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学的地点定在市里。

市便是市集，在栎阳宫北向，四面有门可进，有兵把守。①

听闻有先生在此讲学，讲的还是教人怎么做好吃的菜。士大夫们甩着袖子觉得有辱斯文，认为此事写在书中秘密流传便好，怎能用以讲学；黔首们觉得新鲜，手中无事的都跑去瞧热闹。

集市里都是摊子，没有高台，三三自己扛了把凳子，踩上去就可以把人尽收眼底。

初时，前来的人并不多，约摸只有二三十。

小二觉得可以了，挥舞着旗子帮三三呐喊今日要讲的内容：石磨的改进与豆浆、豆腐脑、豆腐的制作和简单的蒸豆腐、豆腐炖鱼。

石磨的改进直接用两种石磨对比就行，不必当场一下下凿出来给人看，简单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把花纹改进，为什么要加一个筒瓦接住浆。

一开始，黔首们就是看个热闹，可随着磨出来的浆水在锅里煮开，豆子的香味好像比平时煮豆饭时要浓郁不少，渐渐便多了些人走过来瞧。

小二要找阿一帮忙一起应援，扭头一看，那人却拿着自己做的、刻了不知道什么度量单位的绳子，在市集里面比划着。

奇奇怪怪的。

他在心里吐槽，嘴里呐喊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咧，快来瞧一瞧看一看，浓香的豆浆都是怎么做出来的！”

豆浆煮出来，身上带着朝食的黔首都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饼，吞咽着唾沫。

三三见状招呼他们：“豆浆现在可以免费尝尝，诸位要不要试一试？”

黔首都怪不好意思的，但锅里的味道又实在香得很。

“不要钱咧？”

已经把豆浆盛出来一瓮，准备教他们点豆腐的三三大手一挥：“不要钱，但只能喝一勺。”

黔首赶紧掏出自己身上挂着的木头筒子，递到他跟前去。

甲兵赶紧围上来：“做什么做什么，一个个来，不准乱动。”

有秦兵维持秩序，三三安心教其他人，可以把饼泡进去浸一浸，软了吃也香。

这时糖是个稀罕东西，不要说寻常黔首了，就算是嬴渠梁要吃都不常吃着，加糖就是个幻想，只能让他们就着食物，有什么东西就什么味儿。

嘤，他觉得自己对不住从小喝到大的甜豆浆。

饶是如此，舌尖未曾品尝过多少味道的黔首，还是觉得香！

老丈就着一勺豆浆，吃完半个饼，有些回味地舔着手指，才在衣摆上抹了一把，问道：“小先生，这豆子就磨好煮就成了？那么一点豆子，就这么大一盆浆？”

“是啊。”三三抹了一把汗，咧开大白牙笑道，“不过现在没有破壁机，豆子得提前一晚上泡发，不然磨不动。”

什么鸡？

黔首不懂，但知道要提前泡好。

“多谢小先生。”老丈朝他行了个揖礼。

三三依旧咧嘴笑：“你们觉得有用就成了，这讲学，不就是让人学点东西嘛。”

走完这一段剧情后，不知道他会不会达成什么隐形成就。

没有的话，测试过后他就要在建议里加上这一点。

嘿嘿。

点豆腐是做豆腐最关键的一步，得把卤水控制好，才可以做出好吃、滑嫩的豆腐，不然很容易变成渣渣，口感生涩。

因此，在这一步上，三三讲得特别细致。

用豆浆泡过干饼的黔首，也从一开始的看热闹，变成了认真听，甚至怯怯提问：“敢问小先生，这卤水是何物？怎么做出来？”

三三瞬间膨胀，有一种身负使命的神圣感，促使他滔滔不绝，细致把卤水的做法讲出来，半点儿都没有保留。

等黔首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时，他的满足感瞬间飙升。

豆腐脑还算比较快，可豆腐成型需要好几个小时，三三也不等，拿自己提前做好的豆腐，给他们普及最简单的食用办法。

失去甜豆浆的他，已经破罐子破摔：“你们平日爱吃什么酱，都可以自己往里面加一些，搅一搅当成粥吃。”他将调好的豆腐脑递给小二，“来，让我们小二先生给大家尝尝味道。”

看着黑黝黝豆腐脑的小二：“……”

还真是谢了。

他保持着死亡微笑脸，勺起一调羹，趁三三笑时，一踩凳子蹿上去，直接怼进他嘴里。

“来，让三三先生给我们讲讲，豆腐脑到底好不好吃。”

往后一个趔趄，差点儿滚到地上的人，砸吧两下嘴，犹豫道：“味道，好像也还行。”

没那么差嘛。

小二奸计没得逞，很是失落。

三三做清蒸豆腐和豆腐鱼汤时，挥舞旗子的手都蔫巴了。

豆腐新鲜出炉，他又重新振奋起来，帮忙把豆腐分到干净的叶片上，发给在场的黔首。

此时已有五十多人在听，每个人只能分到手指粗细的一截豆腐。

角落有两个老人家捧着软趴趴的叶子，先弯下腰喂给孙子吃上第一口，将大半都塞进孩子嘴里，紧张问他：“好不好吃？”

小男孩点头，推着叶子让老人家尝。

老丈笑笑，直起身喂给头发花白的老媪。

老媪舍不得吃完，用手掐了一半，用手掌托在下巴处，生怕掉下去。

老丈小声问她：“嚼得动不？好吃不？”

黄铜色泽的和蔼圆脸，扬起向日葵一样的笑容，猛点头：“香！软！你把剩下这块吃咯，尝尝看。”她托起叶子，小心翼翼靠近老丈唇边，用手指扫到他嘴里。

“好吃吗？”

老丈拍着大腿激动道：“好吃！我们回去就做这个，你不用怕自己牙口不好，嚼不烂豆饭咯。”

目睹这一幕的三三，背过身去抹一把眼泪：“玛德，这游戏怎么回事，说好的基建，怎么还有催泪剧情。”

小二已经扒拉着量完市集尺寸的阿一袖子，哭得喘不上气。

“这么感动，你都不哭一下吗？”

过于镇定以至于显得格格不入的阿一：“……我心里在哭。”

面上就算了。

小二和三三谴责他：“死要面子，游戏里哭一下怎么了，谁知道你是谁啊。”

阿一没说话，只是有些意味深长：“希望你们未来看到录屏，也可以说出这句话来。”

并且如这般理直气壮。

①“东西长约800米，南北长约900米，当为宫城即栎阳宫所在”、“则栎阳城之东西长……为2800米左右，栎阳城平面当呈东西略长的扁长方形”、“四号建筑位于此范围中心……或有可能为秦君宫寝所在”、“宫城之北当设‘市’。……可知此‘市’设南、北门……四面围以墙垣而各设一门”、“城址东南部当为秦栎阳县治所。”——《先秦都城复原研究》栎阳宫遗址考古报告也有数据，但是没有推断，所以选了这本书参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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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这游戏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