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十分细微的响动,而太宰治对此并不意外。
他慢腾腾地走过去拉开窗帘,再打开窗户,全程动作迟缓得令人怀疑是否被树獭怨灵附体,然后才对着窗外的人一脸若无其事地打起招呼,“呀,中也,好久不见。出差回来不先去见森先生,而是来找我,没问题吗?”
身披赤光,双手插兜地漂浮在半空的重力使表情略有些复杂,如果是别的人将自己晾在窗外大半天,这会儿可能已经直接种进了地里,但如果对象是太宰么,他敢那么干总是有理由的。干部先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青年之后才撇撇嘴,勉勉强强地开口,“……气消了吗?”
脱下了风衣,只穿着浅色衬衫和马甲充当居家服的太宰治笑意盈盈,“中也在说什么呢,我不明白哦?”
“哈…”中原中也无奈地吐了口气,“真是的,上次确实是我太大意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啊哈哈,真是令人耳熟不已的话呢,中也觉得呢?”
“……等等,你这混蛋,仔细想想,除了上次之外,之前每次的罪魁祸首不都是你吗!!!”
“没错。”青年姿态矜持地点点头,“明明是我的连胜记录,中途插进来别的不相干的家伙的感觉真讨厌。”
“喂,太宰,我是说过会努力忍耐不揍你,但没说过不会火大报复啊?”
“小矮子的报复?是指努力跳起来或者踮着脚试图袭击我之类的可爱攻击吗?”面对已经重新变成磨牙状态的重力使,太宰治丝毫没有在怕的,甚至笑得更从容更猖狂了。
“行啊,你,今天晚上的宵夜飞了。”黑着脸的重力使打了个响指,让本来藏在身后漂浮的袋子直接升上天空,鼓鼓囊囊的塑料里戳出不少螃蟹的脚爪。
“唉————不要啦中也——”
两人在窗台上又拉拉扯扯了好几分钟,吵闹到隔壁的未成年人们实在没法继续假装听不见,让夜叉白雪开窗出来看情况为止,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太妙的两人才慌慌张张地一秒滚进房间拉上窗帘。
“呜哇,感觉明天会被小镜花和国木田一起教育的样子呢。”哪怕滚到了地板上,也没忘记牢牢抱住装满心爱螃蟹塑料袋的太宰治无奈叹气,“都是中也的错,跟你说很多次了吧,大半夜来找我的时候动静务必小一点啊。”
“哈啊?把我关在窗外,说了那么久的话都完全没算让我进来的到底是谁啊!!”原本能够平稳落地,却被冲出去接螃蟹又重新跳回来的太宰连累,被迫变成垫底软垫的中原中也恼怒地拍了拍安稳地躺在自己身上,似乎一点没有起身意思的青年,“起来啊,混蛋!”
“有谁在说话吗?没看到耶。”
“给我转头!”
“才不要呢,现在暂时不想看到黑漆漆的小矮人。”仿佛是小孩子耍赖一样,太宰就那么躺在重力使身上,拖声拖气地说道。
“起来,不然待会宵夜你自己做。”
本来还以为会被继续骂,或者跳起来把自己踢开,但中原中也却只是态度平静地回答了他。
“哼哼哼,不要以为每次用螃蟹威胁我都会有用哦?今天下班之后大家一起去吃烧烤了~老板请客,不是异能产物是真货!难得能畅吃一回,当然不会跟他客气啦~所以现在根本吃不下,没料到吧小矮子。”
“……所以看到螃蟹也没恢复心情,是因为撑到了没法吃吗?????”
“就是那么回事。”这个人非常理直气壮地回答,“而且中也太经常利用螃蟹来转移视线了,已经让我产生了免疫力。”
“一个月不超过两次不能叫经常!而且每次我出差回来前问你要什么手信,结果每次回信都是螃蟹的明明是你自己啊!!”
“无论从多讨厌的人手里收到都会觉得开心的礼物,怎么想也只有螃蟹了。”
“所以关我屁事啊!”
“思考什么礼物会让我高兴这种事情明明是小狗狗的工作!!”
“都说了别叫我狗!”
“嗳,不反驳逃避了工作的部分啊?”
