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五日后的清晨,当一辆军用汽车停于云沙寺门前,在窄巷街坊之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云沙寺的五位僧人带着经忏用的法器,鱼贯出门,坐上了军车。邻里街坊暗暗咂舌,没料到云沙寺也能给达官贵人做法事。

上了车,许三多悄悄左右看了看,小声道:“请……请问,袁朗上校没来么?”

司机发动车子上路:“袁上校还有其他事务要处理,会直接从办公府邸赶过来。”

“哦,谢谢。”许三多有些失望,那个男人说好会来接他们,没想到只是派了司机过来,然而对比双方身份,一个军阀上校确实没有理由亲自来接几个小庙子的无名和尚,但许三多心里却莫名起了一种闹别扭的小孩子情绪。

史今看了许三多一眼,轻声道:“今天是他生死过命兄弟的祭日,再忙也会赶来现场吧。”

“诶?”许三多抬头,见史今一副淡然模样,不知怎的,却总觉得史今刚才那番话有些安抚自己的意味。这么想着,不禁脸上一红:自被母亲遗弃在寺院,许三多就一直是个十分懂事的孩子,从不向大人提过分的要求,也从不撒娇闹别扭,然而现在史今这么一说,许三多忽然觉得……自己对袁朗的这点小情绪,就像没能从长辈那里要到糖果的孩子。

看着许三多无措的样子,史今微微一笑,温柔地摸了摸许三多的小脑袋。

……

云沙寺地处上海市郊,这一带没有明确的规划,小块的农田穿插在住宅区、工业大楼和仓库之间,时常能听到蟋蟀彻夜鸣叫、公鸡啼声报晓,加上云沙寺一般只能接到去贫穷人家超度的活计,因此这一次去给皖系军阀超度,是许三多初来上海之后第二次进入繁华市区。

如今的上海,西方影响遍及各处。许三多毕竟年纪小,忍不住好奇地从车窗朝外望,只看见琳琅满目的英文招牌,穿着西服的匆匆过客,女人们一身旗袍,扭着细瘦或浑圆的腰,踩着极细的高跟鞋,看得许三多胆颤心惊,总担心她们是否会跌倒。

在上海城区,许三多第一次看到洋人,他们住在干净又富丽的外国租界区,而不少中国人却住在散发臭味、甚至滋生各种蚊虫的贫困区域。明明是中国人的家乡,生活却有着如此天差地别。

“三多,怎么了?”史今见许三多出神,轻轻摸摸他的头。

“……史今哥哥,我在想……”许三多指着窗外飞逝而过的英租界,“我想……未来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在上海,不会再看见这样隔离出来的租界,咱们中国人也能住上好房子。”想了想,“至少下水道能像洋人住的地方一样。听说洋人家里,脏水不会漫进屋子。”

史今微微一怔,唇边泛起淡淡的温柔,搂住许三多的肩,轻声道:“史今哥哥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

许三多点点头,有些出神地望着这个繁华却易变的世界——现在我们所能做的,就是相信。努力生活,相信希望。

……

四十多分钟后,汽车到达了殡仪馆,军阀们果然包了最大的租厅。许三多早就听说过,殡仪馆里越大的厅,租金越昂贵,里面有钢琴等各种乐器,讲排场的会请专人来奏国乐,有钱的则是中、西乐团都请,许三多一行上楼时,能从门外听到其他租厅里极响的奏乐声……对此情景,许三多很不理解,毕竟这种方式作秀的意味更多,有钱人总以为排场大就好,活人和亡者都有面子。然而实际上,超度亡者是基于佛教六道轮回的信仰,本意是帮助亡灵静心静意,不被贪嗔痴等恶业牵引投生至三恶道(畜生、饿鬼、地狱),通过助念诵经,将功德回向给亡者,让平静安定的心引导亡灵投生善道。

说起来,这还是许三多第一次为亡者在七七四十九天的祭日做超度,通常只有富裕之家才有钱在亡者生日、四十九天、还有第一年及第三年的忌日请人做法事。云沙寺以前接的都是穷人家的委托,偶尔被殡仪馆叫去帮忙,也只进过小号或中号的租厅。然而当进入袁朗预定的租厅时,许三多却有些吃惊:这是殡仪馆内最好最大的租厅,却没有安排任何乐队或花里胡哨的装饰,整个灵堂干净整洁,亡者遗像端端正正摆在前方,两旁则是亲人朋友敬献的白色花圈。

仿佛看出了他们的疑虑,司机解释道:“这些都是袁上校安排的,上校不喜欢华而不实的排场。说只想在今天为兄弟们安安静静做场超度。”

许三多心里不禁对这位只见过两次的军官多了几分好感:“那我们等袁上校他们来了再开始?”话音未落,却听楼梯间响起纷沓的脚步声,许三多回头望去,只见数名军官带着部下走进租厅,直至正前方遗像处,齐齐摘了军帽深深鞠躬,停顿半晌,才重新站直。

