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少主离开之后,掌事嬷嬷来带她们回女客院落。
虞若初来不及多顾及周围面色各异的姑娘们,只与嬷嬷说了一声寻少主有事,便并未多耽搁,赶忙追出了执刃大殿,终于在楼梯前拦下了人:“少主大人,请留步。”
“怎么了?”宫唤羽停下来转过身看她,神情温和。
“少主大人,您为什么...会选我?”宫唤羽身量极高,若初仰头直视他的目光,哪怕是现在她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虞姑娘为何这样问?”宫唤羽笑了笑,才徐徐道:“虞姑娘得了金制令牌,也曾在宫门住过两年,虽我日日练功,并不常与你相处,但也算旧相识,相比里面那些未曾谋面的女子,选择你作为我的妻子,不是合情合理吗?”
“而且,你与子羽从前常玩在一处,他应该也会高兴的。”宫唤羽神色认真,像是真的有在好好思量。
“可是...”虞若初皱着眉头,问道:“不知少主大人的选择,执刃和长老们知晓吗?”
“这次选婚,就是要在你们这些新娘里选择,你们都通过了掌事嬷嬷的评选才站在了大殿之上,一切都合乎规矩,至于最后选谁,本就是随我心意,为何要通报长老们知晓?”宫唤羽似是有些好笑。
“但想必您很清楚,我并不符合宫门挑选新娘的标准,您是未来的执刃大人,您的夫人更应当仔细选择,万不可出现差错。”虞若初俯身行礼,认真恳切道:“还望少主您三思而行,重新选择更优秀的姑娘为妻。”
虞若初言辞恳切,却没注意到宫唤羽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虞姑娘不用妄自菲薄,你很好,这少主夫人也没什么当不得的,况且...这也是执刃大人的意思。”
“执刃大人...的意思?”虞若初猛地抬头看他。
“当然。”宫唤羽笑意加深,转而反问:“还是说...虞姑娘心中不愿嫁于我为妻?”
虞若初一顿,她暗自攥紧手心,事实上宫唤羽一语中的,她确实不愿。
从前她在宫门之时,时常与宫子羽一道走动,自是也遇见过宫唤羽许多次,他也次次温和以待,但他常常刻苦练功,她们交集实在不多,甚至是不甚了解,她对苦心钻研武学的宫唤羽报以尊敬。
但她并不愿意如此随意的嫁人。
婚姻,不应当是如此的,而她更不是那集市里摆卖的牛羊。
“不,怎么会?”但虞若初还是摇了摇头,解释道:“少主大人英武不凡、内力深厚,于江湖中也颇有威望,更是未来的宫门执刃,能嫁于少主为妻是无数女子的心中所求,只是若初蒲柳之姿,自感不配,心中惶恐。”
“虞...”宫唤羽脸色一沉,正待开口却被一声呼唤打断。
“姐姐!”
宫远徵从角宫匆忙而来,奔上这高高台阶看到的、听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女子身着火红的嫁衣,妆容明艳,发饰精美,没有一处不夺人眼球。
但他第一次觉得红色是如此刺眼的,刺的他眼睛一阵生疼,就连姐姐那好听至极的声音吐出的话语都变得尤为刺耳。
“远徵弟弟。”宫唤羽收起脸上的神色,淡笑道:“来看虞姑娘?虞姑娘日后都会留在宫门,你们会时常相见,不必如此着急。”他转而又看向虞若初:“虞姑娘不必多虑,自可安心备嫁便是。”
话落,他便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虞若初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心里乱成了一团,宫唤羽说是执刃的意思,这又是为何?
难道...是因为哥哥?
不,他们虞家哪有这么大的脸面?
“姐姐!”宫远徵大步走上前,看着虞若初望着宫唤羽离开的模样,撇了撇嘴:“姐姐,你真的要嫁给少主吗?”
然而虞若初似乎正在出神,并未回应,宫远徵攥紧了手,皱着眉有些委屈:“姐姐!”
“什么?”若初回过神。
“我说...”宫远徵很是不开心:“姐姐,你真的也想嫁给少主吗?”
“如今,不是我想与不想的问题。”若初拧眉沉思:“这件事情不对劲,按照你们宫门的规矩,我本也没资格嫁入宫门,更何况是少主,角公子可与你说过什么?”
“姐姐这么好,怎么可能没有资格?”宫远徵几乎是立刻反驳,被虞若初扫了一眼,又想起刚刚虞若初对少主说的话,心下有些暗自赌气:“哥哥明明说过,少主不会选你。”
“但...少主说,这是执刃的意思。”
“执刃大人?”宫远徵心下也震惊了几分:“可为什么?”
“这...就不得而知了。”虞若初摇了摇头:“远徵弟弟,这件事情可否劳烦你与角公子说一声?至少...我要知道缘由。”
“我会的。但姐姐...”说到这里,宫远徵有些小心翼翼的瞄了眼虞若初,还是不甘心的追问:“你...是不愿意嫁给少主的...对吗?”
虞若初闻言沉默了两秒,终于还是坚定地道出了实话。
“我不愿。”
听了这话,宫远徵脸上蓦然又展露了笑颜:“我就知道!”
