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离开这里了吗?”上了年纪的老人并不愿意离开自己生活了一生的土地。
他们将这里称之为家乡。
只是洪水泛滥成灾,魔兽与疫病肆虐,撤离归离原的事情不能拖延。麒麟不厌其烦的向人们一遍又一遍的说明原因,祂看着故友逝去之地,也觉悲哀。
“尘王逝,风波未止,我等离故土……”
史官手中的笔顿了又顿,最终再难落下一字,跌坐在地长长一声叹息。
不能这样,史官告诉自己,不能这样,岩王与群仙做出的选择,他们需要配合,需要去响应,不能因为自己的不舍得而造成麻烦和混乱。
可为什么会这样啊,百年之前,一切分明都是繁荣的模样啊,他的曾祖还告诉过他,归离原的未来只会有无限的希望。
史官的曾祖亦是史官。最初的归离原并没有系统性记载过往的人群,史官的曾祖是归离原的第一代史官,那时归离初定……
“归离始建,以岩王为尊,与尘王共治……”
那是对于凡人而言有些久远的往事了,史官还清楚记得曾祖讲述的那个故事:撰写史书的人停下了刻字的手,因为太过激动,他的手在颤抖,这会影响刻出来的作品,所以他不得不停下。
百无聊赖的白衣少年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关注着撰书人,见他手抖得厉害,忍不住笑他:“怎么那么紧张?”
撰书人笑着深吸一口气,神神秘秘的对少年低声道:“我有一种预感,我在记录一件很伟大很伟大的事情。”
“神明用祂的血肉为归离集的人类做担保,担保我们所创造、所发现的一切,【摩拉】,是比黄金还要珍贵的东西。”
少年愣神一瞬,似乎是因为想到了什么让他感觉到了温暖,所以他眉眼柔柔,澄澈的眸里都是笑意,除开一头白发,他真像不曾经历风雨的人。
但撰书人知道,眼前这位少年是唯一长伴神明身侧的人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少年已经不是单纯的人类,而是神明的眷属。
“需要将您记录下来吗?”撰书人问少年。
少年回过神,反问撰书人:“记我做什么?”
撰书人懵了,对少年道:“可您是岩王的眷属啊。”
少年摆摆手,起身迎向浩浩天光,声音清朗:“谁是他的眷属?”
“我就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平凡的远行人,不用记我。”
撰书人皱眉,觉得少年太过低调也太过谦虚,同岩王般低调平和,一点意识不到自己的厉害,忍不住提醒少年:“您一拳干翻骨雕的模样可一点都不平凡。”
少年人的眉眼被天光照亮,他看着与自己家乡相同的蓝天白云:“你们也可以。”
撰书人没有听懂少年的意思,少年笑着重复道:“你们也可以。”
“人的生命有多脆弱,就会有多坚强。”
撰书人想否认,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诉说,只能看着少年人对着天空喊了一声:“摩拉克斯!”
于是平地狂风起,断草与尘沙齐飞,天空投落阴影,神明从云海中降下。
应是方从战场上归来,神明眼中还有未曾褪去的冷意,但眉眼已显平和,不曾露出让外界畏惧的杀伐之像。摩拉克斯来到少年面前问:“唤吾何事?”
“给你看一个东西。”少年唇角含着笑,自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歪着头向摩拉克斯分享自己的喜悦。
摩拉克斯注视着少年,问他:“何物?”
“你很开心。”摩拉克斯似乎是起了好奇心,紧跟着又问:“怎么了?”
少年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为了避免自己高兴得失了风度,他稍稍低垂了头,然后抬手打出一个响指。
声音清脆,伴随着响指声出现的奇景让摩拉克斯忍不住露出笑来,也让撰书人蓦然睁大了双眼,满目震惊。那是一团如火山口的光团,乳白色的光汹涌如岩浆涌出,却在接触到少年的瞬间溃散成虚无缥缈的雾气将其笼罩。
“这便是你口中所说的洞天?”摩拉克斯问少年,多年相处,他从未见过少年如今日般开心。
似乎是因为群岩的神主发出了惊叹,少年的神情和语气很是兴奋与得意:“这可不止如此。”
他说着挥手,剩余的九大洞天同时出现。不曾想这洞天竟然能有十处,摩拉克斯挑眉,认真观察起石昊周身的洞天异象。
见摩拉克斯看得入神,少年握住右手,身后十大洞天忽而融为一体,那仅剩的唯一洞天中浮现出了诸多身影,那些撰书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灵禽异兽在提瓦特的天空下,传出了震撼人心的鸣叫低吼之声。
神奇,实在神奇!撰书人没有来由的想起少年方才说过的话:“你们也可以。”
我们也可以吗?这样的能为,这样的奇迹,也能由我们所创造吗?!撰书人呼吸急促,他暗自握紧了双手,激动的想,如果人类也能创造这样的奇景,那未来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撰书人对未来的畅想经由故事传给了他的后人。史官耳边回荡着人们的哭泣,忽然想起了曾祖说过的故事,他摇摇晃晃的从淤泥中站起,一身狼狈的走到麒麟身旁,低声询问仙人:“就算是离开,我们也只是暂时的,对吗?”
