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杨柳依依的傍晚来了乐道堂,我已经把所有都准备好了,只等着他踏进。
我穿着浅青色荷花刺绣长裙,斜簪着两只缀在一起的白兰绢花,早早的站在门前等着皇帝。
皇帝拉过我的手,摩挲着,“春日风寒,容儿不必站在风口处等朕。”
我适时的脸上泛起红霞,“嫔妾只是想早些见到皇上。”
皇帝呵呵一笑,拉着我到榻上坐下。
“制芰荷以为衣,集芙蓉以为裳,容儿此身甚美。朕瞧着你最近总戴着这绢花,朕那里新得了些京花儿,一会儿就叫苏培盛给你送过来。”
我感激的望向皇帝,柔声道“皇上能记挂着嫔妾,嫔妾感激不尽。”
皇帝自然受用,这时,恰逢卫临来请平安脉。
“朕记得以前是林联给你请脉,怎么换人了。”皇帝淡淡的随口说道。
我惊异于皇帝的细心,“林太医这几日繁忙,嫔妾就去请了今日当值的太医。”
卫临诊脉后,大惊失色道,“小主这脉象是中毒了。”
我闻言僵硬了一瞬,随即缓缓流下两行泪来,粉光融滑,愣愣的说着,“怎么会呢,我怎么会是中毒了呢。”
“小主中了葶花之毒,此毒长期闻嗅可使人神志不清。”
我再也承受不住一般,扑进皇帝的怀里,强忍着悲痛带着哭腔啜泣着,“四郎,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啊。”
皇帝眼中闪过恍惚,搂着我安慰,“容儿,别怕。”
我心中冷笑,别怕?在你身旁可有一日不会担惊受怕?
“朕命你查清怡常在为何会中毒。”皇帝指着卫临命令道。
卫临检查了我常用的物品,最后发现是我常戴的白兰绢花上被人下了毒。
我窥见皇帝面色不虞,忙焦急的颤声道,“这位太医,你快为皇上诊脉看看可有影响。”
卫临早就告诉我,此毒只会有我一人受影响,皇帝是不会有事的。
我关心自责的望向皇帝,睫毛颤动,皇帝避开了我的眼神,只幽幽的看着卫临诊脉,转着那墨绿的珠串。
卫临跪下答道,“皇上龙体康健,并无半分不妥。”
皇帝面色稍缓,依旧看不出情绪,拍了拍我的肩膀,“怡常在,朕还有政事在身,不便陪你,你放心,朕一定彻查此事。”
“这位太医医术不错,以后你就在怡常在身边伺候吧。”皇帝看着卫临说道。
行礼后,我含着泪,目送皇帝浩浩荡荡的离开,明黄色的身影逐渐消失。
萍儿适时的递来帕子,我擦拭掉泪水后迅速恢复了神态,“今日之事,多谢卫太医了。”萍儿接着递上一个荷包。
卫临恭恭敬敬的接了,塞进崭新的衣衫里,“是微臣有幸今后能在小主身旁伺候。”
互相对视一眼,无需他言。
皇帝雷厉风行,不出两日就从查出宝鹊床榻下搜出毒药,招供是受丽嫔指使对我下毒。
丽嫔费氏,戕害嫔妃,生性狠辣,德行有亏,褫夺封号,降为答应,打入冷宫。
丽嫔被推出来挡罪,再来一次也难逃冷宫的命运。
这颇为刻薄狠厉的旨意一出,六宫哗然,皇帝为了我一小小常在惩治了丽嫔,嫔妃们均认为我颇得圣恩。所幸我抱病未去请安,不然又不知是怎样的一番唇枪舌战。
萍儿也贺喜皇帝在意我,只有我知道无所谓是谁,皇帝都会严惩丽嫔,震慑后宫。
我还知道皇帝一段日子里都不会踏足乐道堂了。皇帝自矜,他难以想象因为后宫争斗可能危害到自己,他迁怒林联没有早日诊治出来,所以将他贬出宫去,他迁怒于我,遭人算计而不知,所以不愿见我,他迁怒华妃做事不计后果,但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丽嫔这一替死鬼。
那些承诺要送到乐道堂的新鲜绢花,不知所踪。
我早就知道这会让我沉寂下来,可我依然想让皇帝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后宫,他以前怎么可能不知道宫中算计,只是他装作不知道,或许还因此沾沾自喜,看啊,后宫的女人们多么爱朕,愿意为了朕互相争斗厮杀。
他总是隔岸观火,我妄图将火烧到他身上,他才会震怒,当自己的安危受到影响时,才会出手整治。
我感到深深的无力悲哀。
我知道皇帝心冷,我原以为这一世或许皇上对我有那么一点点的上心,没想到我在他眼里还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他甚至一句都不问我究竟如何,能不能治好。
我叹了口气,与萍儿一起看向窗外斜阳。
东风不为吹愁去,春日偏能惹恨长。
金黄色的阳光里,沈眉庄和甄嬛相携走来,我收敛情绪,忙将她们迎了进来。
我对上两双担忧的眸子,“陵容,听说丽嫔对你下毒,你可还好。”
“我无事,修养一段时间便好了。”我惆怅的摇摇头说道。
我泫然欲泣,“只是,只是皇上他迁怒于我,我心里好难受。”
沈眉庄揽过我的肩膀,我顺势倚着她,她身上是一股香料也遮不住的药气,“陵容,皇帝他向来薄情,他还是不愿惩处华妃,我真是恨。”
我靠在沈眉庄肩膀上,顺势把压抑的情绪哭了出来,就算重生一次,我也逃不开后宫女子的命运,只能囚在这紫禁城里互相争斗。
甄嬛始终一言不发,只担忧的望着我,她与皇帝至今浓情蜜意,纵然为沈眉庄而悲,也不愿相信皇帝同样会如此对她。
我与她们二人倾诉,是为了在甄嬛的心里埋下一颗种子。我不希望甄嬛耽于情爱,只有恨,才能对华妃,皇后,彻底狠下心来。这样的甄嬛,才是一个最有力的同盟。
沈眉庄见我哭了,忙拿出绢子为我擦拭。
我抬起头,看见沈眉庄的衣服被我哭湿了一块,有些不自在的道歉,“眉姐姐,对不起,我…”
没等我说完,沈眉庄便打断到,“这有什么的,正巧我今日衣服上绣的是竹子,陵容美人垂泪,变成湘妃竹倒是这衣服的造化呢。”
沈眉庄有意调节气氛,我们三个相视噗嗤一笑,一扫忧郁氛围。
傍晚,我喝了卫临配的药,苦得我吃了好几个蜜饯。我想着宝鹊被拉走时说的话。
宝鹊知道事情败露,并未求饶,只瞪着我喊道“怡常在,我只恨没能彻底害了你,华妃娘娘对我恩重如山,我却没能害死了你!”
我只感觉脑海中嗡嗡作响,险些压制不住怒火,伸手指着她呵道“华妃如何对你是她的事,你既然到我这里,就是我的奴才,你胆敢背叛我!”
宝鹊有些癫狂的笑着说“背叛?你以为只有我背叛了你吗?宝鹃那个贱人明明看见了我下毒,可是她没告诉你吧?怡常在,你身边的人都背叛你,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宝鹊这幅样子与以往装作温顺给我梳妆的样子大相径庭,我一时怔住了。
听着这刺耳的话,气血上涌,我再也不想听下去了,让小相子堵住她的嘴,立刻拖下去乱棍打死。
萍儿出去敲打了一番,让奴才们把这些话都烂在肚子里。
宝鹃,我到底该怎样送你去死呢。
我含着甜甜的蜜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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