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天地玄黄。”
你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几乎要笑出声来。
真乐了,真被逗乐了,这俩人居然还一本正经地跟你对起无锋的接头暗号了?
你抱臂斜倚在门框上,目光缓缓扫过端坐在你床沿上的上官浅和云为衫。最终,你垂下头,喉咙里滚出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荒谬感的低笑。
然后,你才慢悠悠地抬起头,声音压得又低又缓,带着一种玩味的腔调:
“魑魅魍魉。”
上官浅脸上那层温婉的面具纹丝不动,反而加深了笑意,如同盛放的罂粟,美丽却带着致命的危险。她单手托腮,眼波流转间带着审视:“妹妹……是哪一阶?”
你迎着她的目光,笑容不变,轻轻吐出一个字来:“魅。”
“哦?”上官浅尾音上扬,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可我怎么……从未听闻魅阶之中,有妹妹这般人物?”
哦?原来这小美人自己就是只魅。 你心中了然,面上却笑得更加莫测:“姐姐不知道的事……这世上可多着呢。”
轻飘飘地将问题挡了回去,你目光随即转向一旁沉默的云为衫。
比起上官浅的咄咄逼人,这个安静得过分,气息内敛的姑娘,反而更让你好奇。
她对你知晓多少?除了一句“李姑娘”,她是否知晓你真实身份?
你不再迂回,直接切入核心,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回避的穿透力:“云姐姐,”你盯着她低垂的眼睫,“今夜……你出去这一趟,是杀了谁?”
云为衫猛地抬脸,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几分未散的惊悸和恍惚。她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开口:
“……不是我,但,”她停顿了一下,“少主……和执刃……都死了。据说是……毒发身亡。”
你脑子翁地一声。饶是你自诩见惯风浪,此刻也差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
少主死了?执刃也死了?!
干你大爷的!姑奶奶不跟你们这帮疯子玩了! 死一个少主已经是捅破天的大事,现在连执刃都搭进去了?!
你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喉头一滚,再开口时,声音已恢复了表面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意味深长的感叹:“那可真是……看来有‘前辈’,比我们更早一步……潜进来了啊。”
上官浅和云为衫同时陷入了沉默,屋内只剩下烛火不安地跳跃着。
就在这时,上官浅忽然动了。她从容地抬手,从发髻间拔下一支看似普通的珠花发钗。指尖灵巧地一拧,珠花底座竟被旋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少量白色粉末。她将粉末轻轻抖落进桌上的空茶杯里,又从茶壶中倒了少许清水,粉末遇水即溶。她端起杯子,笑意盈盈地递到你面前:
“妹妹脸上的毒若再不解……怕是要留下难看的疤痕了。”她语气温柔,眼神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深意—— 既是解药,也是试探,更是提醒。
你挑眉,似笑非笑地接过杯子,又一饮而尽。
解起红疹的毒?不解疯脑子的毒?
“妹妹的目标……是谁?”上官浅带着探究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指尖把玩着空杯,笑容如同狡黠的狐狸:“姐姐心里……不是早就有数了么?何必……明知故问呢?”
“唔……”上官浅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轻哼,“所以……服下那杯茶,就为了去一趟徵宫?”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妹妹当真是……胆大心细啊。”她顿了顿,笑容加深,带着一种近乎亲昵的宣告,“看来日后,我真是要与妹妹……做好妯娌了。”
谁他妈要跟你做妯娌! 你内心疯狂吐槽, 还有美人,我劝你清醒点,宫二那尊煞神,你拿捏不住的。跟他玩心眼,你会死得连渣都不剩呐。
你不再理会她,目光再次投向一直沉默的云为衫。
“云姐姐……也是魅?”你问道,语气带着一丝探究。
“我是魑。”云为衫低声回答。
“哦?”你拖长了尾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我瞧着……可不太像啊。”
云为衫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缓缓抬眼看向你。
你不再多言,将手中空杯轻轻搁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姐姐们,”你脸上重新挂起那副客套疏离的笑容,语气轻松地开始送客,“今夜话便到此吧。折腾了大半夜,都乏了,早些歇息吧。”你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后面几天……怕是又要重新选亲了呢……”
你的目光最后落在云为衫身上,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和若有若无的提醒:“希望……羽公子……哦不,现在该叫执刃大人了……希望他这一次,能选上云姐姐呢。”
云为衫瞳孔骤然一缩,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她的目标是未来执刃?还是,你怎么知道现在的执刃是宫子羽?
你抬起手,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我有脑子,”你声音清晰,一字一顿。
“也有眼睛。”
14.
