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好一个感人的母子见面场景呢，连我都要落下眼泪了。”八重神子笑吟吟道，瑟瑟抬眼看向她，只觉得她很眼熟，想不起来这是谁，八重神子上前几步，“但是，你还不能走。”

“……哦？”

荻皱起眉，拦在瑟瑟身前抬头看着她，“当初说好了的，我和衷在这五百年之内清理神樱树根的污秽，你不再追究踏鞴砂的事情。”

踏鞴砂？

八重神子托着下巴摆出一副伤心的样子，“在你的眼里，我居然是会出尔反尔的恶劣性格吗，荻，无论如何也相处了五百年，这么说太让我伤心了。”

而荻无动于衷，“那你想怎么样嘛，反正不许伤害瑟瑟。”

而当事人还不明白状况，她失去了惯常的浅笑，“你们约定了什么，踏鞴砂……荻，衷，你们是被关在这里了吗。”

“可不要误会，是抵押而已。”八重神子竖起食指摇了摇，否认了拐卖孩童这一罪名，“在踏鞴砂做下了这么过分的事，如果一点代价都没有，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吧。”

八重神子还记得她在收到消息后匆忙调动人手赶往踏鞴砂时看到的场景，人心惶惶不可安定，即便人偶已经将炉子关闭，但是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不是只有一个人看到，比起看不见的祟神污染，亲眼所见的黑泥将人吞噬殆尽的画面显然更加令人恐惧，八重神子起初还在忧心百年前的噩梦卷土重来哦可能性，却在向他们打听人偶的事情时意外听到了瑟瑟的名字。

她与瑟瑟也只是认识，不太熟悉，由于种种缘故，瑟瑟更多居住在稻妻城内，由影看守，影与她的关系更好，在那时她并没有想到向来不爱出门的瑟瑟会出手帮助同样遭逢大难的鸣神大社，而她也因断后一举被淹没那片黑暗之中，影回来后找了许久也杳无音信，最后不得不因更多繁重的事务放弃。

原来她在这里。

那么姑且不说御影炉心出事的根本原因是什么，至少后续的黑泥已经能够解释了。

她在周围搜寻一番，并没有人偶与瑟瑟的踪迹，只好先行安抚踏鞴砂恐慌的居民，回去后将踏鞴砂发生的种种告诉了等候在鸣神大社的两个“孩子”，尽管荻认真来说比她大一些，不是什么好心，对于八重神子来说，如今的稻妻百废待兴，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助力。

而结果也如她所料，承袭了那两位神明的意志与力量的两个小家伙毕竟有着比瑟瑟更敏锐的直觉，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她的言外之意，不等她开口，主动提出他们任劳任怨为稻妻服务五百年，来换八重神子不追究瑟瑟的罪责。

说到底，荻和衷，本身即为深渊产物，一个被岩王帝君抚养教导几百年之久，一个又随瑟瑟在须弥的大慈树王身边受智慧灌溉，无论是协助八重神子处理事务还是帮助清理神樱树根的污秽，都是最完美的人选。

“是为了……我？”瑟瑟垂下头，抱住了荻还有衷，“抱歉。”

“但是踏鞴砂，源头另有其人。”瑟瑟看向八重神子，神色难得冷下来，“对于自己国家里的害虫，我以为你们该更敏锐一点，免得被别有用心的人插手。”

人偶，或者说是愚人众的执行官散兵，已经在稻妻城肆无忌惮来去自如许久，而那时踏鞴砂的灾难，也是由博士一手造就的，稻妻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千疮百孔，纵使她袖手旁观不理世务，也明白这不是一个国家应有的状态。

“果然是这样啊，多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八重神子神色如常地应下来，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打算，但这与瑟瑟无关，她站起身来，一手牵了一个，“那么我就先行离开了。”

八重神子得到了答案之后没再阻拦，只是又问了一句，“在你独自行走于这片大陆的时间里，你已经找到了你的终点？”

“我快要看到了。”瑟瑟回答，她感受到被她牵住的手一抖，她安抚性地晃了晃他的手，“但……还缺了什么。”

