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来到阁楼，却在离楼梯的不远处，就遇到了一扇门。

推开那扇门的瞬间，他就有一丝的恍惚。

只是他看不见，他身上本破烂不堪的衣衫，竟然换成了一件和到达此处时一般无二的灰色外衫，发间的那枚世界树叶片也不见了。

推开那扇未知的大门后，他却来到了一间寂静的房间，在他踏入的一瞬，他就已经知晓，这是他曾经的房间。

檀木和雪松的香味萦绕在鼻尖，香味瞬间勾起了他的回忆，他想起了这间房间的布局。正前方是一个小的会客厅，左手旁是洗漱间和一间娱乐室，右手旁则是卧室和书房。

他拄着仪刀打开了书房的门，摸索着坐在了书桌前，然后拉开了左手的抽屉，从中拿出了手机。

也不知是何原理。千年前的手机还能被再次打开，一如既往。

当年污浊降临后，人类的发展方向似乎就偏颇了，多向玄学的方面靠近，而不是科技，所以手机这类科技的东西，到最后也保留了最初的外形。

可惜黎夜看不见，不然就会发现，开机后的手机锁屏和背景都是同样一个人物。

游戏里的散兵。

看不见的黎夜正踌躇如何解锁画面。

但好在这个手机本就只是一个承载力量的外壳，无需黎夜进行操作。

在它开机后，一个发白的光影，随即浮现在了手机画面中。

“好久不见了，黎夜。”一个男童音从手机中传出，是扶光渡影的声音。

黎夜将它架在了一旁的手机支架上。

当年的扶光渡影降临在他的手机中，因此定格了他的手机在这世间的一切因果，为此保留了其中所有的资料，不管是需要联网的还是不需要的。他都能在这个手机上查询到扶光渡影降临那一刻时候的所有资料。

所以过了近两千年，赛提雅还能用这台手机玩那个游戏。

“扶光渡影，好久不见。”黎夜垂眸，盖住了那双异色的瞳孔，他拿下了头上的斗笠放在腿上，有些疲惫的靠在椅子的后背上。

沉默弥漫开来，二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场游戏，千年的时间，好像消磨了他们之间所有的默契。

“当初，你为何要在璃月散播那则关于我的预言？”终究是黎夜先打破了沉默，问出了他曾经最想知道的答案。

“你不等离开了这里，去问小吉祥草王吗？毕竟，我已经回答过她了，”扶光渡影如此回答。

黎夜却摇了摇头，“我回不去了，你这是明知故问啊。”

扶光渡影咧开了嘴角，却没有笑出声。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这样啊，告诉你也无妨，最初的我，觉得没有羁绊就没有牵挂，就算此世消亡，你我仍可下一段旅程。”

“那后来呢。”

“后来，我察觉到我亲爱的主人，似乎爱上了此世的一人。”扶光渡影耸肩，“但是小吉祥草王却说我意会错了，令我很是吃惊。”

“所以，我亲爱的主人，可以和我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你又，误会了什么？”黎夜蹙眉。

“前世的你曾和我说过，你羡慕枫原万叶的洒脱和豁达，你想成为和他一样的人，而巧合的是在此世，您遇到了他，和他成为了朋友。”

“而那一夜，您做了一个梦。”

“梦？”黎夜不记得那一天他有做梦了，他的记忆很好，但他确实不记得自己那晚做了梦。

“你梦到了，你和枫原万叶并肩站在窗边，看着海灯节的烟花绽放。”扶光渡影这么说道，“所以为何那时候的你喜欢的是枫原万叶，后面就变成了散兵了呢？”

扶光渡影轻叹，“为此我还在小吉祥草王那输了半筹，当真令人不愉。”

黎夜叹气，“谁知道呢，感情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

一时之间，二人又陷入了沉默。

“那个游戏，还没有真正的完结。”黎夜开口道，“对吗？”

165/165？

那个问号，一直都在。

“是。”扶光渡影如实回答。

他们都知道他们要消灭的是污浊。

而此时此刻，在场的二人，才是这世间。

最明显的污浊啊。

“他们，都安全回去了是吗？”黎夜再问，右手却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心口，依旧没有跳动起来。

真的就，没有机会了吗？

没有再见你一面的机会了吗？

阿散——

“所以，你收取了什么代价？”

“记忆。”

“什么？”黎夜下意识的反问，有些不可置信。

“他们进入扶光渡影后，所有的记忆。”扶光渡影歪头轻笑，“别忘了黎夜，我们这种种族，最喜欢吞噬灵魂和记忆了啊。”

“没有彻底吞噬他们的灵魂，已经是我忍耐了好久的结果了，”扶光渡影哈哈大笑，“所以记忆这种东西，给我吃一点，也没关系的吧？”

