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要是问我这个书讲的到底如何……惭愧惭愧，我听书听到一半睡着了。

显然比起拼命从说书先生口沫横飞的描述中找出某个让钟离露出嫌恶表情的点，睡觉才是头等大事。善哉。

“等会，我没听错吧？”我颇有些震惊地瞪大眼睛。“公子干啥去了？”

“那位执行官在说书人讲述的过程中，在那幕战斗描述结束之后的瞬间就破窗而出，我也并不曾知晓他究竟去了何地。”钟离坐在雕花靠背椅上，端着茶碗悠然地望着窗外的晨光。

得，十有**是找人干架去了。我有些无语地撇嘴。

“幸亏这说书的位置是半露天式，那位执行官就算走的急了些也只是撞断了两三根柱子。”钟离跟我讲述了一下结果。“唔，在那种人仰马翻的情况下你依然睡得结结实实，着实让我佩服。”

其实昨晚上听书的时候我睡得特别香甜，简直是正常休息根本没法比的睡眠质量，但我没好意思说出来。

“当时空间小，情况比较混乱。”钟离轻轻磕了磕茶碗盖。“是以我直接把你搬到了往生堂来。看你睡得香，就没有打搅你的美梦。”

“旅行者旅行者，唔唔，这里的餐点特——别好吃！”派蒙显然早就精神了，双眼放光，抱着一块足有半个她大的糕点嗷嗷地啃。钟离淡笑，朝我一挥手，问道:“既然你已清醒了，要开始用餐吗？”

“哦，好啊。”我大老远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腾地一下坐直了。门外锁扣轻轻一响，两个漂亮妹妹端着托盘进来，开始一样一样往床边的桌上摆吃的。起初我还处在刚睡醒的懵圈状态，随着小碟子小碗一件件哒哒哒地放在桌板上的清脆声响，我的脑子渐渐地清醒了过来，看着精巧碗碟里装着的种类齐全色香味丰富的早茶，我陷入了呆滞。直到那两个漂亮妹妹摆完各种吃的，把托盘收走，然后又从外面拿来一盆水和毛巾用甜美的声音询问我是否要她们服侍我洗漱，我才激灵零地哆嗦了一下，腾地一下从被窝里跳了起来，差点撞翻妹子手里的水盆。

“哦，是我失礼了，女孩子梳妆打扮，我应该先回避。”钟离用一本正经的脸说着乱七八糟的话。

“…………”

他是从什么古代王朝穿越过来的带少爷吗？！

习惯风餐露宿的我一口气噎在嗓子里，暂时没空管他，先婉言谢绝了漂亮妹妹的服务并且客气地送她们出门，草率地抹了两把脸，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向钟离。

“嗯？有何事？”钟离扭头过来，也对我抱以疑问。“莫要急着赶路，若是没什么必要的事情，不如先歇息片刻，用了这顿早茶后再离去。今日天朗气清，云霁开合，定是个极好的天气。”

——啊！上流社会的浮华奢侈腐蚀了这些人的心脏。我恨铁不成钢。璃月，有着全提瓦特大陆唯一的铸币厂，商贸之都，历史悠久，讲究众多。就是这样的花花世界迷惑了我的双眼，啊，可恶，面对这样一桌子诱惑，我当然要欣然接受了！有免费的好吃的摆在面前，不吃绝对是脑子出了问题。面对钟离的目光，我把刚才痛斥他居然驱使漂亮侍女的话咽了回去，老老实实地坐到了他的对面，张开大嘴开始干饭。

“旅行者，别被奢侈生活迷惑了，你没有钱，要做委托，委托。”派蒙吃饱喝足，在我耳边嘀咕。我咽下一口包子，鄙视地瞥了一眼刚才比我吃的还香的随身宠物，心里正盘算着今天的行程，对面的钟离先我一步开口了:“在离港口不远处，有一好店名为‘三碗不过岗’，这一阶段关于送仙典仪的准备事宜恰好告一段落，旅行者，若是今晚无事，我请你吃饭如何？”

我天，钟离要请客？？？

这下不光是我，连派蒙都震惊到差点从空中栽下来掉进汤碗里。我一手把碗挪远了点，一边不可置信地说道:“钟离先生……你居然请我吃饭……真的假的啊？”

“嗯？哦，放心，我会记得带钱的。”钟离完全没把这个当回事，随意地挥了挥手。“能喝酒吗？”

其实按理说应该是不能的，因为从前和哥哥在其他世界旅行的时候，他以我还小作为理由，从没允许过我喝过一滴酒，然而实际上我也不算小了，导致我对这个东西很是好奇。现在嘛，我想了想，按住正要开口替我拒绝的派蒙，冲钟离豪气万丈地点了点头。“能喝。”钟离请客，简直是震撼我大半年的稀奇事情。这个机会不抓住，都对不起我因为他而亏损的摩拉。

