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史记载以来魔界一直是一片寸草不生火焰终年不断的所在,在异能行者的心目中那就是名为地狱的地方。
有规律的水滴落在修的眼睑上,他的意识慢慢清醒,双眼仍旧紧闭着,感觉到四周静谧又寒冷,水滴落的声音回荡。更远的处则传来隐约的呼喊声,像是笑声又像是哭声,还有野火烈烈作响之声。
修睁开双眼起身,发觉叶赫那拉思真正在不远处与野鬼战斗,更准确的说是名曾经身为人类的叶赫那拉思真单方面毁灭那些东西。他已经变成了比妖魔更加不如的东西,没有自我,没有意识,只是一味的杀戮直到灭亡。
自己的身旁也围聚着一圈野鬼,垂涎不已。修仅仅是心念一动那些野鬼便扑了上来,黑影瞬间将他包裹,但也仅仅是一瞬紫黑色的光芒便将那些东西摊开,修的扬手微张那些微不足道的小喽啰就灰飞烟灭。
他的身体抑制不住魔种,那源源不绝的力量燃烧着他的生命,控制着他的思想。修想要调动起呼延觉罗家族的人本身的异能,稍有动作就感觉身体四肢像是被千万根针一般。眼前是不断破灭的魂魄和暗兽横飞的四肢,当那些腥臭的血液喷溅在脸上和身上时他竟然觉得畅快舒爽。杀戮的快感占据了他的大脑,为魔种继续侵蚀内心提供便捷。
“停!”威严的声音响起,孤魂野鬼不得不停止了攻击,涎着口水用像是眼睛的器官死死盯着他们。
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克制住自己想要继续攻击的强烈意愿。而叶赫那拉思真却是不管不顾的,哪怕对方已经停手仍旧乱叫着攻击。修看着他一手一个将不会还手的野鬼毁掉,不由得心惊。
自己也会变成那样的恐惧令他筋疲力尽,他半跪在地上凄然一笑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刀。那刀对于身为异能行者的他没有任何用处,不过是习惯带在身边用来应付一些不需要异能的情况使用的。
当啷!
刀掉在地上,一阵钻心的疼痛自胸腔蔓延开,修不得不单手撑地另一手捂住胸口徒劳的想要将痛苦是散去。他的双眼再度染上紫色,视线重影模糊的看到有一个身披黑白大氅的人自高高的石阶走下。
谁?修无暇细想,右手颤抖着拣起小刀。他的身体就像有另一个人掌握了主导权不再受他控制,就连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他都像是身穿缚具一般艰难的完成。
小刀在手。修用上全部的异能与体内的魔种对抗,两股能量如同两团巨大的气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但他咬牙不去理会而是将小刀直直的刺向自己的喉咙。
只需要轻轻的一划,这个折磨了呼延觉罗家三代人东西就会因为寄主的死亡而消逝。想到此处他一直悬吊的心稍稍安慰了些,紧接着又是一阵抽痛。这次绝非魔种作祟,而是因为阿香,因为大家。
利刃紧贴着皮肤,血液如同一道细线流淌而下但修的手却动不了了,并非贪生怕死而是眼前的人手轻轻一抬便制止了他的动作。
“呼延觉罗修,铁克禁卫军首席战斗团的团长。”声音透着疲惫苍老之感,人却是个与这个声音不符的青年。“你可是曾经给我找了不少麻烦呢。”
修并不识得眼前的人,但这人深不见底的魔力和姿容却只有可能是一个人,统治着这诺大地狱的主人狄阿布罗魔尊。