随后少年匆匆丢下一句“等我消息。”便转身离去,步伐都没了来时的半分沉重。
而与宫远徵分开之后的虞若初,却也只能回女客院落去,女院内众位身着白衣的新娘们正在落院小池边的亭子里坐着闲聊,云为衫、上官浅也正在。
“真是羡慕虞姑娘呢,能被少主选中。”宋四姑娘看到她回来,立马冷嘲热讽:“先前还言辞凿凿的说少主不会选自己,谁知道,选婚才结束呢,就追着人跑去了。”
虞若初现在心情很不好,听此脸色微冷,正待开口。
“虞姑娘得的是金制令牌,样貌、身段、才情样样出色。”上官浅走上前维护,说道:“少主选虞姑娘,也是情理之中,宋四姑娘何必如此挤兑?”
宋四姑娘哼了一声:“我只是看不惯某些人自作清高罢了。”
“是么?”上官浅反问:“我还以为...你是嫉妒呢?”
宋四姑娘很是不服气,原想反驳怒斥,但看到远处路过的掌事嬷嬷,不得不作罢,只哼了一声就甩袖离开,四周的姑娘们便也一道散了,毕竟结局已定,多说无益。
顿时空荡的庭院,便只剩下了虞若初、云为衫还有上官浅三人。
“多谢上官姑娘,不过今日忙碌半晌,实在有些疲惫,我想先回落微阁,失礼了。”本还心中不悦的虞若初听到几人的对话,也实在有些无奈,她不愿再做这些口舌之争,现在更要紧的是这门婚事,要如何取消。
宫唤羽已然选过了新娘,而角宫那边毫无动静,看着竟也不像是要选婚的模样,若是如此,这批新娘大抵明日,亦或是最迟后日便会遣返,在此之前最好要有一个结果。
希望远徵弟弟那边会有好消息...
“诶,虞姑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姑娘帮忙...”上官浅却看了眼身旁的云为衫,开口唤住她。
“帮忙?”虞若初回头看她。
“是的。”上官浅说着掩面咳嗽了两声,才叹了口气道:“不知是否是染了风寒,今日有些脘腹冷痛,或正因如此,才得了个白玉令牌,我原想去医馆看诊取些药来,但掌事嬷嬷不让我们随意走动。”
“上官姑娘是想让我帮你向掌事嬷嬷求情?”
“不敢为难虞姑娘,宫门规矩繁多,若是出了差池牵连了虞姑娘,我实是难以心安。”上官浅笑了笑,目光落在后面的落微阁的方向:“上官家族世代行医,对于行医看诊,我也略知一二,方才我在阁楼上看到落微阁前面有一株珍贵的丹桂,都快入冬了,生长的还极好,很是难得,若能取些丹桂蒸煮成茶服用,便可散寒止痛...”
“不知虞姑娘...”上官浅笑容温婉,楚楚可怜:“可否...帮我一帮?”
虞若初抬起眼帘看她,又撇了眼她腰间的玉佩,良久笑道:“当然可以。”
“我也一起去吧。”在旁无言的云为衫也走上前:“快到晚膳的时辰了,再过一会天怕是也要黑了,上官姑娘要入药,定是需要不少丹桂,我可以一道帮忙。”
“也好,那云姑娘便一道来吧。”
如此说着,虞若初便带着二人穿过后院的月洞门,向通往落微阁的小道走去,小道并不长,毕竟两个院子相隔不远,很快他们就穿过林子,来到了落微阁。
那株丹桂就在落微阁门前,虽然入冬了,但树上还挂着好几处红色的丹桂,美丽极了。
瓷音听到声响迎了出来,不过一会的时辰,天色显见的就暗下了几分,虞若初便吩咐瓷音拿了竹篮出来,四人一道为上官浅摘起了丹桂。
“时辰也很晚了...今日真是多谢虞姑娘了...”摘完丹桂,上官浅提着竹篮仰头看着天色:“也不知女院那边用晚膳了没...”
她神情似乎有些担忧,云为衫撇了眼她的神色,也蹙眉道:“我们今日确实有些晚了,还是赶紧回去吧,怕是掌事嬷嬷要过问的。”
女院的方向一片平静,宫远徵还没有来寻虞若初,也不知究竟如何了,但多想无益,便只能无声叹口气,她看向云为衫他们:“天色已晚,你们不如就在落微阁用膳吧,我让瓷音去与嬷嬷说一声。”
“这...”上官浅看似忧虑的迟疑道:“不好吧?”
“并无大碍。”虞若初摇了摇头:“落微阁也属于女客院落,你们未出女院,并未破坏规矩。”
“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上官浅笑着行了一礼:“只能多谢姑娘慷慨帮忙。”
“那就多谢虞姑娘了。”云为衫也出言致谢。
凉风微起,树上原还顽强生长的丹桂被风卷落,飘飘悠悠的落了地,天色渐晚,红色的丹桂落在地上,远远看去也被暗色吞没,渐渐融为一体,似乎正在预示着什么。
而就在这一夜,在虞若初还未有任何行动对策之前,她的苦恼就在顷刻间迎刃而解。
血色划破黑夜的沉寂,白色天灯悠悠飘向夜空,如深潭般看似平静的宫门,在一夜之间掀起波涛...
老执刃和少主,双双遇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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