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死了,他的灵魂来到了生与死的界限之间,在无论是生者还是死者都无法触及的一侧徘徊着,直到手中紧握的记忆如流水般快速消散,连灵魂都愈发淡漠朦胧之时,两个分别从天堂和地狱得到消息的织田作才找到了独自徘徊在两界之间的太宰。
远远的看到一黑一白两道沿着忘川河两岸地毯式搜索的身影时,蜷在高高的芦花荡中静待自己的灵魂彻底消亡的太宰无疑是惊慌的,只是愣了片刻,太宰就立刻钻进了掩芦花荡中歪七歪八横藏着的集装箱中,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在两界间的孤魂野鬼很多,他已经在这里徘徊了三天,好容易才从另一个已经魂飞魄散的灵魂那里得到了一间临时的栖身之所。
三天的时间足够让一个本就被两边排斥的虚弱的灵魂变得更加虚弱,慌乱之下,动作迟缓了不少的太宰惊起了芦苇荡中水波般起伏的蓝色流萤,留下了一闪而过却又过于明显的红色围巾的一角。
所以两个来自不同地方的织田作顺利地沿着太宰留下的痕迹在芦苇荡深处找到了那处破落的集装箱,未经主人的允许就一前一后大步登门入室,之后又未经允许默契地解下各自的风衣捞出鸵鸟般藏在锈迹斑斑的床板下的青年,白风衣一捆,黑风衣一卷,没有说多余的话,简单利索地就把人打包回了一艘摆渡船。
在摆渡船上,两个宛如双生子一样的红发青年就还发着懵的太宰的去向展开了一番不算特别和谐的争夺。
“他不可以和你走。”
生前同为港口黑手党首领的织田作看着衣摆微微闪着白光的织田作不容置疑道:“太宰手上沾染了太多鲜血,他经不起你们的审判,也不需要莫须有的忏悔,天堂不会是他的归宿。”
已经成为新一任的天使长的最原本世界的织田作也不客气,只展开了一侧的白色翅膀搭在了太宰肩膀上,垂着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太宰被担任着地狱一方领主的堕为恶魔的同位体为图省事拿绷带绑住的嘴巴,刚才急于抓人没注意,这时,大天使才意识到这种绑法有多糟糕。
天使织田作的眼神暗了些,抬眸注视着也用自己的羽翼按住太宰另一边肩膀的红发恶魔,语气和缓点出另一个事实:“太宰是跳楼自杀,轻生便是软弱,地狱不会欢迎他,你们的审判同样会判他罪无可赦。”
说着,天使织田作解开了勒着太宰嘴巴的绷带,白色的羽毛轻柔地擦拭干净了太宰出于惯性依旧保持半张的嘴巴,平静地道:“你如果想护他周全,就不可能把一直把他藏起来,就我所知,在地狱针对这种情况也就只有一种名正言顺的方法。”
天使织田作毫不留情地问:“你的太宰还尚在人间,是想收他做情人吗?”
太宰呆呆地张了张嘴巴,下意识地随着天使织田作的责问看向另一边的织田作,因为逆着光,太宰看不清沉默下来的气质更加深沉的织田作的神情,已经变得有些迟钝的大脑一片混乱,艰难地试图理解现状。
过了几秒,或许更多的时间,太宰听到了逆着光的织田作对另一个织田作道:“那又怎样,还是说你有更好的办法?”
天使织田作的手轻轻搭在太宰软塌塌的头发上,源源不断的柔和光芒从天使织田作掌心溢出,缓缓地给太宰过于苍白的身形渡上些许实感。
“……这孩子迷路太久了,那句再见也说得太早了,找机会送太宰回去吧。”
恶魔织田作蹙起了眉心,他不赞成道:“送回亲手拿枪指着太宰的那家伙身边?”
天使织田作叹息道:“无知是原罪,我会把我们的记忆也一同附赠的。”
太宰几度张口,终于抓住了机会,他嗓音干涩,结结巴巴地打断道:“抱歉…呃、可是,我已经死了啊,刚刚你们也说了是跳楼自杀……”
莫名地,太宰感觉到有着黑色翅膀的织田作的周身无形的压迫感好像更浓重了。
恶魔织田作看着突然瑟缩一下的太宰,深呼吸敛起了会随心神波动而释放某些无形的信号的黑色羽翼,改用手按住了太宰的肩膀,目视着顺着浩渺地河水越来越近的冥界入口,面无表情对太宰道:“真心觉得,如果你也是我的太宰就好了。”
“要一视同仁才对。”
天使织田作摇了摇头,见冥界临近也收起了自己过于醒目的羽翼,然后才对不安地咬住了下唇的太宰建议道:“像这种话,以后就不要说了。”
太宰本能地点点头。
天使织田作也缓和了语气,温柔道:“你的现世光芒还没有完全散掉,总有办法回家的,知道了死亡也并非真正的解脱,太宰难道不想和你的织田作在一起吗?不是还挂念着他的那本还没有完成的小说吗?”
太宰低下头,看着自己被一黑一白两套风衣紧紧束缚着的手脚,默默道:“不,我已经很满足了……真的已经好累了,求求你们了,就不要管我了,也不想再添麻烦了,就让我真正死、消失好了,拜托……”
恶魔织田作握紧了拳头,却在看了眼太宰过于瘦弱不稳的身形后,气闷地走去了摆渡船头调控行驶的方向。
天使织田作则就地坐在了摆渡船不大的甲板上,看着两边河岸两边渺远的不甚真实的景色,揽过太宰的肩膀。
因为他和另一个织田作的气息相触,在那个他心照不宣地走去前方引路后,天使织田作又释放了更多的纯澈的灵气,这些柔和的白光渐渐拢了住太宰濒于溢散的灵魂,保护一样为一袭黑衣的青年渡上一层温暖的光芒,河岸两边不时传来一些拉长了的喁喁人声,有笑声,更多的是哭声。
有几个瞬间,天使织田作以为太宰也哭了,便下意识地轻轻拍了拍太宰有些硌手的后背,只是在看向太宰的眼睛时,看到了一片虚无般的空茫。
天使织田作愣了愣,轻轻用手指碰了一下太宰唯一没有那么苍白的眼尾。
太宰长长的眼睫颤了一下,之后就像是无生命的人偶般任天使织田作抚摸,没有眼泪。
天使织田作束手无策,只得轻声哄道:“没关系的,太累的话,就好好睡一觉吧。”
太宰没有说话,睁着眼睛,紧抿着唇,迟疑着把重心稍稍倚靠到了红发天使身上。
天使织田作拥抱般紧紧搂住太宰,仿佛不这样就无法把太宰拉住一样。
怀里单薄的灵魂细微地颤抖着,无论是天使,还是回身沉默地望着这一幕的恶魔都悲哀的意识到,不但不会哭,太宰甚至连怎么入睡都忘记了……
走失的孩子已经到了太远的地方,回家的路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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