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某个周末的清晨夏油光难得没加班加点奔赴高专去检查学生们有没有在认真祓除咒灵或者进行一些额外的训练，晃到客厅里正在往嘴里塞草莓蛋糕五条悟面前时后者显然也不禁一愣。
“你问。”
五条悟象征性抹了把嘴，所谓男人四十一朵花可能确实所言不虚，毕竟瞅瞅他和另外一位Alpha父亲夏油杰，会忍不住令人发出时间简直像是在他们身上停滞了一般的感慨。
那人单手撑着下巴笑眯眯望向自己二十岁出头的儿子：“难得啊小崽子，你居然还能有要问我的事。”
众所周知夏油光一直非常仰慕夏油杰，并且术式和咒力都继承来自父亲一方多一些，平日里不管是训练还是询问，夏油光都在尽可能避免与五条悟议论以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因为一旦产生歧义，夏油杰绝对无条件站在五条悟那边，到头来无论他是否占理都会被咒灵操纵追出去两条街，翻墙火速跑路的模样实在太狼狈了，万一被高专同窗和学生们看到他的脸面无处安置。
“就、就是妈，Alpha会怀孕吗？”
看得出夏油光确实下了很大决心般咬着牙问出的这句话，但不妨碍五条悟还是没握住手中的遥控器导致它垂直与地面进行了接触。
清脆响声唤回五条悟的神志，他挠挠头：“你问个Omega这种事……卧槽等等光，你说啥？”
左右都已经问出口了，而且夏油光深知他妈也不是没听清，只是有些震惊打算确认一遍罢了，于是眼一闭心一横。
“Alpha会怀孕吗？”
这回五条悟彻底沉默了，他把叼在嘴里的小叉子扔到茶几上拍掉衣摆散落的饼干碎屑慢慢站起身。
夏油光疑惑唤道：“妈？”
下一秒五条悟揪过夏油光衣领把自己亲儿子拎到跟前微微眯起眼，那双没被任何物品遮挡的六眼似乎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令夏油光下意识吞了口唾沫。
“陆雨才多大你就让人家小姑娘怀了？夏油光你可真他妈是越来越出息了。”
五条悟平缓甚至刻意拖长的尾音着实非常可怖，大概是他缠着夏油杰撒娇作妖的模样看到了夏油光恍惚间突然想起来他妈即使作为Omega依旧是咒术界无可超越地存在。
他连忙往回找补：“不是的妈，是……”
“少找借口。”
五条悟抬抬下巴：“把陆雨叫来，给人家赔礼道歉。”
不是，这到底是哪跟哪？夏油光茫然了，他觉得自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趁自己的理智尚存，夏油光连忙按住了五条悟朝电话伸出的手。
“妈您或许还记得我是下面那个。”
“哦。”五条悟恍然大悟：“哦！对，你是右位，你也是Alpha，所以你问我这个事是……”
五条悟露出了更加茫然的表情：“是你怀孕了？”
说话间五条悟忘记了自己还保持着揪住儿子衣领随时准备揍一拳的姿势，当夏油杰推门进来踏入玄关，那句“我回来了”便生生闸在嘴边。
“悟、光，你们干什么呢？”
夏油光试图用眼神疯狂向他爹求救，但不出意外的，夏油杰走到五条悟身边和他开始一致对外。
“光，你怎么惹悟了。”
不是，你们两口子是不是都不讲理？这莫非就是所谓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对吗，不管是陆雨我妈还是您都一个样。
夏油光在那一瞬间怀疑自己不应该出现在此地。
最终还是五条悟打破一片沉寂：“你儿子怀了。”
谁知夏油杰十分淡定的点点头：“然后呢，就为这个你要揍他？”
五条悟缓缓松开手坐回沙发上重新把小叉子叼在嘴里假装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而夏油光则赔着笑问夏油杰：“爸，Alpha真的能怀孕是吗？”
闻言夏油杰低头思索了片刻，又给硝子打电话确认了一遍，看架势就比他另一位Omega爹靠谱不知道多少倍。
“说实话光，这个问题你问得也很超纲，毕竟你知道的我老婆是个Omega。”
……谢谢其实您不想回答的话可以直接说，倒也不用侧面对我是右位这件事逼逼赖赖，再者了当初陆雨给您二位打电话汇报的时候你俩态度语气平和像早有预料似的，别告诉我现在反悔了。
“关于Alpha能不能怀这个事我劝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夏油光勉强勾起嘴角笑了笑道谢，便脚底抹油冲去厨房做饭，显然明知他有怀孕可能性的二老也没人打算阻止他。
“这好吗？”五条悟偏头怼了怼夏油杰肩膀：“我之前嘱咐过小崽子别太年轻搞出人命吧。”
其实在夏油光和陆雨的关系中夏油杰和五条悟自问没什么资格去插手，毕竟当年他们两个究竟是因搭档情谊让这份友谊转化过渡成爱，还是初次见面就已经被对方吸引，无论谁也说不清楚。
