

零又重复了一遍：“不知道？”

“是啊，我又没造过人偶，不清楚很正常的。”

“那你就这样直接把我扔过来了？”

温迪：“那会儿时间紧迫，事急从权嘛。我也没想到你第一个就选的他，人偶是个意外，而且这不是还有你嘛，我相信你。”

鼓励的很好，这边建议不要鼓励。

没有资料意味着要她自己收集，工作强度比单纯寻找违和物高得多。

听听温迪轻松的语气，一想到后面还有其他任务，零眼前一黑。

“呃，也不用这个表情吧？”眼瞅着零眼神逐渐生无可恋，温迪及时出声打断。

他小声念叨：“总觉得不存在的坏印象增加了。”

可是这个阶段的人偶用其他名字称呼也不合适，造物当然是创造者最了解。

呃，或许可以加上冰神。人偶好像在她那边打了几百年工。

温迪倒是想帮零，虽是救人，他的身份说了难免有僭越之嫌。

说到底他为什么要帮雷神和冰神捞人？

温迪冷漠脸：噢，那两一个忙着自闭一个忙着造反。

“你先告诉我他能不能吃饭，这很重要。”如果需要意味着以后每天都得打猎。

她对提瓦特不熟悉，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没有概念，做饭这种技能更是上辈子才会的东西。

想到两人一同中毒的情况出现，零顿时觉得眼前一片灰暗。

别提寻找系统了，她别把自己毒死算好的。

“可以吃。”零的表情很好猜，温迪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回忆之前为数不多遇到人偶的几次，最终给出了肯定回答。

“不过他不属于寻常生命，一般来说吃不吃饭都无所谓。”

也就是说不用自己打猎？零松了口气：“那就好。”

顺手挂断通讯，留另一头温迪满头问号。

出于好奇，温迪检查了下和零的思维联系，发现她挂了又好像没挂，他依然能通过零看到她那边的情况，但说话好像听不到了。

温迪一脸茫然，不是，她啥时候学会的开屏蔽。

开启免打扰模式的零当然不会回答，意识层面交流好就好在，不管她说什么，只要周围没有具备意识能力的人无法被探听。

和温迪聊了半天在其他人眼里就是发呆。

零一回神，发现一只骨节分明分外白皙的手正在眼前晃来晃去。

野伏众们是武士，常年操刀练武手指粗糙，肯定不是他们的。

四周过分安静。

大概察觉到没用，他放下试探反应的手，紧紧抓住零的袖子低头一言不发。

嘶，气氛好像不太对。

悄悄抬眼扫视一圈，也没发现敌人。

零动了动凑近人偶：“大家怎么都不说话？”

谁知人偶一惊，猛然抬头愣愣盯着零，除了“你”之外什么都说不出。

但是这个动作似乎刺激到其他人，野伏众争相围了上来，一个个关切问她感觉如何。

零不解：“我没事啊。”

“那就好那就好。”阿勇松了口气，不过没松完：“刚才你突然没动静，呼吸都停了，给兄弟们吓得够呛，还有你弟弟，急得就差哭出来，这是不是……”

他话没说完，显然顾忌着人偶和零的心情。

零听明白他想问自己是不是生病了，不过这应该算不上病，身上也没明显不适，大概是和温迪对话的副作用。

之前好像没出现过，也可能出现了自己没发现。

意识的链接玄之又玄，不是她擅长方面。

下次直接问温迪吧，反正现在没什么问题。

轻描淡写一句不碍事，零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见她面色红润呼吸顺畅，也没表现出问题，野伏众很有分寸让出空间。

被扯着的衣袖稍微松了松，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零察觉到对方眼睛似乎变了一瞬。

但后者很快低头，像被吓到依然没松手。

人偶诞生不久，她不习惯和还未成年的孩子交流，一时手足无措。

“怎么了？”

他开始没有回答，只是攥着袖子的手又紧了紧。

片刻后，他小声说：“我以为你要离开了。”

零眉毛轻挑，安抚性的拍了拍对方肩膀：“我哪儿都不去。”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一个诞生不久的孩子至于这么缺乏安全感吗？还是说他天性敏感并且记得被放置在借景之馆前的事。

问题好多，脑袋晕晕的。

算了，下次一起问温迪吧。至于他说不说无所谓，反正零不打算探究下去了。

正想着，人偶又抬起手在她眼前晃。

零：？

她被晃得有些头疼，定睛捉住眼前晃荡那只手，顺势塞了条烤堇瓜进人偶嘴里。

后者瞪大了眼。

“可以吃。”言简意赅。

为了取下嘴里的食物，人偶松开一只手。

零没有催促，十分耐心的等他确认环境安全。

不多时，另一只手也松开了。

趁着他在吃东西，零想起来还没说过名字，随口问了句他叫什么。

吃着东西，人偶口齿不清：“名字？”

“就是代称，比如那个刚才和我说话的就叫阿勇，抱你下来的大叔叫刀诚。”

温迪：“我觉得他应该知道这种常识。”

“那他怎么还反问一句？不对，你什么时候连接上我的？”

“从你塞堇瓜那会儿。”

零哦了声，对方解除信号屏蔽她倒不意外，那种小伎俩除了挂个电话没指望能做其他事。

为了避免刚才的情况再次出现，她没理会温迪。

温迪：“我主动找你聊天不会有副作用。”

零没接话。

“你不问问原因吗？”

零：“反正听不懂。”

一句话让温迪瞬间沉默。零幽幽叹了口气，现在安静多了。

不过他最后还是解释了一下。总而言之还是意识连接的锅，可以理解为技术不到位出现了bug，后续他研究研究试着修复。

这段时间温迪会尽量关注这边情况。

回到名字话题，人偶好像不在乎称呼，他说自己没有名字，也没有取一个的想法。

“你也有名字吗？”

“有吧。”零想了想，本名是什么早忘了，但是代号也可以当做名字，“你可以叫我零。”

“零。”

“嗯？”

“为什么拆了门也要进借景之馆呢？”

“因为门锁着，不拆进不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吗？”

“或许吧，我也不知道，但我会保护你。”

“保护？”

零觉得人偶的问题怪怪的，不过幼崽的念头千奇百怪她也没多想。见对方平静下来，说了声就去找海乱鬼刀诚。

她没看到身后所谓幼崽停下了进食，缓缓抬头，那眼神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刚刚苏醒的纯白人偶。

温迪没出声不代表他不在，拥有上帝视角能注意到更多问题。

虽然这么说不礼貌，不过他们交流中的违和连零都能察觉，更何况温迪。

看到人偶的眼神后，他悬着的心总算砸到了脚上。

完蛋，这位更是带记忆来的。

现在的问题是，人偶，或者说散兵，他会不会以为这是某个势力在搞鬼直接干掉零？

想到这里温迪瞬间头大。

不是说会封闭灵魂记忆吗？系统能不能行？这都什么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