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今晚可以和我一起睡吗？”

绫华认真请求着。

“嗯？”瑟瑟一挑眉，不理解绫华这是怎么了，下午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又说起这话来，倘若是平时答应也就罢了，无非回去再哄哄两个孩子，可是今晚的话，阿贝多和尤伊在家。

“不行哦，绫华，今晚家里有客人。”瑟瑟晃了晃被揪住的袖子，“过两天可以吗？”

哪怕是她，也明白不可以把请来的客人扔在家不管不顾的基本礼节。

“客人？”绫华警觉起来，瑟瑟这种一天到晚不出门一趟的性子哪里能认识到什么能请到家里来的客人，这该不会就是衷要她这几天说什么都要把瑟瑟留在神里屋敷的原因吧？

绫华又不好太直白地问，她低头一瞬，心里就做好了打算，她微微抿起唇，声音低下来，“对不起，瑟瑟，我只是……”

如同春季初来的花立在枝头，料峭寒风中的摇曳才更惹人注目，少女欲语还休时的失落也让人心生怜惜，瑟瑟尽管不解风情，也能勉强看出她不高兴，她弯下腰来，与绫华四目相对，“绫华，怎么了吗？”

绫华不说，想着能让荻和衷不惜把瑟瑟推出家门的客人必定有她不清楚的内情，万一这是曾经对瑟瑟很重要的人，万一瑟瑟要跟他离开……

她的眼眶逐渐红起来，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如同幼兽一般委屈的呜咽悲鸣，可又使劲摇摇头，硬是要自己把委屈咽下去一样，瑟瑟连忙捧住她的脸，“绫华，是谁欺负你了吗？”

上一次看到这样还是有人当着衷的面说她坏话，衷揍了那个人之后不敢跟她说，自己偷偷哭被她发现，绫华怎么就哭了，她蹙起眉头，“是八重堂那边？”

“不，不是。”绫华连声否认，上前两步缩进瑟瑟怀里，“瑟瑟，留下来陪陪我，可以吗？”

最终瑟瑟也没有搞清楚绫华这样哭的原因，不过比起刚认识的阿贝多，显然还是绫华的状态更重要，于是她答应下来。

走廊另一边响起脚步声，绫人慢悠悠走过来，视野里映出檐下相拥的两个人，瑟瑟对他可没这么亲密过，他打趣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瑟瑟偏过头来，“我今晚要留下，劳烦你找人回去跟荻他们说一声了，让他们帮忙招待一下客人。”

绫人没有好奇原因，顺口问了一句，“在你自己的房间？”

他不怎么指望瑟瑟有身为他的未婚妻的自觉，

瑟瑟没有直接回答，她又看向绫华，“今晚要和我睡吗？”

绫华使劲点点头，“嗯！瑟瑟，我想去你的房间睡。”

其实没有什么差别，甚至瑟瑟的房间因为这几年不怎么住人而冷清许多，托马时时刻刻不忘打扫才不至于让房间落了灰，不过对于绫华来说还是不一样的，住在那个房间里，感觉就像是被瑟瑟的气息包裹着，温暖安心。

然后绫华注意到哥哥的目光，他看着她圈在瑟瑟腰上的手，绫华下意识圈得更紧了。

“对了，瑟瑟，刚刚天领奉行传来消息，说这一次容彩祭受人欢迎的程度出人意料，虽然已经提前有了准备，但还是要再根据今日的情况再调整巡逻规划，你和托马去一趟天领奉行，再和那里的负责人对接一下吧。”他想起来什么，又笑起来，“如果你今晚留下的话，晚餐不如试试火锅？”

“好啊。”瑟瑟跟着一笑，近些年来兴起的火锅，总会让她想起在璃月的时候和摩拉克斯大人吃的每一顿饭，她还是挺喜欢的。

瑟瑟走了之后，绫人架起胳膊，看着妹妹，她也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没了在瑟瑟面前撒娇示弱的模样，已经逐渐长大的少女这才展现出她真正的成熟，绫华抿着唇，满脑子都是刚刚瑟瑟离开之际哥哥突然抬手插在她发间的蝴蝶发卡，并以此为由索要的亲吻。