为首的军官转身,分开众人朝许三多走来,唇角微微一勾:“你来了。”

“袁上校。”许三多双手合什,礼貌恭谨地打招呼。

“怎么,这次不叫我袁朗了?”袁朗挑眉。

许三多脸上一红,接着就往史今身后躲。

“别害怕,我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看出许三多老实又脸皮薄,袁朗不再逗他,敛了笑意,向云沙寺僧人道,“各位师父,今天就拜托你们了。”说着,双手合什行了个礼。

“阿弥陀佛。”许三多、史今及云沙寺僧人还礼,请众人入座。

灵堂按照之前的交代,已在场内布置了鲜花布幔及经文挂轴,云沙寺僧人在大厅中央供上西方三圣像,中主阿弥陀佛,左右分侍观世音菩萨及大势至菩萨,堂内庄严雅致。

此次云沙寺为亡故军官做的超度仪式,名为“净土忏”,从早至晚,礼拜诸佛菩萨,念诵《佛说阿弥陀经》,持佛圣号,以忏悔业障、清净三业,并以此功德追荐亡人往生西方净土。

在这乱世,袁朗没少参加过亡者超度法会,却是第一次决意置办这样简朴的排场,初时军队里有人不服,然而今日正式参加法会,却见灵堂奠场庄严肃穆,诵经念佛祥和幽思,不禁也认同了袁朗的主张。

“净土忏”为期七日,这第一天法会便持续到入夜,按规矩众人可回去休息,只需留寺中一人及亡者亲朋一人,看守奠场佛像、法物,以防宵小窃取。

许三多年纪最幼,希望史今及诸位年长僧人能好好休息,便主动要求留守第一晚。

袁朗看了许三多一眼:“那今晚家属这边就我来吧。”

许三多有些讶然,以为就像今早派司机来接他们,袁朗至多也就安排一名部下留守。

袁朗笑了笑,向众人道:“明日刚好到我值休,今晚守了灵回去也能好好休息。后天你们谁休息的可要来接我的班啊。”

副官看了看许三多,向袁朗道:“老大,您果然是恋——”

“——怎么,怀念军校时期的魔鬼训练了?”袁朗微微一笑,那副官便抖了三抖,作了个自行封口的手势,蔫了。

史今注视了二人半晌,没多说什么,一番嘱咐后,便与众人离开了殡仪馆。

……

众人一走,这厅里便只剩下袁朗和许三多。殡仪馆为保证各个厅不互相影响,要求租厅大门至少必须半掩,这么一来,倒有点二人独处一室的味道。

许三多有些局促,虽然并非没有与亡者家属守灵的经历,但也许因为袁朗是军官,与他独处,许三多很是紧张,安静地坐在一旁不说话。

“……那个,小居士。”袁朗先开了口,打破僵局,“说起来这都是咱们第三次见面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许三多一愣。

“你叫什么名字啊?”袁朗往许三多这边凑近了几分,吓得许三多直往后仰,说话也结巴起来:“我、我叫这个……这个……”

“这个?百家姓有叫‘这个’的啊?”袁朗大笑。许三多臊红了脸,只觉得这个大人一点也没有大人的样子,总不正经,又老逗弄自己,着实可气,却没发现这不知不觉间尴尬的气氛就去了大半,自己也没那么紧张了,还能立刻反驳道:“我叫许三多!”

“许三多?那就是三多小弟弟了。”袁朗自来熟般摈弃了‘许居士’之类的生分称呼,“三多弟弟,这么小就出来帮寺里做事儿,你……满12岁了么?”

小孩子都有怕被别人小看的心理,许三多也不例外,有些气恼地鼓着腮帮子道:“我已经十五岁了!”

“十五?!”袁朗惊讶的表情有些过份夸张,“我还以为自己起码大你一轮,能让你叫我一声袁朗叔叔呢。”

闹别扭的情绪下,许三多在心里啐了一口,心道我才不叫你叔叔呢,别想趁机抬高你的辈份。谁料袁朗却冲他调笑道:“那正好,不如你叫我一声‘袁朗哥哥’?还能把我衬年轻点儿。”许三多气得别过头去不理他。

“抱歉抱歉。”看许三多脾气上来了,袁朗也是见好就收,笑着摸了摸许三多的头,“我不是故意要惹你,只因你实在太可爱了。”

许三多回头,认真反驳:“我长得不好看。”

袁朗失笑:“我不是说长相。长得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可那面相不一定让人看了欢喜。三多你不同,你给人的感觉很舒服,让人放松,想要亲近。”

许三多半信半疑地望着袁朗。

袁朗笑了,放柔了动作,轻轻摸摸许三多的头:“也许这就是你们佛家说的缘分?我见到你总觉得特别亲近,像自己的弟弟一样,所以忍不住想逗逗你。如果二人之间觉得生疏,反倒会礼数周全得很客气。”

许三多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不禁缓了脸色,在袁朗释放出的强烈善意前,心中也松活了几分。

袁朗笑着收回手,决定适可而止,今天不再惹许三多,遂转了话题:“今天你们为我兄弟做的超度仪式,是叫‘净土忏’吧?我听说还有什么‘地藏忏’、‘梁皇忏’?”