“唔，那便这样定下了。”钟离拍板。“今日晚间，三碗不过岗，不见不散。”

“旅行者，你真的能喝酒吗？”派蒙担忧地看着我。“之前在那位迪老爷的酒庄，你，你……”

“什么酒庄？我干什么了？”我有些莫名其妙。

“呃，没什么。”派蒙往后缩了缩，“既，既然你都不记得了，那也很好，唔……就当我没问过吧。”

这脑子没多大的小家伙怕不是吃好吃的吃傻了。我根本没把她的话当回事。笑话，我堂堂旅行者，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喝酒而已，从前在其他世界看哥哥面无表情一杯接一杯地灌，喝完啥事没有，想必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今天我一定要把钟离给喝到倾家荡产。

08

甘雨最近很忧愁。

饭也吃不香了，觉也睡得不踏实。岩王帝君薨了，虽然凝光大人依旧淡定自若有条不紊地处理各种突发事宜，但是她却没有凝光那份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心性。毕竟那可是岩王爷啊，是统治管理璃月几千年的，如此强大的让所有人敬仰的神，就这样，没有任何预兆地突然逝世了。对于这样突如其来的改变，甘雨现在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每天上班的时候眼神都是飘的。然而震惊归震惊，活还是要干的，凝光大人日理万机，就算只是下属，她每天也有无数的事情要做。群玉阁悬浮在璃月之上，掌握着整个地域的经济财政脉络，她所要做的，就是往返群玉阁与璃月港之间，为凝光大人传递各种指令，以及探听一些常人难以接触到的事情。

比如这次，甘雨就要奉命去邀请那位最近在璃月声名鹊起的旅行者到群玉阁上做客。并非属于七星或者仙人中的任何一方，却以其不凡的实力和良好的名声为许多人所知晓，是一位神秘的传奇人物。

甘雨站在屋脊上，看着下方酒肆的场景，有些迷茫。

她还真是没想到这位神秘的旅行者是个看起来还是未成年的小姑娘。

“再来。”小姑娘镇定的声音在底下响起。

“旅行者，你真的不能再喝了，呜呜，我就应该拦着你的，你再喝下去真的会出人命的……”

“什么？你再说一遍？这酒有毒吗？”小姑娘很是不耐烦。“好吵啊，再多讲一句我拿你当下酒菜。”

“有生命危险的可不是你……”

“这酒自是没有毒的。”另一个醇厚的男性声音从那边传来。“唔……旅行者，你还好么？”

“我不好。咕噜咕噜。”呛啷一声，小姑娘把碗往桌子上一拍，声音洪亮，字正腔圆地说道:“钟离，我今个一定要把你喝个底朝天。”

“…………”

“钟，钟离先生，旅行者喝多了，脑子不太清楚……呜哇哇！我的头——‘’

甘雨定睛一看，那位旅行者一脸漠然地把什么东西塞进了嘴里。

“呃呸。好硬。没熟。”小姑娘把嘴里东西吐出来，嫌弃地咂嘴。“钟离，有没有什么好一点的肉？”

“店家，再切一盘上等的牛肉。”那位坐在旅行者对面的男性十分配合。“嗯……还有，那边的客人，天晚风凉，房顶高低不平，有什么事情烦请下来商量如何？”

……啊！他在说我？甘雨一激灵，条件反射之下直接从房顶蹭地蹦了下来。

“哪有人？呃，你是哪位？”小姑娘抬头疑惑地看着甘雨，漂亮的浅金色眼瞳在夜晚暖黄的灯光下泛着莹润的水泽。

“我……”甘雨挺直腰板，刚要开始自我介绍并转诉凝光大人的口信，却见对面的小姑娘盯着她的头顶，大眼睛忽地闪亮起来，碰地一拍手掌，大声道:“哦我知道了，你是椰羊！传说中的半仙之兽！”

……啥？

自己确实是半仙不假，但是椰羊是个什么东西？

“旅行者，既已见面，不如先让这位小姐说明来意。”那小姑娘对面的男子轻咳一声，把眼神转到了甘雨身上。恍然间面对那双石珀一样澄明华贵的眼瞳，甘雨有些发愣，明明眼前这位男子气质淡然，表情温和，但莫名地，甘雨在这样的目光下头皮居然有些发麻，竟是被他的气势压迫到了。……这个人，是什么来头？后退半步，甘雨庆幸现在暮色已至，光线昏暗，自己露出的紧张表情没有一下子在人前丢脸。