对一个人的欢喜是非常复杂且微妙的事情，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就好像夏油光小时候嚷嚷着一定要找一个贤良淑德温柔可爱的Omega做老婆，这样他就不用天天打扫卫生收拾家务做饭了。
结果最后他不还是几乎照着五条悟的壳子和德行寻了个媳妇，是Alpha不说，夏油杰着实一点不意外自己儿子作为右位出现，怎么说呢不知道从哪个时间节点开始包括五条悟在内都不认为夏油光能真的攻到什么地步去。
夏油光和陆雨之间并非全然没有过争吵，譬如在夏油光知道了诅咒究竟为何物的那天。
幼年时期夏油杰虽然告诉过夏油光，普通人的负面情绪集合便是诅咒诞生的源泉，奈何小孩子心思有限，伴随成长轨迹夏油光像寻常咒术师一般逐渐忘记了这件事。
直到那天在帐内他感受到风擦过耳鬓，下意识把陆雨拽到身后，正巧看到一个没有从学校哦内被疏散开的教师精神溃散的朝这边一步深一步浅的走来。
“您没事吧？”陆雨刚想上前，手都伸到了一半，却被夏油光拉了回来。
陆雨不解：“光？”
“他已经不是人了。”
显然对方受到了诅咒的操纵，周身溃烂，就连肢体都不甚完全，他的神志显然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按照记录不知有多少新手咒术师会被这种诅咒的外表欺骗，抱着拯救普通人的想法送命。
这么想着，夏油光握住陆雨腕部的力度不禁加大了些，陆雨只是垂眸皱皱眉倒也没挣脱。
“但如果能把他带回去，硝子姐总会有办法……”
“我妈在课堂上，包括伏黑哥应该都讲过一个关于‘真人’咒灵的事吧。”夏油光另一只空出的手召出假象玉藻前：“它能够重塑灵魂的形状，被它触碰并且改造过的灵魂都没有办法回归原状，咱们面前的咒灵应该有差不多的能力。”
闻言陆雨沉默半晌：“可他，他也曾经是人类吧。”
作为咒术师的正论首先便是保护弱者，夏油光不禁感到心中萌生出一阵烦躁，他知道只要陆雨执意要违背自己的意思去救人便中了咒灵的圈套。
虽然凭借他和陆雨的实力绝对不会死亡，但他不能保证陆雨能够全身而退，同为Alpha让伴侣当着自己面受伤可太不是人了。
眼瞅着陆雨距离诅咒越来越近，夏油光沉默着操纵绳索一样的咒灵把陆雨生生捆住绑了回来。
“光！你干什么！”
“……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被拯救。”
夏油光想，他记起来了。
记起来当年夏油杰蹲在他面前摊开手心将一只会唱歌难得形状不奇怪反而可可爱爱的小咒灵给他看哄他开心时嘴角上扬弧度中的悲哀。
记起每一次任务现场夏油杰祓除掉咒灵吞咽苦涩难耐的咒玉时望向不知情民众的冰冷目光，也记起五条悟给予对方无声安慰的拥抱。
夏油杰说：“光，其实诅咒是由没有咒力的普通人造成的，如果这个世界上不存在非咒术师的话，我们的同伴根本不会死。”
咒术师们是疯狂的，他们终日游走在生与死的界限，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此时此刻祓除的咒灵究竟算不算某个生灵。
可他们的保护又是没有意义的。
夏油光很强，正因为他的强大让他远离了死亡，如今咒术界相对平稳安定，高层也习惯性将一些难度系数较高的任务扔给他跟陆雨这对搭档完成，咒术师的死亡率肉眼可见被降低。
他并没有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和与朋友的分别，但不代表慢慢长大的夏油光不能理解这种痛苦。
或许昨天还笑着询问你，前辈我要去北海道出差需要我带点什么特产回来吗的同窗第二日便传来尸首分离的消息，那是一种什么样难以言喻的苦楚。
就在夏油光还想跟陆雨解释些什么时，那只咒灵停下了脚步。
“救、救救我……”
你们根本不值得被拯救。
这个念头一瞬间快速从夏油光脑海中闪过，为了避免自己产生更多与咒术界所坚持想法相驳的思绪，夏油光用最快的速度祓除了那只咒灵。
祓除得非常干脆利落，除了满地污秽、散发出恶臭的脓血之外，夏油光甚至没有像往常那般笑着把咒力团成球收入亚空间进行操纵补充。
这一幕令陆雨愣了一会，就连夏油光解开了对她的束缚都没察觉到。
“光，你究竟怎么了，我们是咒术师不是吗？”
对，我们是咒术师，隐藏在暗面保持世界的稳定性留下民众的性命是我们与生俱来的使命，但我也是自私的，至少我不希望看到你在我面前出事。
夏油光自然不可能把这种话说出口，他张张嘴欲言又止半晌后只是闷闷“嗯”了一声。
结果也不知道这声“嗯”究竟牵扯到了哪个奇怪的机关，夏油光明明根本没有吞咽任何咒玉，胃里却开始不断向上反酸水，夏油光下意识吞咽几口唾沫希望压下这种恶心的感觉。
奈何偏偏在此时旁边被祓除咒灵的污秽气息直冲冲涌入鼻腔，加上自家Alpha情绪不稳定时他能感受到对方信息素的波动，这一切都令他感到浑身说不出的难受。