修双目通红怒睁几乎要留下血来,全身颤抖用力却不能再将右手推进分毫。魔尊满意地笑了笑转首向早就失去人形的叶赫那拉思真轻轻一抬手臂,就见那畸形的怪物的崩散迅速停止,肉块不再从骨头上掉下来。
修动也不能动只能斜眼瞟着叶赫那拉思真从一堆快要散架的肉块变成了另一种名为魍魉的妖魔。他看到一圈魔纹闪闪发光镌刻在叶赫那拉思真的头部,对方双眼中的疯狂逐渐褪去被一种麻木的淡紫色光芒取代。
叶赫那拉思真躬身退后,很快加入到那群更外围的魑魅魍魉之中。他们无感情的目光全部汇聚在修身上,似乎在等待着。
魔尊做完这一切转向修,伸手轻轻将他手中的小刀抽走。冰冷的手指划过他的脖颈,令人觉得恶心不适。
修瞪着魔尊,声音虽小却气势不减的说道:“快杀了我吧。”他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很清楚对方绝不会让自己痛痛快快的死去,只是不知道会被怎么折磨而已。
狄阿布罗魔尊轻轻摇首,语气中透着有趣道:“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有骨气吗?前一阵子还有个少年,明明许诺他地位、恋人和未来可他却还是选择死亡。”
是夏天。修立刻想到,同时感到一阵自豪。
“最后好像因为他有什么神封卡护体而逃过一劫。”魔尊假作回忆着说到,“我正懊悔失去一个好机会没想到你就送上门来。有没有兴趣在我麾下成为一名魔将,名声、地位、财富和女人都不缺。”
体内两股正邪之气仍旧在互相缠斗但修清楚明白自身的异能已经所剩无几,他呸的一声将血吐在魔尊脚边,直视这对方的双眼看出里面的玩味和戏弄,不卑不亢道:“那你应该清楚我的答案。”
魔尊似乎更加满意,“我欣赏不屈的灵魂,因为这样才有价值。”狄阿布罗魔尊伸手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圈,继续道:“我要你代替我去征服十二时空,让永夜降临。”
“你要不会屈服的人屈服不觉得矛盾吗?”修声音更加虚弱,魔尊的话令他觉得奇怪。为什么要人替他去征服十二时空,以今天魔尊所展现出的力量来看他并不像是被什么封印住的样子,而且自魔界兴起至今已过了百余年为什么他还有如青年一般的面孔。
狄阿布罗魔尊屈尊降贵的俯身,一手托起修的下巴恶劣地笑道:“好好想一想为什么吧。”被看穿却无能为力的修只能咬牙狠狠瞪着对面的人。
“而且我并不需要你的同意。”他重又站起身,神情倨傲俯视着修道:“你的体内有我的血液,现在自然是我要你怎样你就得怎样。”
他的手指轻轻一点,修措不及防直接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胸口只觉得无法呼吸,一股难忍的火焰燃烧般的灼痛在体内蔓延。
“你已经没有必要保持理性了,感情、记忆、爱、恶、欲这些你全都不需要了。”魔尊的声音毫无起伏波澜,以手支颐静静地看着修挣扎,“无谓的思考只会扰乱我的指令,从今以后你就做我的武器,替我去征服十二时空。”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魔尊的声音忽远忽近,带着残忍地笑意,“好好重温一遍这些温馨的时刻吧,马上他们就不属于了。”
“只弹琴不谈情。说的妙啊修大师。”
“修,谢谢你。”
“累的话就停下来歇一歇。”
“修,我要大份的臭豆腐。”
“未来和明天哪一个先到来?”