“椰羊，你产奶吗？”小姑娘完全没听他刚才说什么，端详着甘雨，冷不丁地一语惊人。

“咳咳咳咳……”

“…………什么？”甘雨迷茫地反问。

“怎么一个个的耳朵现在都不好使了？”小姑娘有些不耐烦，口齿特别清楚地大声说道:“我问，你——产——奶——吗？”

“呜哇哇哇！！”那长得有半人手臂长的小精灵发出难以名状的尖叫声，蹭地冲到了甘雨面前冲她胡乱地挥手。“这位小姐，旅行者她她她喝高了，不要理会她！你有什么事情，告诉我就可以了，我会转告……”

“椰奶！！！三百万摩拉啊！！！”旅行者崩地一下支棱起来，使劲一拍木桌，发出巨大的响声，桌上的酒壶菜肴抖三抖，对面的钟离嘴角微微抽搐。“三百万？三百万？！公子那个花钱如流水的败家爷们不心疼我都替他心疼啊！我的天哪，怎么会有这种人这么不把钱当一回事呢？三百万啊，都够我挥霍无度好长时间的了，怎么就这么被那个一脑袋绿的眼镜蛇敲诈了去呢？！”

甘雨吓得全身一抖，震惊地瞪着虎虎生威的小姑娘，真看不出这小小身材居然蕴含巨大能量。这是喝醉了？小姑娘眼神清明，目光炯炯，脸上完全没有醉意，怼桌子的手特别有力气。好……好家伙，原来那位近来名声大噪的旅行者是这样的性格啊……

“…………甘雨小姐，你的来意……”那男人坐在对面，表情岿然不动，只是嘴角的笑容略微有点僵硬。甘雨冷不丁被他叫出名字，愣了一下，再次扫了那人好几眼，这才认出来这位居然是那个往生堂的客卿钟离先生，也是一位神秘人物。方才一直被旁边两个好像在讲相声一样的家伙不停打断，甘雨眼皮跳动，这种情况……也不能怪人家，只能怪自己偏偏挑了对方喝酒的时候来传达消息。……啊，话说……三百万摩拉，真的有人会像玩一样把那些金灿灿的钱拱手送给他人吗？

“区区椰奶而已，眼前这只不就是。价值三百万，三百万的椰羊。”旅行者开始撸袖子拔剑，一只脚踩上了凳子，剑还没出鞘，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面朝的方向一转。“哦我想起来了，不是三百万，是两百九十九万。哦？好神奇啊！居然被打了折！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以普遍理性而论，两百九十九万确实比三百万少了一万，我说的对不对啊，钟离先生？”

看钟离那愕然的表情显然是万万没想到这火居然烧到了他的身上。旁边的小精灵刚才还在手忙脚乱，这会儿甘雨再一瞧，好家伙，在空中笑的颤抖，飞的都不稳了。要不……我明天再来？甘雨思考了一下，看着眼前变得极其混乱的状况，想想刚才旅行者对着自己喊椰羊时的表情，偷偷咽了口唾沫。所以，果然还是明天再来吧。凝光大人下命令的时候只是说了近日邀请，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撤为妙。

…………

“…………”

“椰羊……”

“跑了…………”

什么？！哪有椰羊？！

夜风吹的店门口挂的酒旗呼啦啦地响，临门外的大街上依旧热闹。我猛地抬头，一激灵，打了个喷嚏，感觉自己的眼皮有些发涨。

一转头看见旁边整个像张饼一样瘫在地上的派蒙，我立马得意洋洋起来。“喝，怎么样？旅行者荧千杯不倒，你看看你这就不行了，啧啧啧，太菜了。”

派蒙颤颤巍巍抖了半天，终于翻过了身，把正面朝上，扭头用死寂的眼神看着我，一语不发。我看着她这状态，哈哈哈哈嘲笑了几声，想抬起手臂把好不容易翻过身的派蒙扣回地面上，手指一动，才发现自己手腕酸软无力，再一用力，好家伙，两条胳膊几乎都疲累到挪不动半分。然后，接下来，我才意识到，我正以和刚才派蒙一样的姿势脸朝下趴在地上，只有转动脖子的力气，头都抬不起来。

“…………以后……定不能叫你碰酒杯一下。”

一个苍白无力的声音从我的头下面响起。呃，是的，声源确实是我的脑袋下面。我能感受到声音说话时脑袋下面些许的震动，啊，怪不到完全不觉得地下凉呢。倒是头，头底下有一点硌得慌……我把刚歪到旁边的头扭正了，发现自己下巴底下垫的是钟离的锁骨，呵呵干笑了两下。

我错了，再也不喝酒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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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7-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