待夏油光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一手按住胃部一手死死捂住嘴蹲下身去，陆雨见状也不再去纠结他为什么没救人，快步上前扶着夏油光肩膀与人一起俯身。
这种感觉非常微妙，夏油光皱紧了眉头下意识往陆雨的方向靠，可对方身上同样波动值很大的信息素影响到让他更难受，实在是没忍住夏油光愣是差点把昨天晚上偷吃的五条悟的小饼干都吐出来。
陆雨也很快镇定下来，蹲在旁边帮夏油光顺背，待夏油光的喘息变得正常些后陆雨才替夏油光把散落的鬓发抿到耳后说：“光，你会不会是有了？”
大概是脑子里昏昏沉沉的眼眶也生理性发热，夏油光下意识问：“有什么？”
陆雨没接茬，只是定定看着他，夏油光反应过来了，他神情复杂的用力按着不断翻腾的胃部声音沙哑道：“应该不能吧，我可是个Alpha。”
其实这话说得夏油光自己也没有底气，他出生自寻常AO结合的家庭，但当今社会宣称三性平等无论什么样的结合都被认为合法，而且据他所知Alpha腹腔中应该也存在发育不算很完善的生殖腔。
“Alpha不能怀孕吧？”这次夏油光用了疑问句。
陆雨也皱着脸：“你问我呢？”
整得好像我睡过其他Alpha似的。
任务完成的不算很愉快，即使中途突然出现了插曲显然也没完全打消陆雨对夏油光没去救人的意见，两人共同回到高专，陆雨把人送去硝子的医务室之后就默默离开了。
实际上夏油光碍于脸面也压根没敢等硝子回来就悄悄溜出了医务室，好不容易赶上个五条悟闲来没事在家的时间点，就寻思上前问问。
整整三天陆雨都没跟他有任何联系。高专内陆雨会特意调整自己的任务和出勤时间尽量避免二人碰面。
其实夏油光心里很清楚陆雨只是需要一个台阶，他随便发一条简讯问问陆雨晚饭要不要到他家里来吃就皆大欢喜结束了，奈何夏油光也不知道为什么胸腔里就是有股气堵着，他不愿主动低头。
陆雨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夏油光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他明明可以好言好语的给陆雨做她喜欢的小饼干然后说清楚咒灵的陷阱以及普通人的命是命咒术师们的命同样珍贵就好。
也正是因为这种不愿主动去哄对象的情绪是两人交往期间头回出现，饶是夏油光自己也觉得哪里怪怪的。
五条悟叼着小勺子趴在夏油杰背上皱眉寻思了一会，还是摸出了夏油杰口袋里的手机自然输入密码解锁。
“要不还是咱主动把陆雨叫来吧，人家孩子们的事，就算是我也不好插手。”
夏油杰边点头边想，也不知道刚才是谁揪着儿子衣领打算把人往死里锤呢，要是夏油光真怀了您老莫非打算揍完再用反转术式往回找补吗。
就像夏油光了解陆雨一样，夏油杰当然也不会刻意在五条悟不乐意听的区域蹦迪，顺从的由着对方给陆雨打电话把人叫到家里。
厨房内油烟机轰鸣的声音很大，加上夏油光全程做饭都心不在焉，没把糖当成盐放错已经尽最大努力了，完全没留意到玄关处的声响以及五条悟热情的招待声。
“光——”
小姑娘突然从后面扑过来搂住夏油光脖子的动作惊得他一颤，好在身体本能感知到的信息素告诉夏油光对方不会带来危险和伤害性，否则招待陆雨的大概就不是一个温暖的抱抱了。
“算完了？”夏油光挑眉。
“严格来说，没算完。”陆雨眨眨眼：“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也不需要刻意用言语来描述咒灵和普通人之间的关系，我指的没算完是Alpha究竟能不能怀孕啊？”
夏油光：……
所以事情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夏油光心道Alpha能不能怀的问题不重要，你怎么做到这么不忘初心我很好奇。
长叹口气，夏油光缓缓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陆雨此时正趴俯在他背上，后颈腺体散发出的味道便格外明显。
“其实上次我就想说了，光，你的信息素最近闻起来特别甜。”
是吧，我也觉得。
夏油光惆怅的关闭了油烟机，将最后一盘菜递给陆雨示意她端出去。
“先说好，你们不能让我一个人带三个孩子。”
“为什么是三个？”
夏油光掰着手指头数：“我妈，你，再加上肚子里这个可能存在的。”
陆雨不满的跟夏油光争论自己不能算在孩子的范畴，毕竟按理说没有哪个孩子是能睡咒术界最强的儿子的。
餐桌前夏油杰拍落了五条悟打算偷吃第二块鸡块的爪子。
“悟，你或许还记得孩子们也要吃饭。”
闻言五条悟撇撇嘴：“怎么了他们是孩子，老子不是吗？”
反正只要这个世上还有爱人相伴，我们便永远是对方眼里的孩子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