“烦死了,总之下回会买点别的过来的。”
“这样还差不多。”满意了的太宰治将怀里的珍贵食材直接抛上半空,交给重力使去处理,而他自己则继续安详地扮演躺尸。
中原中也只轻轻伸出一只手,便接住了迅速坠落的塑料袋,此刻无法使用异能的他并未让沉甸甸的重量消失,但他还是像抛篮球一样轻而易举地将袋子抛去了最角落的懒人沙发上,没丢进洗手池仅仅只是因为不想在半夜发出太大的声响,武装侦探社的宿舍只是很普通的平价公寓,隔音效果一般。
他看看仍然赖在自己身上的青年,思考对方之前的一连串有些微妙又仿佛有某种规律可循的行为,微微挑起眉头。
“……你说吃撑了…不会是胃又痛了吧?”
太宰没回答,甚至一声不吭地转身给重力使让开了位置。
看他那个闭嘴装死的样,顿时有了八分确信的中原中也,忍不住伸手捂住面孔,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你这家伙,是笨蛋吧。”
“那么随随便便中了别人异能的中也才是笨蛋。”从未在嘴上输过的尸体立刻复活开口了。
“闭嘴,我去拿胃药,给我等着。”没了阻碍,重力使轻盈地从地板上跃起,几步走到柜子旁边,伸手拿下最顶层的医药箱。
太宰一点不客气地喷笑出来,因为柜子的高度问题,中也必须借助异能,飘着去拿。
“笑屁,你就是为了看这个才故意把医药箱放在那的吧?”
“才不是啦,我是为了能够按住中也的脑袋,看你怎么都拿不到的样子才那么放的哦?”
“……告诉你一件好事,太宰,胃痛的时候不能吃止痛药,只能吃胃药。”
“这个我还是知道的啦。”
“我买的胃药是粉剂,用户评价清一色超苦。”
“中也,你是魔鬼吗?”
“去药店只会买打折绷带的家伙没资格抱怨,知道我打开你家医药箱,结果发现里面只有绷带,胶带和消毒水的时候感觉有多离谱吗?”
“毕竟侦探社有医务室嘛,药品什么的,借一下与谢野医生的光就好了。”
“那你刚才在干嘛?”
“现在是下班时间哦,侦探社可不是□□那种黑心企业,经常需要24小时连轴工作。”
“行啊,明天早上我送你进医务室去。”
“中也,我觉得你道歉的态度非常有问题。”
“不用继续强调你还没消气的事。”重力使拿着药剂粉包和热水走了过来,“就算你当场哭给我看也得吃药。”
“呜呜呜……中也你变了……”太宰治非常上道地开始假哭,“怎么能如此残酷地对待我……”
“快别念台词了,你从哪看的狗血连续剧。”在地板上放下水和药剂的中原中也摸了摸胳膊上被恶心出来的鸡皮疙瘩,然后戳了戳也还在装哭的某人的背,“老规矩,不用我再多说几遍了吧?”
重力使当然不是第一次照顾太宰,青年还在□□的时候,作为他的怨种搭档,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照料对方的工作总是会落到中原中也身上,最后他也可悲地习惯了。当然,现在的重力使的行为,和习惯没有一毛钱关系。
并不打算真的惹火干部先生的太宰只好转过身,委委屈屈吃了药。
“……好苦,马上换掉,下回我绝对不要吃这个!”他趴在重力使的肩膀上非常认真的抱怨,以中原中也的体型是没可能将太宰治抱在怀里的,但要替这个麻烦精揉捏腹部减轻疼痛必须是近乎拥抱的姿势,于是他只好忍耐着踹开对方的**,任由太宰把自己当成暖和的抱枕。
“不换,不让你长点教训,下回肯定还会继续折腾胃。”动作熟练的给发热贴包上防止低温烫伤的毛巾,重力使火大地用它按上青年的小腹,用和气势完全相反的轻巧力道轻轻地揉捏。
“哎呀,中也的志向原来是继国木田之后的妈妈第二吗?”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太宰舒服地喟叹出声,顺利地把脑袋搁上干部先生的头顶,“我觉得很有潜力哦?在唠叨和啰嗦的部分!”
“所以你是讨厌吃药的小鬼吗?”
“谁喜欢超苦的粉剂啊!明明是中也蓄意报复!而且哪有181的小孩子,但160的倒是很多哦?”
“烦死了,别把你的下巴放在我头上,骨头搁得人很不爽啊!我都这么努力过来做饭了,你这家伙为什么还这么瘦!”
