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全国大赛夺冠的荣耀，立海大网球部的成员集体度过了一个热闹的暑假。

但无论有多么开心，伴随着九月的开学，生活终究还是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除了每日固定的学业和网球，幸村一心作画，真田专注剑道，柳沉浸于古典文学，而丸井，则和国际友人一起捧着本《超简单！完美又好吃的甜品食谱》，在那里研究今年海原祭料理大赛的作品，

至于仁王……

“仁王，”幸村温柔将画笔掷入洗笔壶，赤色的颜料瞬间染红了整壶清水，从容提醒，“下次不要打扰我作画。”

对面的“真田”眨眨眼，下一秒就恢复了本来面貌，饶有兴趣道：“puri~”

部长对副部长似乎有种特殊的预感，无论自己怎么伪装，次次都能精准识别。

“部长在画什么？”

银发狐狸弯腰在画板前，红土地，绿看台，周围的坐席上影影绰绰坐了一排人，“网球场？”

幸村笑的更温柔了。

后知后觉，预感极为精准的狐狸下一秒就连个影子都不见了。

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画，幸村不自觉伸手触摸，橘红色的颜料还未干，渲染在手上，但他似乎一无所觉。

这似乎就是一切预感的开始吧。

……梦见我站在红土地上，少年说，他们在喊，我得了……得了大满贯？

哈哈，母亲乐得大笑，大满贯！好兆头！

是啊，幸村紧抿双唇，日光灯下的神色阴晴不定，是啊，这可真是个好兆头。

总之，大家的日子都过得有滋有味。

又是一日放学后，

“咦？”沿着海岸线，幸村与真田并肩一道走在回家路上，“手冢君的伤已经痊愈了？”

“是，”真田表情凝重，“所以他前两日发了短信，请求与我完成第三场比赛。”

幸村笑了笑：“弦一郎有信心吗？”

“有。”

哪怕是连输三次，真田脸上也没有丝毫退却，反而越挫越勇，充满了即将与强者对决的坚毅。

幸村见状，抿嘴一笑。

“只是可惜，”真田拧起眉头，犹豫不决，“他和我都有空闲的时间只有下周三，但那一天你要去医院，所以我……”

“没关系的，”幸村道，“只不过是定期体检而已，我一个人没有问题。”

真田有点担忧地看着他。

“何况，再往后就是网球部研学了，”幸村道，伸手拢了拢自己被海风吹拂的发丝，“我们要去法国，这一拖下来，稍等，”

他听到自己手机在响，接通后，

“喂？”

“咦？”

丸井嚼着泡泡堂，惊讶问：“部长你不去研学了吗？”

“对，”幸村道，并提起水壶给活动室里的绿植浇水，“很抱歉，因为和一些私事冲突，所以这次网球部的研学之旅我只能遗憾放弃了。”

“私事……”

丸井大概还想追问，但被柳识趣地岔开。

“不过这个事情请对弦一郎保密，”

幸村实在是太清楚自家的幼驯染是个什么脾气了，“否则的话，你们敬爱的副部长恐怕也去不成了。”

其实严厉的副部长不去也挺好的……

丸井心中嘀咕，但属实没胆子违逆幸村的决定。

所以，在一番集体的连蒙带骗后——甚至幸村亲自坐上机场巴士，耐心听了一路的“我再也不想和他比了”的成就，是的，某人终于凭借动如雷霆，以7:6的分数艰难赢了手冢一盘。

直到落地巴黎前的那一刻，真田才反应过来，幸村居然没来！

淡定将手机关机，幸村将其随手扔在沙发上。

“精市，”久别重逢，绘美里上前一把抱住自己的儿子，“好久不见，你好像又长高了。”

“嗯。”

相比之下，父亲就拘谨了很多，只是不咸不谈地问了几句。

绘美里喋喋不休了两句，之后，马林巴琴的声音响起，女画家无奈叹气，只能接起手机，走出去，

“你好，我是……”

现场只留下一对父子。

“你现在……”面对这样的尴尬，做父亲的也只能回忆一下，“也快要中受考试了吧，不知道你成绩怎么样。”

幸村盯着自家地板，嘴角强行上扬：“我已经国一了。”

“哦。”

“是的，精市成绩很好的，”闻言，绘美里插了一句，“我记得，你之前在，额，在你上的那个什么学校来着？反正上学期成绩单很好……不好意思，你说的事情我没有办法答应！关于这次活动……”

指甲掐进肉里，幸村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立海大，”他只是很客气道，“我上的是立海大附属中学。”

幸村在窗边不知道坐了多久。

久到夜色低垂，华灯初上，白色的路灯光直直刺在脸上，映得他仿佛是冬日苍山，白皑皑地凉了一片。

难得的，幸村动了一下，打开手机。

果然，一满排全是未接来电。

他心里有点累，不太想应付人，本想直接丢掉明日再说，但“叮！”的一声，是邮箱提示音。

幸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

卢浮宫。

他微微一怔，转而注意到在玻璃金字塔前笑得大大咧咧的红发少年。

下一张，

皇家宫花园。

温文尔雅的三齐头少年捧着书恬淡走在喷泉前。

再下一张，

圣日耳曼奥赛尔教堂。

某个银发狐狸就像畏光似的瑟缩在最角落里。

……

幸村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好吧，没有一张照片里有弦一郎，也确实，这么稀烂的拍摄构图，就只有他照的出来。

