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猎人与猎物

【时间】之下,众生皆平等。

无论是长寿还是短生,无论是强大亦或是弱小,无论痛苦亦或爱恋,都将在【时间】的漫长磨损中泯灭。就像久经风蚀的岩土,就像烈火灼烧下的江河。

但【时间】不是一直向前的。

“人类对【时间】的定义源自神明,执拗的认为时间是流逝的水,一去不返。我因此好奇,在神明的时代之前,提瓦特是否有【时间】这个概念。”

薄荷蓝的卷曲短发,明红的眼瞳。说出这番话的人常年待在实验室不见天光,皮肤是明显的苍白。可若因此将他和刻板印象里的文弱实验成员划等号,可是要为自己的轻狂与傲慢付出代价的。

博士的本体匀速摇晃试管里的血清,他面前的是泡在微型海洋生态缸里的人鱼。二者目光隔着透明的钢化玻璃对上,一红一蓝。

“你觉得呢。”

人鱼并不回答。

说是微型海洋生态缸,其实并不微小。占据了偌大核心实验室最中心的场地,直径二十米的圆柱,头顶连通上面两层。底下仿枫丹浅海区制作了海床和珊瑚礁,密密的海藻林为人鱼提供视线遮蔽的安全感,暖色调的鱼群环绕,重甲蟹和鳐鱼不至于让人鱼寂寞。就连那张用来当床的粉色砗磲也是千里迢迢从枫丹海运来的上等货,不比本尊用的差。头顶的日光灯严格按照外界的日月更替而变化,制氧设备兢兢业业工作,不曾怠慢。

可想而知,这处微型海洋生态缸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才能把胚胎形态的人鱼拉扯到人类少年时期的模样。

至少【富人】潘塔罗涅每次来验收博士实验室周期性成功,都得特意绕到这里对着海洋生态缸沉默半天,但是这个项目申请的后续资金扶持却是没少过一粒摩拉。

博士有时候会来生态缸前面对着人鱼自顾自的聊一会天,观察对方的表情,评估对方的学习能力。

是的,他没有让任何实验人员和人鱼产生交流。包括但不限于语言、眼神、肢体。就连潘塔罗涅老爷这个最大的出资人都不可以。

只有博士能够和他说话,所以他每次看见博士来,都会像小兽一般潜游向下游到对方面前,目光紧紧相随。

按理来说水的声音传递具有延迟性,但他听得没有阻碍。

用“他”来称呼人鱼似乎不太合适,那就采用博士实验室对他的指代性称呼吧。

Kappa,卡帕。他们这么称呼他。

上一个Kappa指代的是博士的某个切片,不过早在Omega和草神的交易中毁去了。

卡帕对自己的名字没有表现出什么明显的喜恶,但他知道卡帕是这些人对自己的称呼,因此每当博士这样呼唤的时候,他就会从最靠近日光灯的地方往下游,隔着冰冷的玻璃靠近对方。

多数时间博士来都只是为了取走他身体的某个样本,比如皮肤比如血液比如鳞片,每一次的剂量都不多,也不痛。

因为第一次感受到疼痛的尖锐时,卡帕的声音化作铁锤将周围所有未经特殊手法固划的玻璃材质物体震个粉碎,当天所有在实验室的人听力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有的只是耳鸣几天,有的当场耳膜破裂失聪,更有甚者直接陷入莫名的癫狂中,皮肤寸寸崩裂当场死去。这些症状毫无规律,完全随机。更不用提血清药剂各种液体融在一起,什么用都没有了。

博士不在意人员的折损,但如果是正在做实验的人受伤导致实验无法继续又没有人可以接替时,他就必须在意了。卡帕不是实验室里的小白鼠,考虑到未来会有某个难缠的家伙接他走,博士不能因为一时的生气做出什么糟糕的决定。

你说再创生一条人鱼?博士不是没想过。可是当初从卡吕普迪斯身上取走的样本只能够一个切片存活。就算从卡帕身上取样本进行切片实验,所有培养材料都会诡异的在细胞无限繁殖前同时失去活性。

就像存在什么诡异的基因锁一样,世上最多只能有两个卡吕普迪斯存在。

更不用提在卡帕内没出现重大问题前再做一个切片,耗费的不必要的资金数额是平民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博士那位好合作搭档富人只会狠心驳回下一次的资金申请,一口气削减他其余实验项目50%的预算。

天才傲慢如博士,也是要为最大的金主稍稍后退一步的。

于是他捏着鼻子去处理实验室的惨况,发现卡帕静静的蜷缩在粉色砗磲床里休息,对外界声音充耳不闻。自那以后,博士花了很多时间重新取得卡帕的信任,用无痛的方式取样本,顺利得不可思议。

如此厌恶痛苦吗?只要麻痹他对于痛觉的感知,似乎做什么他都不在意。

博士对这个发现很高兴。

“多托雷,上次那种血清成品还有吗?”

