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是张玉言先拿到手的,因为快递小哥送上门的时候,她正好坐在门口玩手机。
寄件地址是一串英文,马来西亚某个小城,收件人填的张玉言。
但寄件人很奇怪,是张起灵。
她没有立刻拆快递,拍照给张海楼发去,附带一个“?”。
张海楼秒回,并且承认是他寄的。
搞清楚来源,而不是什么生化武器,张玉言才拆了快递。
这是一个老旧的记录本的复印件。
看着有些内容,她拿着回房间,泡壶茶,坐沙发上慢慢看。
扉页上八个大字:四姑娘山行动记录。字迹非常凌厉,张起灵的字很有特点,张玉言一看就知道。
打开后,扉页几行记录:
编号:QL-04MS
地点:四川省,四姑娘山,Ⅲ号裂隙洞穴体系
目标:获取广西巴乃张家古楼核心区准入密码。
人员:吴,解,霍等共计十七人。
关联行动:广西巴乃张家古楼同步开启(指挥:张日山)。
记录者:张起灵
再往后看是类似于日记一样的东西,又有点像考古工地的发掘记录,在讲这次四姑娘山盗墓行动的记录,大概内容如下:
第一日至第三日:清理通道,确认主洞穴。洞壁为人工开凿,存在大量共生性蜈蚣,已处理。
……
第十七日:进入主洞窟。确认洞窟结构:纵向深约三百米,横向密布规整洞口,计数两千七百四十一。每个洞口内置一黑漆木箱,箱锁结构与青铜铃铛阵列联动。确认此为密码阵列。
……
第三十四日:发现帛书,帛书有数份,应该关联到一个秘密,但我想不起来。
……
第四十七日:开始破解。密码为三位数动态循环,对应洞窟、洞口、箱内石盒编号。需按特定顺序提取石盒内“密码石”,并将编号实时传递至巴乃队伍。初始阶段顺利。成功传递前两组密码。
第五十一日:出事了,密码传递错误,巴乃队伍通讯中断,推测触发致命机关,全员损失。同时,本位置洞穴发生连锁反应。错误洞口内的石盒触发强碱防御机制。顶部岩缝喷发高腐蚀性碱性粉末。
全员撤离。
行动失败。
密码核心区域因碱粉结晶封堵,无法再次进入。
张玉言跳着看了几页,到行动失败以为就结束了,往后一翻没想到还有一页,是总结:
1. 张家古楼的防御机制具有不可逆性。
2. 联动模式存在致命缺陷。信息传递环节的容错率为零。
3. 人员训练不足,面对压力易产生误判。
右下角还有个落款,再次标明记录者张起灵。
她寻思这不就是个发掘记录本,正要收起来,一道人影堵在她房间门口,叩了叩门。
“干嘛?”她抬头看张起灵。
张起灵侧了侧身体,让张玉言能看见外面,“有人找。”
她向外看去,是和她有过约的两个女孩子,冯晴和欧胜云,今天一起上门了,吴邪已经领两人坐在廊下喝茶。
张玉言“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扬了扬手里的复印本,“楼寄过来的,给你?”说着朝张起灵面前送了送。
他目光落在封面上,看见那几个字愣了一下,然后迟疑片刻,正要接过去。张玉言察觉出不对来,猛的收回。
“诶?这本子不对劲?”
张起灵摇摇头,“没有。只是好像有写过什么,在最后一页。”
张玉言见外面两个小姑娘暂时有人招待,便翻到尾页,中间都是空白,但最后一页果然有字,是一封信,仍是张起灵的字迹。
见字如晤:
抱歉,这又是一次失败的结果。
我找到了张启山合作,他老的快死了,想进张家古楼。
我原本并不记得要做什么,只是有道声音指引我要去找某样东西,所以我来了。
九门的人有各自的目的,我不关心,只要他们听话。
进山第三天。洞就找到了。味道不对,岩层是新的,里面的东西是旧的,很旧。
他们很兴奋。他们只看得到眼前的山洞,看不到后面的网。洞里有鸟。不是活鸟,是石头里的影子,翅膀张开的形状。
吴家的狗不安。它比人聪明。
有些人不听话,所以死了很多人。
如果是你,不会死这么多人。
一切准备就绪我才安排人下到主窟。两千多个洞口,像蜂巢。他们问我哪个是对的。我记不起来。脑子里有雾。
正如记不起你。
洞里经常会有铃铛响,一阵阵的回音,像叹气。我问了那个姓霍的女孩,她说她听不见。
后来我一直在洞里。
石头是湿的,像在流血。
狗和我在一起,偶尔会发抖。
直到洞顶开始落灰。不是灰,是碱,烧皮肤。喊了撤退。有人愣着,被我推进支洞。拉出来三个人。第四个已经化了。手伸进去,只拉到一半。
右臂有点痛。像有火在烧。
清点人数。少了七个。霍家的女孩子在哭。
铃铛又在响了,头痛。
吴老狗坐在我旁边,给他的狗喂水。
他问怎么办,退出去?
我没说话。头痛欲裂。
铃声。
还是铃声。
一声长长的叹息。
然后脑海中凭空浮现了一个名字。
张玉言。
外面的天黑了。
洞里的黑暗,和外面的不一样。好在有带蜡烛进来,手电失灵了。
记忆决堤的这一刻,你的名字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我想我必须做点什么来确认这份“想起”是真实的。
也有带纸笔,所以在这想起你的一瞬间,我能写下这些话。
四周是黑暗、死亡和碱粉味。
或许是我的幻觉,是中毒已深的海市蜃楼。
我不能去见你,这封信也不会寄出。会和过去的时间一起封存。
无论你是否能看到,在我写下这些字的这一刻,我的确见到了你。
张玉言。
张玉言,见字如晤。
起灵1963.6.14
“嘶——”张玉言吸了一口凉气,快速扫完信件后,在张起灵疑惑的目光下“啪”的合上了复印本。
他还是安静地站在门口。侧影在光线下显得平静而漠然,只是偏头看她的动作显出了一些疑惑。
要给张起灵看吗?张玉言犹疑了一瞬,他是不是已经忘了?痛苦的回忆,似乎也没必要复习。
“是什么?”张起灵看出了她的犹豫。
“一封信。”她如实回答,“算是痛苦的回忆,是你写给我的信,你要不要看?”
说是这样说,但张玉言拍了拍沙发坐垫,张起灵便走进来在她旁边坐下了,进门后他还顺手关上了卧室的门。
这态度就是要看了。但是,“大白天你关门做什么?”张玉言很纳闷。
“外面人多。”他道,这时已经接过了记录本,他没有直接看最后一页,看得出来对这个本子的内容忘得差不多了。
他先把前面快速翻阅了一遍,看的很简略,扫一眼就算过,几分钟后就来到了最后一页。也只是快速扫了一遍,不过比前面多花了十几秒。
这封永远不会寄出的信,最终抵达了她的手中。
“起灵。”
他闻声转过头,黑色的眼睛看向她,带着一丝询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既没有难过,也没有追忆。
这封惊心动魄的信,之于现在的他,或许真的只是一片空白。
“忘了?”她问。
过了几秒,他才极轻微地摇了一下头,“是我写的,内容忘了。”
“早知道不给你看了。”张玉言嘟囔了一句,拿过张起灵手里的复印本,合起来塞进旁边的小书柜里。
张玉言有时会有些敏感多愁,张起灵是了解她的,他就道:“我知道你看见了这封信,这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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