黎夜猛地睁开了一双漆黑的眼，直视着眼前一片漆黑的扶光渡影，“你在愚弄我。”

“愚弄？”扶光渡影摇动着自己在手机中一片白光的手指，“不不不，这不是愚弄，这只是我们的本性罢了。”

“你也一样的，黎夜。”

黎夜疲惫的再次闭上了双目，“够了，我不想再谈这个了。”

扶光渡影沉默，“那就谈谈未来吧。”

“未来？”黎夜嗤笑，“我们还有什么未来呢？”他将头靠在椅子背上，抬眸看着黑暗的“天空”。

“那就告别吧。”扶光渡影轻叹一口气，“虽然很不想与你告别，但我差不多，也该走了。”

“什么意思？”黎夜一惊，“为何如此之快？”

“我已耗尽了我所有的本源之力，在我走后，我的核心会自动消亡。所以，这次是真的永别了。”扶光渡影轻笑，慢慢的从手机的屏幕中消散殆尽，“永别了，我的主人，我的挚友，智慧之——黎夜。”

漆黑视线中的黎夜，再也看不到一丝的光芒和黑暗，他抬手，却只能看到自己发着白光的双手。

他低声喃喃，“你欺骗过我很多次，第一次是我得到最初力量的时候，你说那是最后一次，第二次是夜兰姐姐走的时候，我在意识之间看到你，但你变成了我原先的模样。第三次，第三次是刚才，你说往后之路无你陪伴，让我一路走好。”

“那么现在呢。这一次呢。”他呵呵一笑，笑的苦涩，“我宁愿你这次还是在骗我，扶光渡影，求求你，回应我。”

又是这样悄无声息的告别吗？

又是这样连一句告别的话也来不及诉说的诀别吗？

再一次，被愚弄了吗？

“说话呀，说你这次也是骗我的。”他用双手捂住一片漆黑的双目，无声的落泪，“求你，说话呀！”

可是失去了扶光渡影的手机，瞬间彻底失去了电力，陷入了黑暗，连带着过去的记忆，化为尘埃，黎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伸手触碰它，却只碰到了一手的灰烬。

“连你，也离我而去了么。”

“呵呵。”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未来——

他还有未来吗？

他已经，没有未来了。

残存之地或许还有未来。

可如今的残存之地残余的只有科学院里尚未发育的胚胎罢了，而这，是异世最后遗留下来的珍宝了。

没有未来的他，真的有资格去解封那一片美丽的世界吗？

还是说，让他们随同他的逝去，彻底化为灰烬？

他得不出答案。

右手之下的胸膛一片死寂。

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就这么枯坐着，一动不动。

许久，他终于叹了一口气，拄着仪刀，拿起一旁的斗笠，朝外走去。

他走过二楼，没有停步。

走过一楼，没有停步。

他直接走向了那所谓的去之间。

找到了之前阿散躺着的那副冰棺。

轻轻推开棺盖，他带着手中的仪刀和斗笠，坐了进去。

他睁开了那双异色的双眸，迎接终局的到来。

棋子穿过眉心，他浑身一震，有什么从他的躯体中逝去了，那是从未有过的。

轻松。

虚妄，失去了前驱坐标的你，如何还能够找到这个世界。

我虽杀不了你，但是我可以，杀了我自己。

他口吐鲜血，却笑的畅快，“终于，脱离命运了么。”

一阵微弱的电流穿过身躯，他微微一怔，右手捂上了心口。

“是，错觉么？”

他愣愣的出神着。

冰色的双眸有些呆滞。

突然之间，连续两道强大的电流刺痛身躯。

有着什么东西，跳动了起来。

晶莹的泪珠颗颗滚落，砸在怀中的斗笠上，黎夜慌乱的用衣袖擦去斗笠上和脸上的泪水。

“终于，赶上了么。”

“终于，醒来了么。”

“可我，没有机会再去见你了啊——”他本想在他醒后再去看他一眼，但扶光渡影已经吞噬了他所有的记忆。

他已经，没有资格。

再去见他了。

“阿散——”

“一定要，快乐的，带着我的心，活下去啊。”

他笑着躺了下去，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头顶的棺盖盖上，将阿散的斗笠放在胸口，手中紧紧握着那把挂着图莱杜拉的回忆的久倾仪刀，永远的闭上了那双冰色的双眸。

就这样吧。

这样一来。

他就谁也——不欠谁了。

扶光渡影其实一直在帮黎夜，但是他没有明说，也没有明做。

（身体被互换了，黎夜心神紊乱确实是没有注意到的。）

别忘了他的本质是什么，是污浊，污浊的本性又是什么？

它们吞噬记忆和灵魂，玩弄生命，玩弄人心。所以扶光渡影明明给黎夜留了后路，却不告诉他，只为了让他绝望。（哇，好变态，我喜欢。）（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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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第肆三章 他乡故知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