“嗯。超度的方式很多。有梁皇宝忏、水忏、大悲忏、药师忏、净土忏、地藏忏、金刚忏、八十八佛洪名宝忏、三时系念、水陆法会、蒙山施食、放焰口、打佛七……”说到自己了解的话题,许三多放松不少,如数家珍,“其科仪不外诵经、念佛、持咒、拜忏等。孝眷至诚为之,各有功德,但以念佛最为简易便利、殊胜有益,所以我们为两位过世的军官选了‘净土忏’。”

难得见许三多打开话匣子,袁朗不禁来了兴致:“念佛?就是你们常挂在嘴上的‘阿弥陀佛’?”

许三多点点头,眸色柔和:“阿弥陀佛成佛以前,是一位名叫‘世饶王’的君主,后来出家,在名为‘世自在王如来’的佛前皈依,号曰‘法藏’。他高才勇哲,精进修行,听‘世自在王如来’宣说了二百一十亿诸佛国土的各种清净庄严之相后,认真思索,发下四十八项大誓愿,誓愿修成功德圆满,创造西方净土,愿所有众生来世投生在他的国土,再不受种种苦难、不受种种恶因缘的缠缚,能在西方净土清净安稳地修行,早日证得无上菩提,然后再回到这个娑婆世界来帮助其他仍在苦难中的众生。”

“所以,‘净土忏’就是引导亡灵往生阿弥陀佛的国土?”

许三多点头。

袁朗沉吟片刻:“但你们佛教不是要求不杀生么?我们军人说不上杀人如麻,但也绝不是不沾血污,这样也能被阿弥陀佛的国土接受?”

“各类戒规针对的对象不同。”许三多微微一笑,“佛从来不对任何众生抱有偏见或憎恨之心,哪怕五逆十恶的重罪之人,只要一念悔改,佛也不会放弃他们。”

“是么。”袁朗看着许三多,端着凳子坐近了几分,说不上为什么,很喜欢他现在的表情,温暖得令人想要靠近,“即使是在战场上夺去无数人生命的也一样?”

“阿弥陀佛有四□□愿,愿愿度生。不但上善之人常念佛名可以往生净土,即使是罪大恶极之人,发心至诚忏悔并念佛,不论一念十念,佛亦必然摄受之。”许三多没再像刚才那样袁朗一接近就后退,只柔声继续道,“印光法师曾说,阿弥陀佛是‘四十八愿度众生,逆恶归心也来迎,非是混滥无拣择,怜彼是佛尚未成。’”

“怜彼是佛尚未成……”袁朗缓缓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忽而想起许三多那日至诚为死去的白兔念佛超度,“这就是所谓的‘如来眼中,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么?”

“众生一念开悟,即是佛;佛一念迷,即是众生。”许三多很高兴袁朗能和自己对谈,以前也碰到过不少来庙子里拜佛的香客,但他们只是将佛作为鬼神文化的一种,也不管哪尊佛叫什么,全都胡乱拜一通,只想求求平安、许许愿望,并没心思真正了解佛教文化。

以前遇见许三多,虽然保护动物时挺身而出的样子足够坚毅,但大多时候,他在袁朗面前是怯怯的,有些害羞,袁朗从未见过他像现在这般神采飞扬,不知为何,自己也有些被这样的情绪所感染,不禁向许三多又靠近了几分:“你说的阿弥陀佛四□□愿,是哪四十八项誓愿呢?”

“这四十八项大愿,都记录在《无量寿经》中。”许三多说到兴头上,全然没注意到再度缩短的距离,“阿弥陀佛第一大愿,是国无恶道愿,‘设我得佛,国有地狱、饿鬼、畜生者,不取正觉’,意即保证在西方净土出生的,都会转世到善道,不入恶道,如果不能达成这项誓愿,绝不成佛,然而如今阿弥陀佛已经成佛,也就是说,此项誓愿已经达成……”

即使说到兴头上,许三多的声音也很轻,是介于孩童和少年之间的柔细嗓音,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心绪变得平和。袁朗眼含笑意注视着许三多,忽然发现自从军以来,自己似乎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悠然宁静的时光。许三多这个人,越接触便越令人想亲近。这是他本身的吸引力,还是因为信仰佛法所产生的气场?……袁朗不知道,但无可否认的,他蛮喜欢许三多这个人,在乱世中,能让煞气大的军人一见就生亲近之心,很不容易。