【骗子。】
【你说过,你会留下来。】
【为什么要跑?】
【你忘了吗?你的命是我的。】
小少年死死咬住你的下唇,力道凶狠得像是要你的嘴撕扯下来。
而后,他的舌尖却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缠绵的细腻,如同对待珍宝般,一遍又一遍,极其缓慢地卷过你唇瓣上被咬破的细小伤口,贪婪地舔舐着伤口里每一丝渗出的腥甜。
那双在夜里,依旧亮得惊人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你。
【我记住你的味道了……】
【你跑不掉的。】
【我会找到你。】
【你属于我。】
你从梦中惊醒,猛地从床榻上弹坐起来,心跳失序。冷汗瞬间浸透了你单薄的寝衣,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黑暗中,你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向桌案。你抓起冰冷的茶壶,甚至来不及倒进杯盏,直接对着壶嘴就狠狠灌了下去。
几大口凉茶下肚,狂跳的心脏才稍稍平复了那擂鼓般的悸动。你扶着桌沿,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窗外,月色如同流淌的河,无声无息地漫过窗棂,斜斜地泼洒进来,恰好落在梳妆台前那面光滑铜镜上。
镜面幽幽地反着光,映出你苍白的脸。
你眸色沉沉地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只是眼神空洞得如同两口深井。
沉默片刻,你像是被那镜中影像刺痛了神经,猛地抬手,带着一股狠戾的力道,“啪”地一声将铜镜狠狠扣倒在桌面上。
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脸颊——光滑细腻,那些骇人的红疹早已消失无踪。
你缓缓放下手,叹了一口气。
长夜漫漫,如同凝固的墨,沉重得令人窒息。你的睡意早已被那场梦撕得粉碎,一丝不剩。
你索性爬上窗台,屈膝抱臂,将自己蜷缩在冰冷的窗框角落。仰起头,任由那冰冷的月光毫无遮拦地泼洒在脸上。
窗外,万籁俱寂。
你缓缓闭上眼。
睫毛在冰冷的月光下,投下两片脆弱的阴影。
15.
翌日大清早,便有人叩门。
你闻声迷迷瞪瞪地从窗台上爬下来,不急不缓换了一身衣服,又将头发绾好。
推开房门,晨光熹微,一道身影杵在门口,如同门神般堵住了去路。
是宫子羽。
他手里还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愧疚和……莫名热切的神情。
你见到来者瞬间清醒,抬眼,眼里明晃晃地写着一个巨大的问号: ?
宫子羽像是被你的目光烫了一下,有些局促地清了清嗓子:“咳……那个……早啊。”他顿了顿,语气诚恳得近乎笨拙,脸上是货真价实的歉意,“实在抱歉,昨日……我没能帮你把话带给宫尚角……”
你:……
大哥啊,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你现在是执刃,执刃啊!你昨天刚死了亲爹和亲哥啊,整个宫门风声鹤唳,你作为新任执刃,大清早第一件事不是去处理公文,而是跑来女客院落堵门,就为了跟我说一句“对不起,没帮你联系上你心上人”?
更离谱的是,这大哥明明知道你身上可能沾着无锋的亲故,作为执刃,不该立刻把你隔离审查或者干脆丢出宫门吗?怎么还巴巴地上门道歉来了?!
这傻孩子……你简直想扶额长叹。
宫子羽浑然不觉你内心的惊涛骇浪,自顾自地打开食盒,小心翼翼地端出一碗热气腾腾汤药:“啊,对了!这是徵宫那边一早送来的药,说是给你的。大夫叮嘱要趁热喝。我正好就给你带来了。”
“……”
你看着他递过来的药碗,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接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多谢羽公子……公子事忙,若无要事,还是莫要再踏足女客院落为好……”
你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庭院——果然,那些早起的新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你和宫子羽身上,窃窃私语,眼神各异。
宫子羽似是知道你心许之人不是他,所以坦坦荡荡,完全无所谓道:“我今早去徵宫时,听大夫提起,说姑娘你幼时曾中奇毒,余毒未清,昨夜毒发,还特意去了趟徵宫想找宫远徵诊治……却被婉拒了?”
你端着药碗的手指猛地一紧,药汁险些泼洒出来。
完了!
宫子羽脸上浮现出真切的愤慨:“我就奇怪了,昨日选婚前,宫远徵不是亲自为你诊过脉吗?!他怎么没诊出来这毒?”他眉头紧锁,语气带着不解和一丝不满,“他当时不是说你‘身体康健,好得很’吗?那为何选婚时为你诊脉的大夫却说你‘气血亏虚’,只给了你木牌?”
你:……
不是,大哥?
你猜到他可能会因为父兄身亡去徵宫调查,甚至问责宫远徵。但你万万没想到,他查案的重点会歪到这种程度,他居然去翻查了昨天选婚的脉案?还找到了那个给你诊脉的大夫?!还知道你拿了木牌?!!
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查案是这么查的吗?!他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
就在你内心疯狂咆哮,恨不得把药碗直接倒扣到他头上的时候,宫子羽像是下定了某种莫名其妙的决心,他伸出手,带着一种“你放心,我罩着你”的豪气,重重地拍了拍你的肩膀。
“姑娘放心!”他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今日下午,我会亲自带你去徵宫!我已吩咐下去,让徵宫侍卫来接你!我也会一同过去。”他挺直腰板,脸上尽是威严神色,“我现在是执刃!我倒要看看,宫远徵他敢不敢再敷衍了事,我定要他帮你把这劳什子余毒清除干净,绝不能再让你受这毒发之苦!”
你只感觉一道天雷直直劈在了天灵盖上,眼前阵阵发黑。
干你大爷的,我真服了!
你简直想当场掐死眼前这个一脸正气的傻大高个,赶紧再来一次宫门的缺位继承吧。
天老爷,就这傻孩子还做执刃呢?快,赶紧把执刃让给宫二吧,你可太喜闻乐见看那两匹美人狼同时对付宫二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