她还缺失了两段记忆，尤其是在被博士杀死后她的去向，她能够感受到那段记忆极大程度上对她的影响，但她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至于另一段，是在很久之前了，只知道是她主动切割的回忆，为了避免什么祸患，她毫无头绪，索性暂且放弃了。

“我对你的抉择不做评价，但至少真的决定离开的话，去一趟天守阁吧，影为你留下了一样东西，她说是要送给你的。”

影……？

在她同荻还有衷踏上稻妻的领土不久时，便不巧撞上了当时还是影武者的雷电影清缴魔物的现场，瑟瑟本想事不关己地离开，却被她拦下，用不甚客气的方式带回了天守阁，去见雷电真。

她记性不好，被影攥得手腕快要断掉便是难以忘怀的一个场面。

“好。”她应下来。

离开鸣神大社没几步，瑟瑟就停步站住，荻抬头看她，“瑟瑟，怎么了吗？”

“有人要找我。”她说。

没过一会儿，果然有一道瘦小身影拎着裙子急匆匆从神社赶出来，看到瑟瑟时她脚步一顿，明显舒了一口气，又快走几步跑过来。

注意到了瑟瑟身边的荻和衷，她看上去有些忐忑，荻先拉着衷走到一边去，瑟瑟才弯下腰来，“找我有事吗？”

绫华抿住唇角，声音还是有一点点的哑，带着浓浓的鼻音，听着实在让人怜惜，“瑟瑟，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和瑟瑟相处久了，就算是绫华都知道瑟瑟温柔却性格安静，没什么心绪起伏，永远都是那样风轻云淡，但瑟瑟总归是呵护着她的，她能在瑟瑟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然而方才她哭得那么厉害，瑟瑟也不过是语气平静地劝，瑟瑟怎么会这样对她呢。

想着这样，她的眼里又蓄上了泪，在那天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梦里都是在瑟瑟被迫靠住她的时候，她静默着一言不发，短短的几秒被无限拉长到了天荒地老，绫华几乎迷失在那个充盈着香气的怀抱中，只有环绕耳畔沉重的呼吸声提醒着她接下来是什么，绫华拼命地抱紧了瑟瑟，想要把她往回推，但瑟瑟最终还是推开了她，在她的哭喊中坠下海崖。

哥哥反复劝慰她“找不到就是最好的消息”，当时尚在的母亲也告诉她瑟瑟并非寻常女子，她来自六千年前，能够存活至今，应当也是有自己的机缘，总有一天会再次相见，为了不让他们担心，绫华答应下来，可她仍旧会在夜半时分自噩梦中惊醒，然后默不作声地流泪到天亮。

绫华抬手牵住了瑟瑟的衣袖，被她的眼泪打湿的那一片还是深色的，望着瑟瑟过分平静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你还会回来吗？”

如今瑟瑟找回了她的孩子，也找到了自己的家，不再是当初那个在稻妻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孤女，神里家也不再是她唯一的归宿，可绫华还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未来，她几乎算是不抱希望地问。

要她怎么接受呢，从牙牙学语时就陪伴在身边的，除了父母兄长之外最亲近的瑟瑟，在短暂失而复得之后，又要面对她将把视线放在自己的孩子身上的事实。

“我不知道。”瑟瑟歪头想了想，不远处荻似乎在和方才跟在这叫绫华的小姑娘身后的少年说什么，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见她看过来还挥下手，瑟瑟朝他笑了一下，又转回视线来看绫华，“接下来我想陪陪荻和衷，如果有机会的话，去找我丢掉的那一部分记忆吧。”

“你果然失忆了吗？”绫华低落地垂下脑袋，但又立刻察觉到瑟瑟话里的意思，她眼前一亮，“那……那就回神里家吧！”

瑟瑟陪伴她的十年，不仅仅是绫华记忆里的十年，也是瑟瑟实实在在度过的十年。

这又怎么不是她要找的记忆呢。

“嗯……？”

“和我回神里家吧，瑟瑟。”绫华鼓起勇气，重新环住她的腰，“哥哥也一直在等你。”

绫华：哭哭，不忘拐瑟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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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