他们的亲密并不避着她，毕竟瑟瑟是哥哥的未婚妻，她会嫁回神里家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哪怕那些幕僚家臣再反对也没用，绫华会帮着一起反驳他们。

但是每当夜深人静时，她却不会为瑟瑟终于能够成为她的家人而高兴，毕竟，她要叫她嫂嫂了。

她想过瑟瑟成为她的家人，可不是这样的形式，绫华没有想到哥哥对瑟瑟的在意也是源于对瑟瑟的喜爱。

“说起来，时间过得真快，绫华。”绫人感叹一句，他想着当年初见瑟瑟时的场景，是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的清晰，“你恐怕已经不记得了，第一次见到瑟瑟的时候，你还在母亲的怀里。”

就连他自己也仅仅八岁，还不及瑟瑟腰间，只能站在父母身边，抬头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少女。

是呀，从记事起，瑟瑟就在她的身边了，比母亲陪她的时间更长，却扮演着与母亲截然不同的角色，绫华垂下眼帘，“哥哥，那时的瑟瑟是什么样的呢？”

“和现在没有任何区别。”绫人说，托着下巴慢慢回忆，“现在是什么样子，十几年前就是什么样子，如果非要说区别的话，大概就是，现在多少有些人情味。”

“人情味？”

“一开始的时候，她在小院里做洒扫的工作，安安静静一句话也不说，专注到连我都不在意，直到后来她把她发间戴的那朵白花送给我，我又教她读书写字，我们才逐渐熟络起来。”绫人的语气充满着怀念，“原本她在小院里，母亲说你很喜欢她，她便拜托瑟瑟在她忙的时候照管着你，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瑟瑟显然更偏爱你，哎呀，真是令人嫉妒啊。”

绫华还不知道这些，她只记得八岁时的某一天夜里，瑟瑟告诉她从明天开始她就不能再一直陪着她了，因为要去哥哥的书房工作，从那之后她不得不开始习惯每一个没有瑟瑟的问候的清晨。

“瑟瑟……偏爱我吗？”绫华犹豫着问出口，听起来有些不知好歹，但她第一次从哥哥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评价，她一直羡慕着能一直与瑟瑟相伴的哥哥，可没想到哥哥也是这样想的。

“怎么不是？”绫人含笑反问，“前段时间我同瑟瑟说起结婚的事情，她却说已经同你约好了，要等你长大了再嫁人，不能违背当初的誓言，唔，真是令我伤心啊，在未婚妻心里的地位还比不过妹妹。”

听到结婚时绫华不由自主屏着呼吸，生怕下一秒就是哥哥对她说已经商量好了期限，却没料想听到了这样的结果，她松了口气，又想起来这样的反应不合时宜，可她藏不住内心的窃喜，只好埋下头去，“是…是这样吗？”

原来瑟瑟还记得啊，几年前那个夜晚她那么孩子气又无理取闹的请求，瑟瑟真的是把她放在了心上吗。

“她向来信守承诺，答应的事如果不是有特殊情况，是不会随意违背的。”绫人看着妹妹闪闪发亮的双眼，不忍心让她伤心，却又不得不说些什么，他叹了口气，“绫华，我曾与瑟瑟做过约定，如果有一天她要离开，一定要告知我，我不会阻拦。”

他想用各种各样见不得人的手段把瑟瑟留在他的身边，可是做不到，瑟瑟并非寻常人物，无论是那两个孩子，还是她能够操控的吞噬一切的黑泥，又或者说他至今再找不到更进一步的记载的她的过往，都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这一点，想留下瑟瑟的代价太大，他还有自己的家人要守护，做不到付出一切孤注一掷去寻求一个近乎渺茫的可能性，所以在能够预见的离别来临之前，他尚且能做的就是珍惜现在的每一天。

以及，在绫华彻底陷进去之前把她推出这个陷阱。

“等你再大些，我们就会结婚，至少，让我们做一天家人吧，瑟瑟也会期待你叫她嫂嫂的那一天的。”看着妹妹忽然苍白的脸色，他温柔却残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