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太宰苍白到几近透明的手绞着自己颈间的暗红围巾,折磨了几下自己的嘴唇,才慢慢吞吐道:“就是……没有力气,很累,很难受,但我也不知道具体哪里难受……啊嗯?!”

犹犹豫豫的话还没有说完,太宰就被来到他身边的恶魔织田作抱了起来,愣愣地张大了嘴巴。

恶魔织田作向上托了托太宰,仔细评估了一下太宰灵魂的重量,得出了过轻过弱的结论。

因为重心不稳,太宰下意识搂住了恶魔织田作的脖颈,不小心揪住了恶魔织田作后颈一小片有些熟悉的布料,是了,这是和他在颈间佩了四年的红围巾一样的质感。

一刹那,无数正在慢慢远去的倒影般的记忆像是被风吹起的波浪般掀起了一角,太宰心脏开始幻痛,自动开启了保护机制,不愿意让它的主人细想是什么让一向对权利和野心淡漠的织田作选择站上了黑暗世界的顶端……

为什么呢……?

答案似乎近在咫尺,太宰却无法理解,就像不理解两个织田作为什么要救这个一心求死并得偿所愿的自己一样。

摆渡船已经快要靠岸了。

恶魔织田作道:“我知道附近有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就先去那里吧。”

天使织田作道:“好。”

于是,恶魔织田作抱着太宰跳下了船,迈开脚步朝一个方向大步走去。

天使织田作把摆渡船停靠好后也跟了上去。

太宰双手紧紧搂着恶魔织田作的脖颈,他看不见抱着他的人的表情,颇为急促的一呼一吸间满是这个织田作身上冷冷沉沉的气息,和温暖治愈的天使织田作完全相反,却同样带有一股让人莫名安心的力量。

如果一定要形容,太宰会拿他并不熟悉的‘家’这个词来作比喻,或者反过来,将这种心安比喻为‘家’。

太宰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动也不敢动地在恶魔织田作的怀里待了一小会,然后才后知后觉想要挣扎,作为一个连正常人间的亲密接触的经验都少得可怜的人,像这样近乎于触摸灵魂的接触只会让太宰感到不安恐惧,他根本不习惯拥抱,更别提这样的拥抱还是来自织田作。

有那么几秒钟,死亡的念头在太宰脑海中无限放大,如雨后毒菇般挤满了每一点思考的缝隙。

如果能死在这样的怀抱里,此生经历的苦难是不是也算得到了抵消呢,就好像疲倦的旅人最终回到了故乡的心情一样。

好想死掉啊,可是先不说能不能成功,死在织田作怀里一定会给他造成困扰吧……

“太宰?”

太宰被和那些记忆中一般无二的呼唤声叫回了神,愣忪着眼睛和一双宛如深蓝色漩涡般的眼睛撞了满怀,“啊……?”

抱着他的织田作认真询问道:“你在挣扎,是我弄痛你了吗?”

“抱歉,我没怎么抱过人。”

太宰张合了几下有些发颤的嘴唇,“……没有。”

恶魔织田作呆毛蔫哒哒的,好像已经认定了什么,扭头看向身后的同位体,平静道:“还是你来吧。”

太宰对情绪的感知一向敏感,情急之下竟然一把揪住了恶魔织田作的衣领,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又讪讪松手,说:“不是的……”

“嗯?”

太宰垂下簌簌颤抖的睫毛,他实际上与织田作相处的经验少之又少,在精神和身体都不安定的现在更是连照猫画虎都做不到,太宰下意识不敢看抱着他的织田作的眼睛,怯懦道:“我…我只是……”

太宰扯出他自以为轻松的笑容,说:“我只是没…没这样被别的男人抱过,有些不习惯——啊?”