麒麟温和注视着神情惶然的人类,回答他:“是的。”
“我们会得到安宁,开创繁荣的奇迹,对吗?”
“是的。”
如磐岩沉稳,如大地宽容的神明不知从何处而来,他越过史官朝远处走去,太阳正在坠落,红色的晚霞仿若布匹,将天空下的万物包裹,缀在神明身后,同神明一起步入将要到来的黑夜。
史官看见神明璀璨的金眸,心中忽然生出无尽的勇气,小跑着跟上神明的脚步:“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请您等一等,我们马上就能跟上来的。”
“就像故事里的那个少年说过的,我们也可以!”
在黑夜与白昼的交替之处,在太阳残留于人间的最后一抹光明之下,神明停下脚步,回首看向即将离开的住处,他看见史官明亮的双眼。
人的双眼是心灵的门扉,它会因为身体主人的情绪而产生变化,在许久之前也有人的双眼因为“希望”而绽放光彩,如明镜澄澈,也如金乌璀璨。
于是神明朝身后的人群伸出双手,等候他们的跟随。
一如许久之前少年展开双臂,获得一个拥抱。
“今日离去,是为来日重逢。”流云借风真君展翅而起,移霄导天真君紧随其后,它的双角承岩主伟力,在夜里散发奇异的辉光。
“诸位随我来。” 祂奔走在前,如指路的明星,永远悬挂在苍穹之上
人们的迁徙便从此开始,他们夜以继日,虽有思家之情,却从不说出口,马科修斯行走在人群中,常常看见他们举头望明月,便也学着人们的动作,众仙家相聚时抬手指月亮。
“又圆了。”马科修斯对众人道:“我们好像在追逐月亮。”
流云借风真君歪歪头:“听石昊说过逐日的故事,这么一想,我们的情况似乎正好反过来了。”
“哎,你说小石头啊。”马科修斯叹了口气:“临走之前只顾着给他塞菜单,忘记考虑他那边有没有材料了。”
若陀笑了,打趣马科修斯:“凭那小子的嘴馋程度,说不定能全部复原呢。”
“那可是个大工程,我给的调料都是特制的。”马科修斯摇头晃脑,有些得意:“独一无二,念念不忘。”
“你是在报复他不告诉你猴儿酒怎么酿造吧。”流云借风真君一针见血,虽然是开玩笑的意思,但经由她说出口,听上去总觉得有些不对。
马科修斯不介意这些细节:“总得给旅人一个回头的理由。”
总得给未来一个盼头,这是马科修斯从人间听来的话,只是他们都不知道,“石昊回提瓦特”这件事其实没有盼头。
摩拉克斯一如既往的沉默着,歌尘浪市真君近些天来心情低落,听同伴们这番交谈后却忽然出声道:“百年前,归终似乎提过一个问题。”
“凡人之于我等,如蜉蝣朝生暮死,倘若有一天我等如凡人,该如何去活呢?”
马科修斯看着歌尘,他眼里含着笑,温柔地问歌尘:“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对吗?”
歌尘没有否认,于是马科修斯道:“这个问题提出的时候我也在。”
那时少女坐在岩主对面,双手规规矩矩的压在腿上,**的双足却不安分的摇摇晃晃,鬓角的琉璃百合被风带得晃动起来,像一只蝴蝶:“或许有一天你们会陷入对一个问题的思考。”
“摩拉克斯你也不例外。”
被点名的岩之主抬起他的黄金之眼,双手抱臂后问少女:“什么问题?”
摩拉克斯的神情是一贯的漠然,但从他的话语里又偏偏能听出几分无奈,有人好笑的看了摩拉克斯一眼,存着看戏的心理听少女继续回答:“自然是作为凡人活一场啦。”
作为凡人活一场?
这算什么问题?
少年人最先给出回答:“不管十年还是十天,每一天都活好,都过得对于自己而言有意义就行。”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