“……第□□愿,设我得佛,十方众生,至心信乐,欲生我国,乃至十念,若不生者,不取正觉。唯除五逆,诽谤正法。”

“……第二**愿,设我得佛,国中天人,一切万物,严净光丽,形色殊特,穷微极妙,无能称量。其诸众生,乃至逮得天眼,有能明了,辨其名数者,不取正觉……”

许三多说着说着,忽然发觉右边肩膀有些沉,回头一看,竟是袁朗将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许三多脸上一热,正想说什么,却发现袁朗闭着眼,呼吸均匀绵长,竟是睡着了。

许三多有些愣,怔怔地看着袁朗,却在他脸上瞧出了几分疲惫,想起今天清晨司机说袁朗还在办公府邸处理事务,似乎是通宵未眠,这么一想,便不忍叫醒他。于是就让袁朗这么靠着自己休息,许三多也闭上眼,在心中默念佛号,静心静意开始打坐,在禅定中休憩。

……

第二天清晨四点,袁朗醒来,才发现自己靠着许三多睡了一夜。许三多揉着有些僵硬的肩膀,腼腆地冲他笑笑:“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就没叫醒你。”

袁朗深深注视着许三多……常年纵横沙场,生死胜负都在朝夕之间,自己早形成了极为警觉的敏锐。在睡梦中,哪怕有一点异常响动也能立刻惊醒。然而袁朗自己都没料到,他竟会在许三多这个只见过三次面的人身旁沉沉睡去……

微敛了眸子,袁朗唇边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许三多,你真是个奇妙的家伙,你似乎比我以为的……更加令人安心。

“袁上校?”许三多疑惑地望着他。

沉默半晌,袁朗爬梳了把头发,忽而笑了:“抱歉,压了你一晚上。”

话一出口,袁朗才发现这说法带了歧义,似乎有些不妥,然而看看许三多,却是一脸坦然和纯真,只见他揉着肩膀不好意思道:“没关系,我想你也一定很辛苦,所以才累得睡着了。”

抱歉,压了你一晚上。没关系,我想你也一定很辛苦——这两句话连起来一想,怎么歧义得更严重了呢?袁朗终于忍不住大笑!笑了半天,抬头一看,许三多正茫然地望着自己,一脸单纯懵懂,显然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歧义,袁朗不禁笑得更厉害了。

等到终于笑够了,袁朗直起身,摸摸许三多的头,长叹一声:“咳咳,抱歉。和你比起来,我果然已经是个龌龊的成年人了啊。”

“?”许三多不明所以地歪着脑袋望向袁朗。

看着许三多这模样,袁朗忍不住伸手在他脸上揪了一把。果不其然,许三多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捂着脸跳开半米:“袁……袁上校?”

“抱歉抱歉,我是想……你这么可爱,要真是我弟弟该多好啊。”袁朗笑着为自己的行为下了注解,“知己难逢,更难遇到能让自己觉得亲近的人。三多,以后还能跟你聊天,请你为我讲讲佛法么?”

许三多怔了下,连忙双手合什道:“当然可以。您对佛法有兴趣是您自有慧根,我现在也还在学习阶段,如果袁上校不嫌弃,今后有空的时候,我们可以多交流,互相学习。”

“谢谢。”袁朗笑了笑,“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开始‘净土忏’第二日的法事了吧?今天又要麻烦你们了。”

许三多点点头:“这是我们的职责,请不用客气。”

袁朗想了想,忽然一把拉过许三多,将他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肩上。

“袁、袁上校?!”许三多惊得略为提高了音量。

“我又不会吃了你,有必要吓成这样么?”袁朗佯装委屈,很是无奈,似乎自己从来都不受小孩子欢迎,之前拜访舅父,小侄子也是看见他就哭,“我压了你一晚上,现在换你靠着我休息吧,养足精神,等会儿才好进行法会啊。”说着,抬腕看了下手表,“还有五个小时,你好好睡会儿吧。”

“我……”许三多被袁朗搂住,动弹不得。

“不用怕。”袁朗放柔了语调,醇厚的嗓音在许三多低语,“这是给好孩子的奖赏,睡一会儿吧。”

许三多靠在袁朗肩上,其实是紧张的,但不知为何,听了袁朗的话后,困意却渐渐涌了上来,也不知什么时候便闭上了眼,沉入梦乡。

听着怀里的孩子浅浅绵长的呼吸,袁朗唇角不禁浮现温柔的笑意——

当军人辛苦么?是的,不仅辛苦,甚至随时可能丢了性命。但为了我们所坚持的理想,以及……守护千千万万像你这样的孩子的笑容,我们仍会作战到底。

接下来会先把《暗夜恋人》写完再继续写这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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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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