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武之人都习惯早起。
日出东方时，夜间的雾气还未散去，空气间弥漫着一股朦朦胧胧的湿气，此时深深吸上一口，那湿润的泥土、沾着露水的枯草、林间飘飘然落下的黄叶……天地万物磅礴的生命气息便会涌进肺腔，叫人觉得神清气爽。
穿着东汉书院制式运动服的关羽走进练武场，神情带着点疑惑的恍惚。
不等兄弟们开口询问，关羽已然先出声，“会长家的管家说如意昨晚大半夜回来了，然后天没亮就离开了。”
奇怪，非常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孑然一身惯了，叶如意哪怕住进曹家后也更喜欢独来独往，上学不喜欢跟他们一起，放了学也是自己先走。
但不管再怎么不跟他们打交道，早饭大家还是一起吃的。
可是女孩神神秘秘请了两天假后又急匆匆地离开，今天更是早餐没吃就出门了，这已经不像是有事，更像是在故意避开他们。
到了学校，关羽只能在那空了两天的桌位上看到搭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可位置的主人还是不知所踪。
问了坐她前面的小乔，对方也说今天没看见她。
所以叶如意到底去哪了？
等到上课铃响，黑发的少女不紧不慢地踩着铃声踏入教室，脸上的表情隐在头上那顶宽大灰色渔夫帽里，像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风从指尖穿过。
坐她旁边的马超刚想问些什么，可惜老师已经抱了一沓试卷进来，要班长分着发下去。
——今天是月考，语数英物化生政史地考全科。
于是马超只能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在老师的催促声中坐好待考，朝一直默默关注着这边的关羽无奈地耸肩。
暂时躲过一劫的女孩摘下帽子低垂着头，披散的长发垂落遮住半张脸，如帘幕般抵挡住了所有若有若无的探视。
如意很少会这么直接散发。
在铁时空时她一般会编个麻花辫再在尾端束上打成蝴蝶结的发带，在银时空时她则用拿缩小的溯当发簪直接将一头浓密的长发盘起。
——堂堂灵界兵器，被拿来盘发。
任是谁知道了估计都会说评价一句败家子。
但败家子本人可没想这么多，此时她看着发下来的国文试卷，心里只想着待会考完后要怎么溜才能不被他们发现自己脸上的伤。
为求逼真，她可是真的叫系统给自己来了几拳。
伸手在桌洞里掏文具，笔还没摸到，倒是先碰到了一个柔软的、还带着点温度的东西。
拿出来一看，居然是用袋子包好的三明治，看形状和用材还是曹操家大厨出品。
所以……是五虎和脩中的哪一个担心她没吃早餐特意给她带的？
【这个人猜都猜得到吧，我不信你不知道。】
说猜不出来当然是假的。
如意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将三明治又原封不动放回去后，拿出笔开始答题。
其实如意并没有刻意地让自己表现出对某样事物有特别的偏爱，一般曹操家的厨师煮了什么她就吃什么，毕竟寄人篱下就要有寄人篱下的态度。
像张飞那样大大咧咧并且自来熟的性格，对叶如意这个敏感的孤女人设明显不适合。
所以在这样刻意营造的一种距离感下，关羽还能注意到自己喜欢曹操家的三明治，这倒是真的有些出乎意料。
明明才认识半个月不到不是吗？
当初如意在铁时空待了有一年多，叶思仁那个家伙才在某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学校是要学生自己备便当的。
亲人都尚且做不到这么面面俱到，更何况只是一个口头上说着喜欢的男生。
怀着某种微妙的心情，如意提前交了国文的卷子，随后拿走了那个冷掉的三明治走出了教室。
临走前，她还不忘把渔夫帽重新戴回头上。
让食堂的阿姨帮忙重新加热三明治后，如意坐在空荡荡的食堂里默默啃着自己的早餐。
她的确因为早出门而没吃到东西，本来想拖到中午再连同午饭一起吃，没想到倒是有人提前雪中送炭了。
如意的国文成绩一向名列前茅，所以提前交卷别人也只会觉得理所当然。
撩起鬓边一缕发，如意侧头看着映照出自己身影的玻璃，轻轻触碰了一下眼角的淤青。
真要复刻系统那样的伤势是不现实的，所以如意也只是在眉梢、眼角这样容易遮挡的地方弄点伤。
再多一点，她怕五虎将发现后会将那家高利.贷给拆了。
倒不是如意觉得自己对他们来说有多重要，只是他们都是一群热心正义的少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同学被欺负还无动于衷。
至今为止，如意还是认为自己与五虎将的关系仅限于住同一屋檐下的同学。
解决完三明治，如意没有回自己班上，而是去二年级找了曹操。
二年级的月考与一年级错开，昨天就已经考完了的曹操现在正处于普通的下课时间。
“如意？”看到如意的新造型，曹操显得有些惊讶，但他没说什么只是问道，“找我有事吗？”
如意也很直接了当，“我想找你借钱，借五千万。”
五千万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不过聪明如曹操很快就猜出如意借钱的目的，所以他只是道了一声好，随后便签了一张五千万的支票给如意。
接过支票，如意认真地道了谢，“这钱我会还的，还烦请会长先替我保密。”
曹操答应了。
这钱自然是要拿去还高利.贷的，以防万一那些家伙耍赖不认账，如意还特意多借了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解决了后顾之忧，就连撒起谎来都有了底气。
在回班级后被五虎将追问脸上的伤是如何造成时，她是这么回答的——
“我走在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了。”
这么一个一听上去就假得不能再假的理由当然不会有人信了，至少骗不过五虎。
已经将长发重新盘起，露出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后，女孩眼角的那块淤青他们看得再清楚不过了。
