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坐在凳子上无聊地晃动双腿,心不在焉地观看旁边窗子外的风景,明媚的阳光下,一片又一片飘落的树叶。
“咔嚓。”门被推开,一个戴着面具蓝色头发的男人走了进来。
流浪者听到动静扭头看向这个陌生人,直白道:“我要加入你的实验。”
男人遗憾地摇了摇头,不得不尊重一下日后同僚的想法:“身为研究者,自然十分乐意,但不对你动手也是我和他的交易之一。”
“你不需要对我动手,这里又不止有你。”
听出了话外之意的男人眯眼笑道:“我是博士,欢迎你加入这个伟大的实验。”
这个将自己切片成不同年龄和人格的实验。
“作为谢礼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或许和他一样解除体内封印?”
“不需要。”流浪者走向博士,仰起头注视对方:“具体要做一些什么?”
博士没想到流浪者什么都不懂鲁莽地找他,拿出了所有实验报告测试着自投罗网的人偶,期待展示出的人性是反抗还是逃跑。
流浪者认真地查阅后,指了指没做过的一个方案:“我想现在进行这个。”
“通过分离人偶身体结构研究连接方式,嗯...上面写的工具你有吗?” 他蛮力拆除胳膊但它纹丝不动。
博士双眼微眯,招了招手让下属将凝聚了深渊之力的器具送了过来。他看着流浪者用器具往球形关节处狠狠插入,手臂被腐蚀后对方又拔了出来,恐惧了?
他失望过于普通的实验结果,但接着,人偶毫不犹豫地撬开了眼球并将其挖了出来,又开始卸胳膊。
“给,腿目前不行,我还要去找他。”流浪者将手臂和眼球交给了博士。
博士将它们冻住交给了下属,被预料之外激起了研究的**:“根据我的实验结果,你们人偶是有知觉的,他是已经麻木到不认为这是痛觉。那你呢?”
流浪者瞧了下文档上实验记录这一栏,如实回复:“疼。”
他继续详尽地描述着:“被腐蚀的地方一边修复,一边疼得像是被刀一片一片刮分。”
“身体本能地召唤丢失的部分却没有结果,觉得脑袋在四分五裂,仿佛被啃噬。分离的手臂和眼睛也感到冰得刺骨的痛。”
“还需要什么吗?完成了的话今天可以不打扰我们吗?”他平淡说完后起身离开。
博士点了点桌子示意流浪者坐回凳子:“不管看到多少实验报告里实验品的下场和遭遇,你好像都不觉得害怕?”
流浪者歪头不解地看向博士:“我很害怕,所以马上选了一个。”
他再也不会和当初一样想着未知带来的所有可能性,除了吓自己以外,什么都不能解决。
“当插进关节的一瞬间,我就知道这份情绪过于无意义。”
博士感叹着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偶,一个直直往前冲,另一个困在原地:“这份勇气,还真是扭曲。”
“没关系,就算再怎么扭曲,那也是勇气。” 流浪者并不觉得用伤害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是一件坏事,“而且,我相当满意用现在这个样子去见他。”
他单眼单手,仿佛遗忘了全身的疼痛,天真又纯粹地笑着。
“你,是天然地这么残酷,还是故意的?”
让一个用尽办法只为了保护他的人偶,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再次直视这份的无力。
“嗯?你在说什么?”流浪者断言道,“这不过是人类口中的,新颖的玩法。”
有趣的答案。博士愉悦笑了声,他如了对方心愿命令下属:“带他去见短发人偶,告诉还呆在那的人,今天的实验结束了。”
流浪者跟着走到门口的一瞬回过头来,对着博士说:“谢礼,我想到了!”
“照片里的实验台看起来又冰又硬,我不喜欢,换成我们住的地方的那张床吧。”
博士听着这句仿佛来旅游度假的话,挥了挥手,也不知同没同意。
士兵带走了所有人让他们独处,脚步声与机械的敲击声散去,房间内一片寂静。
流浪者在阵阵传来的灼痛下晃晃悠悠地走向还躺在实验台上空洞的人偶,他流出眼泪:“疼。”
国崩听到熟悉的话语,潜意识下询问道:“哪里?”
“全身。”
“骗我...”话音未落,失神的国崩被眼前流浪者缺失的眼睛和手臂吓到,他连忙从实验台下来,紧紧抱住了对方,跟着对方瘫坐在了地上。
而听到这个回应得流浪者哭得更厉害,强调道:“好疼。”
国崩手足无措,尝试将自己的零件卸下给对方安装上,慌张地哄着:“睡,睡吧。”
流浪者拦住了国崩的动作,直视着对方:“这次不会放过你,你要好好看着直到我不哭了。”
国崩松开了怀抱,目光中坐在地面的流浪者强迫自己直起腰板,空缺的眼睛冒出大颗大颗的眼泪,而缺失了半边的手难以支撑身子,虚弱又颤抖。
他被从未感受过的剧痛所侵蚀,无力到连自己拥有的东西都无法主宰,只能看着眼前的人偶残缺地哭泣。
“我很生气。”
国崩无力关心自己事情做的事情是怎么泄露的,毫不犹豫道:“我错了,我们先去找...” 所有心思只在让眼前的人偶停止痛苦。
但他伸向流浪者的手被毫不犹豫地挥开,流浪者委屈又强硬道:“别碰我!我不会这么轻易原谅你!”
