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正午时分,尹天雪和陆晓光从山上下来。
太阳猛烈,光芒刺眼,尹天雪的肌肤白得有些虚幻,像一块冰随时会融化一样。
“天雪,”晓光这么喊她。
“嗯?”她的声音温柔轻微。
“我记得高中的时候,你的身体就很不好,现在呢?演员可不是一份容易的工作啊……”
是的,已经成为国内知名影后的尹天雪,此时并没有在欧洲参加电影展,而是乘坐好友陆晓光的私人飞机飞回了国内,在众人不知情的时候。
“不碍事的。”在听到人声靠近后,她很快地戴上了口罩,遮蔽了自己。并非她有多么厌倦人群,而是有那么一些时候,她就是想独处,想要做自己的事情。
真是一种太任性的想法。
过路的老头老太太,穿着透气轻薄的运动服,拿着矿泉水瓶,说说笑笑,往龙泽山上去。并没有留意旁边的两个小姑娘。
晓光道:“下面好像有一个便利店,我刚好口渴了。”
两人便继续前行,走到山间的那个便利店。小房子的东西早就搬空,只剩一些水,香烟,打火机一类的东西。
“老板有没有吃的一类的?”晓光问。
“没有!”沉迷于看《周易》的老板头也不抬,他像是电影里的火云邪神,穿着简陋的白背心,秃头,不修边幅得过分,又有几分世外高人的味道。
晓光有心失望,“好吧,那买两瓶水,赶紧下山吧。”
她瞥见天雪好像拿起老板箱子里的某件东西在看,于是凑过去,“怎么样天雪,还有什么想买的吗……”
天雪在看的是一叠明信片,上面写着“印象.水月”,配着一些水彩画,画着的是水月著名的景点,如龙泽山,五湖公园,灵镜神社,闻悲亭,门家银饰坊一类地方。
晓光默不作声。
天雪脸上倒是没有多少悲戚成分,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这是缘分,是不是?”
晓光勉强一笑,拿起明信片问,“老板这个卖不卖?”
老板看了一眼,道:“你们要这个干嘛?”
“做个纪念。”尹天雪说。
晓光放低姿态,做了一个哀求的手势,“求求你了老板,这个对我们很有意义,卖给我们吧!”
老板犹犹豫豫,“倒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以前有几个学生做了在卖,我随便买了一套,也没有好好收着,不少已经残破了,你们真的要买?”
“嗯,请你割爱了。”尹天雪将一张百元大钞递给老板。
老板正欲找钱给她们,天雪和晓光已经拿着明信片和水走了,像是屈原诗歌里的山鬼,乘雾而来,随风而去。
天雪一路上都在看那些明信片,把它当做宝贝一样珍惜。
“每一张图片都是一个故事!”晓光感慨道。
“是啊,”天雪叹了一口气,“从以前到现在,我都没有一次好好看过这里的风景,他看得比我们细致多了。”
晓光点点头,两人站在山腰的位置,可以靠着防护栏看到沿着山脉流过的河流。
奔流不息,时时刻刻。
它带走了一些东西,留下了在岸边驻足观看它的人。
“天雪?”晓光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道,“我们回学校看看好不好?”
水月高中吗?
尹天雪将目光投向远方。已经有多久没有回过那里了呢?
明信片上画的是水月高中的校门,门口有一块大石碑,上面有烫金的四个大字:水月高中。
晓光拿着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对尹天雪说,“天雪,你记得我们刚来这所学校的时候吗?”
十六岁的时候,一切都未安排好,或者上天安排好了只是你一无所知,还觉得人生有无限的可能性。
一路上,晓光总是在说话,问尹天雪问题。
“天雪,你记得以前我们经常在这条林荫大道散步吗?”
“快放暑假的时候,学校的荷花总是含苞待放,等我们回学校的时候就枯萎了。我们一次也没有见它开过。”
“天雪,你还记得新生欢迎会吗?我们班合唱校歌,是你上去弹的琴,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你太迷人了,不止我们班的男生在看你,其他班的,其他年级的学生都在看着你,所有人都在看着你……”
晓光尝试做一个比喻句,“你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高贵漂亮,浑身散发着神圣的让人不敢接近的光芒……”她托着脸,转而哀怨道,“那我呢,就像一根杂草……”
尹天雪被她逗笑了,“怎么会?你怎么会这样看你自己。晓光有?很多你自己看不到的优点啊……”她看着晓光水蓝色的纱裙,想起了:“像是蓝色的勿忘我,格桑花……”还有,“阿拉伯婆婆纳……”
“阿拉伯婆婆纳?”晓光笑得极为夸张,“这是什么东西?”
“这一种花,一般是蓝色或粉色,早春的时候,开在田野间,星星点点,十分灿烂的话。”
晓光觉得自己还是挺喜欢这个描述的,至少比杂草一类的要好。“在你心中我真的有这么好?”她微笑着凝视着天雪。
“晓光当然很好。”
“那我就做阿拉伯婆婆纳……”说完,晓光也忍不住笑了。
两个女孩子又恢复了少年时的单纯,轻松地走着学校里,听着校歌播放了一遍又一遍。
“天雪还是没变呢,还是喜欢花……那个时候大家就讨论,谁要追天雪,就送她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指不定能成功,但是我知道你根本不喜欢那种庸俗的花……”晓光回忆起往事,“但是我记得有一次你收到了一朵红色的花,皱巴巴的,也不好看,你却把它放在水瓶里养了很久……”
天雪的眼神一点点一点点黯淡下去,语气也难免有忧愁哀叹的意味:“但花还是会谢,再美丽的花都会有凋零的一天,所有美好的事情都不得圆满……”
四处闲看的晓光并未察觉这声命运悲叹,还做了一个鬼脸道:“天雪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们老了,唉,和一个女人谈年龄太伤感了。”
天雪用一抹淡淡的笑意化掉了心中的苦涩,“可是有谁不会老呢。”
她看着树下的天边,觉得一切在这八年内变化甚大,包括自己。学校陈旧,清池荒芜。
天奇,只有你的青春,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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