带着银链眼镜的儒雅男人裹紧了执行官大衣,多托雷的实验室真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啊。

“等会我让zeta送到你那。”博士刚从核心实验室出来,没有戴面具,“怎么,今天来就是为了要血清?富人老爷。”

zeta就是上次去至冬冰原抓出逃的实验样本,意外发现卡吕普迪斯的那个鸟头面具切片。

很显然潘塔罗涅是知道多托雷新做切片的,二人私交不错,闻言只是捏了捏眉心:“卡皮塔诺发现那些血清的衍生品能让植入人员产生一定程度的深渊抗体,说什么都要我再弄一批给他。”

“队长从纳塔回来了?”

“omega和zeta两个忙得脚不沾地,你待在实验室这么久不出门当然不知道。可惜我刚铺垫好的美容市场,那么大的市场份额这次吃不到口。”潘塔罗涅也没想到人鱼的血清具有相当强烈的促进细胞再生和抗氧化作用,“谁叫贵族小姐打了美容针跑去雪原,不凑巧的撞上了深渊裂隙涌现的魔物。又得队长所属的士兵救助,意外发现深渊力量没能彻底入侵她的神智和灵魂,层层上报,卡皮塔诺才找到了北国银行。”

换在以前,潘塔罗涅绝对不会这么容易把到手的利益拱手相让,让卡皮塔诺去给那些注定当炮灰的牺牲品注射。可谁让对面的是深渊,不仅女皇会全力支持卡皮塔诺,从枫丹回来的阿蕾奇诺连带着背后的壁炉之家都会向他这个行长施压。

有时候潘塔罗涅也会觉得自己倒霉,想挣点钱怎么这么难。

博士,多托雷光看富人老爷的眯眯眼就知道这位大银行家又没琢磨好事,不过那有什么要紧的呢?总归不影响他继续实验。

那只薄荷色的小鸟又来了。

还带着他的黑蛇朋友。

卡帕隔着鱼缸看着走向他的两只小动物,黑蛇把自己裹得毛茸茸,小鸟又摩擦他的鸟喙。卡帕主动把手伸进平时取血的细长管道里,心想要喂饱一只爱吃血的小鸟真是不容易,更别提小鸟还会带朋友来用餐。

有点不乖,不过黑蛇毛茸茸的很可爱,原谅他好了。

卡帕,或者说人鱼打了个哈欠,看着薄荷色小鸟满意的取走了今天额外多要的血。

小鸟吃的高兴了就会叽叽喳喳的唱歌,在安静的环境里很响亮,很有趣。薄荷色的羽毛都会蓬松起来,看着就软乎乎的,肯定很好摸吧。

小鸟,可爱的小小鸟~

小鸟,我要拔你的羽毛~

我要拔你尾巴的毛~

我要拔你脑袋的毛~

小鸟~小鸟~

小鸟,可爱的小小鸟~*

等小鸟长大,他就可以拔下小鸟的羽毛用来收藏。人鱼越想越高兴,忍不住哼起歌来。

潘塔罗涅捂住耳朵,好像有一只手在肆意揉捏他的脑仁,头疼欲裂,似乎脑子下一秒就会炸开一样。

时间过得如此漫长而又短暂,直到卡帕唱完,富人老爷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打捞起来。流了太多汗,银行家瘫坐在真皮软椅上。该感谢多托雷把他办公室唯一一张软椅让给了自己吗?

“潘塔罗涅,让我检查一下你的脑子。”

潘塔罗涅闻言眯眼笑了笑,极其疲惫但硬是打起精神来了:“好啊,那就劳烦博士大人了。”

换在以前,多托雷对他说这种话纯粹是讽刺他脑子不清醒,不过今天情况特殊。

因为多托雷的表情很差。

“难道我要被卡帕的歌声杀死了?”潘塔罗涅还有心情打趣,“放心吧,我死之前会把你的实验尾款结清的。”

“你舍不得死,也不会死在这里。”多托雷收回放在潘塔罗涅两侧太阳穴上的双手,“该死的,他一直在装。”

那条人鱼,那个卡帕,那个试验品,居然一直在伪装自己,把自己塑造成真的不谙世事的纯真模样。

如果不是今天不知道是什么因素引起了变量,他恐怕还会被卡帕蒙在鼓里。

这简直是耻辱。

为什么一个从未和外界有过沟通的生命,会哼唱歌谣,会自主伪装,会用自己的声音造成破坏?

潘塔罗涅老爷看着他的合作伙伴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宣布:“我要切下他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着些什么。”

博士是个掌控欲很强的男人,他探寻未知与不可知,但如今的情况显然不容乐观。

他讨厌被人愚弄。

“哎呀,这可真是……”

富人眯起眼睛,注视着博士大步离去的背影。

只是切片,只是声音,就有这样强烈的精神攻击力量吗?为何从枫丹传回至冬情报里没有这一条?

无人在意的角落,室内的风在流淌。

*以上歌谣改编自法国儿童歌曲《云雀》。对,把文中的“小鸟”改成“云雀”就行。原版歌曲挺黑暗的,感兴趣的可以自行搜索。

其实博士的配色我真的挺喜欢的,因为总是带着鸟嘴面具,就把他拟态成小鸟啦。潘塔罗涅是黑蛇,蛇怕冷,裹得毛茸茸的很可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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