还没说完,太宰就后悔了,他突然被恶魔织田作用力按回了怀里,不同于先前的小心翼翼,是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想要把他融入骨血的程度……

太宰听到抱着他的织田作胸腔几度震动,然后对他说:“会习惯的。”

“还有太宰,以后不想笑就不要笑了,很难看的。”

太宰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感觉每一寸和织田作隔着薄薄布料接触的皮肤都在发热发痛,像舔舐着皮肤的燎热的烈火,一种难受到让人连一秒都无法忍耐的程度,对太宰来说,这是没有经历过脱敏治疗的袭向心脏的全然陌生疼痛,真的好痛好痛……

太宰觉得自己应该是要哭的,哭才是应对疼痛的正常表达,只是干涸的眼睛如实的告诉他,他早已失去了这种正常表达的权利了。

所以太宰只是一味地颤抖着,觉得好痛,明明都已经这么痛了,为什么还会再痛呢……

而直到很多年以后,太宰才明白,这种难受到窒息好像要死掉的感觉并不是疼痛,只是他太驽钝,又没有被人教导过,才会把第一次被爱的委屈当作疼痛,把迷途知返当作万劫不复……

待太宰的颤抖终于趋于止息,一行三人也来到了一处掩映在半山腰处的小屋里,天使织田作走在前面推开发出了吱吱呀呀破损的木门,施了几个奇迹,这才把扑面而来的空气中的霉味变为有利于睡眠的淡淡的檀木香,内里的木质家具稍稍翻新,让这处离冥界最偏远却离人间最近的年久失修的小屋变得勉强可以住人。

回头望了眼已然开始低垂的落日,天使织田作放弃了进一步收拾的打算,展开了自己白色的翅膀,稍微挑拣一下后,就毫不手软地从自己翅膀最柔软的内芯里薅下了一把白色绒毛,撒在小屋里唯一一张木板床上,先落下的铺成了柔软的羽绒床垫,后落下的则变成了羽绒毯和枕头。

安静地看完天使织田作把硬板床变成可以睡的舒适模样,一路上不曾放松半点力道的恶魔织田作这才将太宰放到床上。

看着床上闭着眼睛假装已经睡着的太宰,两个织田作彼此对视一眼,默契地一起动手除去了太宰身上的围巾大衣马甲领带和脚上的靴子,又给任他们动作的太宰盖上了被子。

之后,两个织田作就这么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睡相’乖巧的黑发青年,耐心地等他主动‘醒来’。

在二人的凝视下,不过三秒,太宰长长的睫羽就开始颤动,然后‘醒’了过来。

“呀,织田z……”太宰舔了下干裂的嘴唇,像模像样地打招呼,只是声音弱地几不可闻,最后尾音更是连气声不算。

两个织田作又对视了一眼,交流着什么只有彼此才能明白的‘语言’,然后恶魔织田作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几个包装精美的药包,指尖顿了下后又把其中一个绣着奇怪的黑色蔓藤花纹封口是爱心图案的药包放回了口袋,只从剩下的几个药包里分别取了几颗药丸。

恶魔织田作把挑好的药递给太宰,轻轻摸了摸没有多问就接过了这些药的太宰的头发,“喝吧,之后好好睡一觉。”

太宰点点头,又接过了天使织田作递过来的温水,含住药又喝了一口水,微微仰头就把药咽了,然后把水换给天使织田作,重新缩回了被窝里。

“太宰,太阳落山前我们就回来。”

天使织田作俯身轻轻在太宰苍白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睡吧,我们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好。”太宰轻声应道,微微睁大的眼睛轮流看着两个织田作,似乎要把他们的样子烙进眼底一样。

这种眼神让恶魔织田作右眼皮莫名抽动了一下,只不过想要跨过生死间的界限就必须是他和天界的同位体一起才能做到,压着心底隐隐的不安,恶魔织田作对太宰告诫说:“太宰,我们会在周围设下结界,你就待在这里,好好等我们回来,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记住了吗?”

太宰喉结滚动了一下,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恶魔织田作点了一下太宰似乎有些发汗的鼻尖,轻责道:“做个乖孩子,说记住了。”

太宰闭上了眼睛,小小声道:“记住了……”

然而听着两个织田作离开,太宰慢慢地、小心地抬手碰了碰自己额头和鼻尖,静止了片刻,太宰睁开了散去感情的浮光的深渊般的眼睛,赤脚翻身下了床,找到了小屋里的一盆形容枯槁的黄玫瑰,太宰用力掐住自己的喉咙,把刚刚吃的药尽数吐了干净,拨了些土潦草地埋了起来。

做完这些后,太宰虚着脚步来到了小屋上了锁还落了结界的木门前,开始思考怎么撬锁破界离开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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