继续往下，

除了风景照外，还有其余几张照片，比如，巴黎铁塔的钥匙串，红白蓝色彩的帽子，路易十四的纪念币……以及，一看就是丸井买的马卡龙，对于后者，弦一郎甚至还加了句吐槽，甜死了！

幸村莞尔一笑，编辑邮件，回复:等回到集训地后，打开你行李箱左边的U型拉链隔层，里面有我放的一小罐大吉岭。你可以泡上一杯，搭配着马卡龙饮用。

发出。

短短两秒，手机铃声大响，这一次，幸村没有犹豫，直接接通。

“……”

真田没有说话。

“弦一郎？”

幸村试探问。

对面沉默了良久，才沉声问：“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父母回来了，”幸村没有隐瞒，“我想陪他们。”

悬在心头的石头落了地，还好，不是身体出了问题。而关于幸村的决定，真田叹息，他理解幸村家的情况，只是情感上多少还有点指责：“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了，你还会去巴黎吗？”

真田无言以对。

“那就不去。”

“可是我希望你去，”幸村道，“弦一郎，你一生中能有几次研学之旅？没有任何事值得你错过。”

真田一下子沉默，望着孚日广场上四处飞散的白鸽，良久才道：“替我向叔叔阿姨问好。”

幸村笑了一声，说不清是什么意思。

“你还是下一次自己来吧，”他的声音很轻很慢，“他们已经走了。”

“精市，”真田平静道， “你真应该告诉我的。”

“怎么？”幸村倚着墙，讥讽道，“你可怜我啊？”

“不是。”

真田跟着人群一路往前，走过斑马线，看到一排的艺术画廊，直觉幸村会喜欢，就毫不犹豫单手提起相机拍照，“我只是想提醒你，或许你觉得重要的事情，可能对我来说并不一定重要。”

“对我来说，研学之旅一钱不值，而你才是无价之宝。”

幸村咬了下嘴唇，忍不住还是笑了：“笨蛋。”

“我认真的。”

幸村低垂下眼睑，半晌才回应：“我知道。”

“所以没有下次了，”真田难得对他语气严厉，“以后幸村不许瞒着我做决定。”

“嗯。”

之后，双方一时都没有说话，但也都没有挂电话。

自然而然的，真田开始一边走，一边向幸村笨拙地介绍巴黎。

圣马丁运河的波澜，巴士底广场小贩的招手，歌剧院外小提琴手的演奏……跟随着真田不断前进的脚步和陈述，整个城市都仿佛在幸村面前闪烁。

“那个是砖石风格，”幸村听着真田的描述，“你所说的，这种由不同颜色的正方形或者菱形的石料所拼贴而成的图案，是亨利四世时代流行的城堡装饰……”

“咦？你说桥洞下的墙画很好看，那你拍下来发给我……”

“对啊，你没记错，我喜欢印象派的画，雷诺阿？雷诺阿出生在利摩日啦，你感兴趣的话去奥赛博物馆，回头，一开始你给文太拍照的地方，对，我记得奥赛博物馆在卢浮宫斜对面，过了塞纳河就是……”

……

“Je suis tombé d'un seul coup sous le charme……”

突兀地，当真田路过一位街头艺人时，其曼妙的歌声顺着真田的手机传入幸村耳中，让后者不自觉惊讶了一声。

“怎么了？”

“《红与黑》啦，”幸村轻笑，并且跟着轻轻哼了两句，“Vous avez mis le bonheur en mon ?me……”

真田不懂法语，留步听了两句：“什么意思？”

这下，换成幸村沉默了。

“弦一郎，”良久，手机那边才迟迟传来幸村恬淡的声音，“我对你一见倾心。 “

真田握电话的手一僵，

眼前的一切都似乎变得不再真实，扭曲的街道，背景的行人，迷幻的歌声，逆向的河水，一切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除了幸村的声音，

“你让我的灵魂战栗盛放，让我的心只能为你而跳……”幸村低声继续，“你是唤醒我灵魂的火焰，无论我如何试图压抑，我的身体都只能因你颤抖……”

“精市，”真田下意识喊了一声，语气柔和到不可思议，“你……”

你……

你是不是，是不是……

“这是于连和德雷纳尔夫人的对唱。”

幸村清冽的声音自手机传来，这让真田微微一怔，转瞬间，风，水，行人，歌声，都从虚假中挣脱，各归各位。

塞纳河依然流淌。

两个人又一时都没有说话，真田凝视着锁桥上来往行人，幸村则倚在墙边，默默盯着窗外。

谁也没有说话。

PS：

如文中所言，涉及歌词均出自法语音乐剧《红与黑》的《Les maudits mots d'amour》。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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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