“真稀奇,抱枕竟然说话了。”
“再这么说小心我咬死你。”
太宰可疑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语气认真地开口,“先说好,中也,普通的做没问题,其他的不行哦?我没有那种兴趣,也讨厌疼。”
“……白,白痴!!谁跟你说那个啊!!!”虽然早就是什么都做过的关系,但青年若无其事地拿床上的事情来说的时候,重力使还是很容易变得窘迫起来,“我也不会对病人出手!”
“所以只是随便说说的吗?”不知道为什么,青年反而露出有点失望的表情。
“你在擅自期待什么鬼。”即便对方还没说出来,但中原中也就是有了很讨厌的预感。
“偶尔刺激一点也不是不行……”
“都说了没那个意思啊!白痴!既然宵夜不吃了,肚子不痛就去睡觉,明天还得上班的吧?”
“是是是,中也帮我铺好被铺再走,记得把窗关好哦?”那个药剂虽然既难吃又难咽,但和发热贴配合之后堪称效果拔群,重力使才揉了不到二十分钟,太宰就感觉自己扭曲的肚腹好多了。
“哈?想什么呢,我当然要过夜的。”中原中也扔下一句让青年发愣的话便起身撤掉了屋子正中的小台桌,然后又去壁橱里拿出棉被和铺盖,铺出松软的床铺后就把缩在一边的太宰治塞进了被子里。而等他换下身上的外套,随便借了件便装充当睡衣躺进被窝的时候,青年仍然睁着眼睛。
“喂喂,继胃痛之后是失眠吗?不至于气到这个样子吧?”中原中也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发,“你这麻烦精,好了,今天特别允许你像之前那样抱着,快闭上眼睛。”
重力使非常讨厌自己被太宰抱在怀里,因为那会让他更清楚地意识到两人间的身高差,以前的时候,如果青年敢那么做的话,无疑会得到一顿好打,最低也得是丝毫不放水的全力一拳。但现在,只要中也心情比较好,或者心虚的时候,太宰就可以趁机要求抱抱,基本上不会被拒绝,甚至视情况而言,还会得到比较温柔的对待。
如果是平时,青年早就开始大肆要求更多的好处了,但今天的太宰却只是虚虚地搂了楼中也,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故意将下巴搁在他的脑袋上,特地保持了平视。
“不必刻意留下来过夜的,现在胃已经好很多啦,小矮子选的药意外地有效果呢,就算没有看护,应该问题也不大。”
“哼,我可是特地去咨询过森先生的!”他说着,打了个哈欠。“而且谁要看护你啊,我可是一下飞机就赶过来的,现在困死了。”
“震惊,难道中也自己的公寓还不如我们侦探社的宿舍舒服吗?”
“……从刚才开始你就在胡言乱语一些奇怪的话。”重力使撇了太宰一眼,“我不是在追求你吗?会想要呆在你身边有什么好奇怪的,跟照顾啦,担心啦,还有那种事情啦都没什么关系。”
中原中也确定青年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完全僵掉了,他甚至也能感受到面前的家伙大概整个人都僵硬掉了。“喂喂喂,这都快一年了,你还没习惯吗?”
“怎么可能习惯啊!而且我刚才说讨厌可是发自内心哦???”太宰治罕见地大声申辩起来。
“是是。我每次想揍你的时候也全部发自真心,知道我忍耐得多辛苦吗?”重力使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说喜欢你的时候,也每次都发自真心就是了。”
他挠了挠有点发热的面孔,然后轻轻把嘴唇贴在青年的额头上。
“……中也,我们是二十二岁,不是十二岁。”太宰治叹了口气这么说道,如果他没有耳垂发红的话,大概会更有说服力一点,可惜,以中也的观察力,暂时还不足以发现这种破绽。
“啰,啰嗦啦,就是二十二岁才只能这样!一不小心亲上头停不下来怎么办,都说了我不会对病人出手!”
这话实在过于有道理,少有的,没能反驳的太宰怀着有点震惊的新奇心情,慢慢闭上了眼睛。
清醒的时候旁边有人是很难睡着的,青年以为自己会和平时一样,因为失眠而闭着眼睛假寐到天亮,但实际上,没过多久,他的呼吸就和旁边的重力使一起变得平稳而沉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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