张飞这个急性子顿时就道：“怎么可能是磕到的，这明明就是——”
“三弟！”
关羽打断了张飞的话，他对上女孩明亮澄澈的眼睛，那就差把理直气壮四个字写在脸上的嚣张，明晃晃表明了就算问也不会说实话。
所以关羽说话的语气甚至不自觉带上了几分自暴自弃，“如意说是磕到的就是磕到的。”
“可是……”张飞还想说什么，却被关羽扫过来的眼刀震慑得只能咽下嘴边的话。
其余三虎更是直接噤声。
……
结束了上午的考试后，午休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聊天或讨论着试题。
“二哥，早上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让我问小叶子，她的伤明明就是被人打的啊！”趁着如意被小乔和貂蝉拉去校医室时，憋了一上午的张飞不吐不快。
“她不想说就不要逼她了。”关羽戳着从食堂里买来的便当，觉得有些食不下咽。
“居然有欺负女生的人渣，要是被我知道是谁，我肯定揍得他妈都不认得！”张飞用力攥紧了拳头，神色愤愤。
“二弟，这件事你就这么不管了吗？”脩问道。
袖手旁观可不像是关羽的行事风格。
看到女生受伤什么都不做是不可能的，更何况现在被欺负的还是关羽的心上人，要他忍气吞声比杀了他还难受。
虽然如意看起来并不想让他们插手，如果不是伤痕掩盖不了，故意她连受伤都不想告诉他们。
可是不插手不代表不可以调查，关羽是死脑筋没错，但他不蠢，并且在某些时候还聪明得可以。
如意不肯说的东西并非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问当事人行不通时就要另辟蹊径找另外一个知情者。
“就算是这样——”曹操也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找了过来，“我也还是不能告诉你们。”
谁叫如意比他们早先一步就让他帮忙保密呢，不是曹操不想帮兄弟，实在是他承诺在先。
如意要他保密的事情当然不仅仅指借钱一事，那隐藏在其中的、难以开口的哀求，绅士如曹操自然是懂的。
所以这一次他是真的没办法告诉他们叶如意到底为什么受伤。
不过……
“如意前两天请假回了一趟江东，可能在那发生了什么吧。”想要在不违背诺言的情况下给关羽透露消息的方式有很多，曹操又不是什么死脑筋。
这话说了跟没说没什么两样。
江东那么大，他们上哪找线索？
一无所获的回到了教室，却只看见貂蝉坐在位置上看书。
正想问小乔和如意去哪时，只见短发的女孩急匆匆跑进来，气都没喘匀，“不好了，我看到有个手上有纹身像是社会上的人凶神恶煞地来找如意。”
关羽脸色都变了，顾不上说什么，翻过窗台直接跳出了教室。
其余的男生紧随其后，远远的将小乔的声音抛在了后面：“喂——你们等等我和貂蝉嘛！”
来找如意的，是高利.贷的人。
都说了自己没有什么大碍，但还是被小乔和貂蝉拽去了校医室，得到校医确诊的确只是皮外伤后如意才得以从女生们的关心中解放。
在食堂吃过了午饭，三人一路有说有笑要回教室准备下午的考试时，有个学生突然拦住如意说外面有人找她。
结果去到学校外面，才发现这是昨天揍了酒酒的那个家伙。
“你又来做什么？”如意的语气可以说是毫不客气，冷得像是寒冬腊月里的冰，“我说了过两天会还钱。”
“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传说中的东汉书院长什么样子。”将近一米九的壮汉左脸上还有着一道狰狞的刀疤，咧嘴笑起来时就宛如一只蜈蚣趴在上面。
如意没说话，只是一双想杀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男人当然不会傻到在这对如意做些什么，所以他只是拿出一张纸示意如意看一下。
将信将疑地接过，如意一目十行看完后脸色难看得像是墨水洒在了脸上——黑得不能再黑了。
“你开什么玩笑！”纸张用力被攥住，如意的音量因为气恼拔高了几分，“那栋房子明明是当初抵押给你们的不动产，凭什么要我再花钱赎回来？”
男人冷笑，剃得干净的寸头低下头看她时有种俯视蝼蚁的蔑视感。
“我可没空跟你开玩笑，你能读东汉说明你根本就不缺钱。如果你钱实在不够，就去找五虎上将要啊！反正凭你的姿色随便撒个娇，说不定他们就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了。”
东汉书院是贵族学校，学费当然不便宜，看来是酒酒昨天自报家门后她就被这群利欲熏心的家伙盯上了。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如意读东汉是学杂费全免，一分钱不用花。
如意的表情难得空白了片刻，既没有被羞辱的难堪也没有被污蔑的愤怒——这些话术对她来说都是小儿科了，她只是奇怪地、颇为微妙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说了三个字。
“我没钱。”
其实她兜里的五千万已经足够还清债务连同赎回那栋房子，但是她现在反悔不想给钱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要是不还……”男人看向如意的眼神已经带着些意义不明的冒犯，“肉偿也可以。”
说着，他探出了手试图抓向女孩的脸。
可惜有人提前一步钳住他的手腕，稍稍用力便听到男人发出杀猪般的哀嚎。
“听不懂吗？她说了——她没钱。”
男生的脸寒了下来，阴沉得可怕。
英雄救美，激动激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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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周目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