“你不能给其他的女生弹够爱”
狄阿布罗魔尊静静地看着地上的人蜷缩起身体,手指用力抠住地面留下一道道血迹。这种转变是将异能行者变成魔化人中最残忍无道的一种。
迫使异能行者回忆重要的过往再将之抽取干净,被施法者越是回忆法术实施的越彻底,期间的过程也越痛苦。记忆被拉来扯去最终消失殆尽,连带着这些回忆所拥有的感情也全部毁灭。
盟主陷入昏迷的当下虽说夏天与戒勉强维持着异能总部的运转但人心却在一点一点的崩离。检察院似乎还嫌他们不够焦头烂额似的寻着错处便找麻烦,一天一个简报传来转去看上去不像是在稳定局面反倒像是要把整个铁时空异能行者社会搞散。
夏天是没有应付检察院的那个能力的,唯有夏宇才能够笑里藏刀的和那些人精打交道,说起话来一套一套,让那些在政局浸淫多年的老家伙们不由得退避三分。
“夏天。”A Chord敲了敲敞开的门直接走了进来,越过案头一米高的文件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夏天从文书上茫然的抬头接过那张纸看了一会儿,纸上的字如同蚂蚁般扭动,每个字他都认识但连在一起他却看不懂其中所表达的意思。A Chord耐心的等待着夏天的反应。终于夏天用尽所有国文知识将纸上的文字解析出来。
那是行政司呈递的申请,内容是请求下发通告呼延觉罗修战死的消息。
夏天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将内容又默读了两遍抬头看着A Chord颤声道:“这是什么?”
A Chord垂首立着,声音闷闷地传来,“他们要求认定修大师已经去世了。”
“他只是掉进了魔界,他还活着。”夏天有些气愤的将那张纸拍在桌上。
“他们认为进入魔界就等同于死亡,毕竟…很少有人能够活着从魔界回来。”A Chord看着夏天的表情,略微迟疑一下改变了用词,“不是每个人都是终极铁克人,大家都这么说。”
夏天深深地叹息,白色的日光灯照得他头晕目眩。A Chord对于这个神情实在太熟悉了,他看过盟主这样,也看过修这样。
“你也这么认为吗?”夏天目视着A Chord,对方同样回看着他。
“其实这还是四大城卫和其他几个部门联合抵抗检察院后得到的结果。”A Chord将文书之外所发生的事情告诉夏天,“之前魔种的事检察院就一直在四处搜寻,都是灸舞在挡着。现在小学同学昏迷他们便依次为有理由大肆调查,据说还打算让戒停职,搜查呼延觉罗家。”
“什么!”夏天猛地起身。搜查呼延觉罗家,那可是百年来对铁时空白道异能界有着巨大贡献的家族,即使是现在四大城卫的后备训练员中都有很多呼延觉罗家的人。这一查下去不仅伤了忠臣的一腔热血,还会动摇整个铁时空异能行者对现任盟主、终极铁克人以及整个铁时空异能行者联盟的信任。
岌岌可危。夏天感觉自己就像在悬崖峭壁间游走,一步踏错整个铁时空就会坠入混乱的史前社会,到时只怕火焰使者来了也只能是一把火烧了铁时空了事。
“现在几大家族都在为呼延觉罗家作保,所以暂时还不会有什么事。”A Chord看着夏天清楚他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利害,继续说道:“想要解决眼下困局要不是灸舞醒过来,要不就是你签字发通告修大师已经死了。修大师一定还活着,你签字退让我们才能去帮他,不然监察司一直这么盯着我们谁都动不了。”
“戒和阿香知道这件事吗?”夏天双手撑在桌上,有气无力地问道。
“事实上这是阿香的主意。”戒的声音自门口响起。他和叶宇香站在门边眉头紧锁,看着夏天。
夏天双手握拳,那张纸在他手中皱成一团,“阿香,你真的要这么做。”他看着着表妹,就见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们都相信他还坚持着,还活着。但现在我们必须承认修去世才能暂时堵住检察院的嘴来换取时间,我们需要时间。”叶宇香的声音比在场所有人都要轻却透出无法摧毁的强大意志,“修和盟主,还有每一个人都为铁时空乃至十二时空的安宁努力奋斗牺牲,我们不能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这一切被毁掉。”
夏天无法反驳,他拧开钢笔在褶皱的纸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因为过于用力最后而划破了纸张。
“而且我不打算放弃。”叶宇香看着他签完最后一笔将申请还给A Chord继续说道:“我打算去魔界找他。”
三人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叶宇香的眼看向夏天,目光深处是坚不可摧的坚定,她重复道:“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我要去魔界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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