“而且,这只是一个开始,我对博士说了‘你不需要对我动手,这里又不止有你’,而你应该知道我真正的意思。”
国崩瞳孔一颤,手胡乱地无处安放,艰难地挤出:“...我...我来动手。”
“对,你只能这么做,你更不能接受别人对我做这种事情。你需要解剖我,用会腐蚀我的工具划开我,将我四分五裂,给我注射各种药品。”
“然后我会一直对你说疼,一直流泪,直到这个实验结束,都是因为你隐瞒我,你的错。”
“抱我,真的...好疼。”流浪者带着撒娇与哭腔,在国崩怀里接着说,“在这段日子里,我感受到的痛苦让你更加痛苦,而你的那份痛苦又让我更加痛苦,我们会陷入死循环。”
“这是我对于你一个人做出这种选择的惩罚,也是给自己,蠢到现在才知道你做出这种选择的惩罚。”
“摸我头。”流浪者感受着对方越发用力的怀抱,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国崩的胸膛,“后悔吗?”
国崩再也不敢有任何隐瞒流浪者的事了。这个下午,在这冰冷的实验室里,他只能看着明明只是被烫到都哭着和他撒娇的人偶,为了他而如此伤害自己。
“后悔。”不能触碰,不能安慰,此时全身的剧痛甚至将他之前所有的痛苦覆盖。
“原谅你了。” 流浪者从国崩怀中努力地窜出头,与对方对视:“开心吗?”
国崩双眸深邃地凝望着为了他而舍弃一切,不管遇到什么,不管会经历什么,都毫不犹豫跑向他的人偶。
清楚地知道与那和无与伦比的痛苦一起到来的是,无法被掩盖的,更甚的愉悦。
他魂牵梦萦于,这份流浪者给他的沉重又浓烈得如同毒药一般的感情。
将他暴晒于烈日之下,越靠近越干渴越渴求更多,空荡之处都一瞬间被填满,带着他窒息而亡。
国崩喉结上下移动:“非常开心。”
“这样就好,我没有伤害到你,而这件事情也能一笔勾销。”流浪者歪头,话题一转, “但你必须要做出决定,是不是还要用这种半吊子又吝啬的情感,一边把我往外推,一边把我往里拉?”
“我不能接受。”流浪者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害怕又坚定迈进。
视野内对方坚定又果断的神情告诉了国崩一切,如果这个时候不立马做出正确的回应,对方就会当机立断地带走对他注入的情感。
但?他真的要对着自己那么讨厌的过去,曾今好意,无力又无知的自己付出所有吗?
不敢跨出保护壳,国崩大脑疯狂运转,他绝无法接受先前的满足瞬间被空虚替代,那么...
流浪者是物品,他仅仅只想将其困在身边。那他为什么又将他推向人类?
——嫌弃对方用那张脸疼痛后流泪的样子...不是,他不愿看到对方受伤或哭泣。
但这也只是给予了轻微的情感,为什么不果断拒绝付出所有情感,再囚禁对方?
——优柔寡断无法快速做出决定...不是,他毫不犹豫选择了囚禁而不放手。
为什么做出这个选择?这份情感应该能让他放手,满足那微不足道的保护欲。
——只是在遵守对方承诺的约定...不是,此时极度的痛苦与愉悦,绝称不上轻微...
在这份无止尽的自问自答中,国崩的内心猛烈翻腾,线索窜连在了一起。不得不承认他早已失败于将流浪者当做一个物品,而这份情感在对方刺激下也越演越烈。
他双手肆意地摆动流浪者的脸蛋,注视着对方一只明媚一只黑洞的眼睛,厉声不再压抑:“你已经放弃了我给你制造的虚假又幸福的光景。”
“不可能得到第二次机会!”
国崩恶狠狠盯着眼前对世事依旧一知半解的人偶,遵从本能,将唇重重印在了对方嘴角。
片刻后,他松开嗤笑:“你可真的喜欢做出无法脱身的选择。”
“嗯,非常好的选择。”流浪者不再流泪,强迫自己停止颤抖,挂上明媚的笑容安慰着对方。
这次的测试中,他终于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国崩靠着墙壁将流浪者搂在怀里,强硬道:“我要夺回本属于我的神之心,而你必须寸步不离。”
“好。”流浪者蹙眉想了想,“我听他们说世界上还有好多地方,结束后我们都逛逛吧!”
“嗯,睡吧。”
流浪者闭上双眸但没一会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大人,您要的床送来了。”
他兴奋地起身拉着国崩去开门,指挥着士兵移掉实验台将床放上去。
“这是什么?” 一旁国崩困惑道。
“那个奇奇怪怪,戴着面具,蓝色头发,自称是博士的男人给我的谢礼。”流浪者嫌弃地瞥了一眼实验台,“这东西看起来又冰又硬,我才不要!”
他坐到了床上,伸开手臂乖乖地等着国崩来抱,目光中对方无奈的样子却执行得如此利落。
流浪者感受着国崩的体温终于松了口气:“真好,你现在不和照片里一样冷得难受。”
“人偶本身就不会因冷难受。”
国崩抚摸着流浪者的脑袋,牢牢将这份温暖锁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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