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变发生的几小时前。

夏油杰和佑里疾步走出解剖室。硝子的打趣两人都没放在心上。关于火龙的推断和疑惑占满了心神。现在他们只想赶紧确认自己的猜测，第六感告诉他们，马上有大事要发生了。

两人默契地转进小路。

佑里从袖中掏出空白的符纸和短杆毛笔垫在手心，传音符几下便绘制完成。

在符心中的“口”字中心一点，文字马上融成简笔画的唇舌，小小地蠕动了几下，将符尾处代表鬼灯的酸浆草纹样吞了进去。【1】

女孩掏出手机，将扭动的符纸贴在背面。手机屏幕立刻跳转到了通话界面。

她的手机被特别加工过，能接通阴阳两届的电话。但转机话费相当之高，加上通信符咒就能从消耗金钱变成消耗灵力了，成本大跳水！

“啊—啊~阎魔厅专线！阎魔厅专线！生人退散！亡灵请拨号！

打骚扰电话的话，扣你的阳寿哦！”

飘忽稚嫩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来，佑里表情囧了一下：“一子姐姐？鬼灯大人呢？我是佑里，有紧急的事情找他。”【2】

座敷童子被喊破身份，失落了两秒。

“鬼灯大人在加班。”

“巡视神道。”

“查找其他被污染的通道。”

“那边接不到电话。”

“需要转接服务吗。”

“每次一份年糕小豆汤。”

佑里：啊，这种家长不在家，趁机偷玩手机的既视感。

夏油杰将声音外放：“是因为我们查出来的入侵痕迹吗？”

“没错。”

“很麻烦。”

“无法直接封印。”

“核心在其他地方。”

“麻烦。”

“找到线索了吗？”

佑里：“嗯，用白泽大人给的药剂测了一下。分离出来了两种咒力残秽和一股目标力量。确认是通道中的物质。而且含量很重。”

“我们马上通知鬼灯大人。”

“注意安全，佑里。”

“给我们带小豆汤。”

“洋服。”

“洋娃娃达咩。”

“裙撑达咩。”

佑里：感动只有一秒钟。到底谁的年龄比较大啊！

“这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等挂断电话。一个陌生的女声极近地凑了过来。

夏油杰的咒灵“哗啦”一声拔地而起，将来人挡在一米之外：“什么人？”

“不错的反应呐。当得起特级的名号。”来人在寒冷的冬末穿得格外清凉，只有紧身长裤和敞开拉链的皮风衣。

“呐，你喜欢什么风格的女人呢？”

夏油杰：感觉到身边突然扫来死亡视线。

他无语了一瞬间，虽然觉得没必要回答，并且应当先探查对方的身份。但“战斗直觉”莫名其妙冒了上来，让他选择先回答：“喜欢我女朋友这样的。”

说着将佑里拉在手中，搁着式神问道：“请问您是？”

咒力的量很大，而且能避开他的注意摸到这么近的位置。

“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金发的特级术师双手合十：“抱歉，没想到你有女朋友了。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我常年在国外，消息闭塞了一点。原谅我吧~”

佑里挂掉通话摆摆手：“嗯......没什么......”

“所以你们两个刚刚在做什么？”九十九由基挂着假笑凑过来：“我从那个手机上感受到了非常不妙的气息。小朋友，在不喜欢开学也不能真的炸学校哦。我比较建议借着对战训练拆教学楼呢。”

说不妙都是委婉的，那是非常不祥的死亡气息。所以她才会隐藏行踪潜伏过来。若不是看到同为特级的夏油杰，确定他们没有进一步动作，她就直接攻击而不是出言惊动了。

佑里大方将符纸撕下来交给对方。这玩意只要通话结束就会自动失效，没什么研究的价值。

对方的基本信息在高专属于基本常识，没有过于防备的必要。而且能直连地狱第一辅佐官的咒纹也不是谁都能画出来的。

如果强行和这种等级的祟神建立联系，座敷童子所说的反噬将真实存在。

“家长辈的术式比较特殊。”

总不至于，没遇到一个人就解释一下地狱的存在吧？

九十九由基像小孩一样表现出强烈的好奇心，拿着墨迹渐渐融化的符咒翻来覆去地看。

“听问您一直在国外活动，怎么突然回来了呢？”夏油杰略带警惕地寒暄。

这人说好听点是常年执行探查任务。说不好听点就是听召不听宣，高层都使唤不动。加上超强的实力，出现在哪里就代表哪里有麻烦。

【我和悟之前唯一个特级吗？】

能在六眼长成前，被冠以特级之名的，能是什么好相处的人物。

九十九由基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怎么，我的形象这样差吗？不欢迎我？”

一边夸张地“捧心”，一边将符纸塞进了上衣口袋中。

“只是作为前辈，很想见一见同为特级的同伴罢了。不觉得很难得吗？上亿人中间只有我们三个。”

夏油杰眼底晃了晃，眨眨眼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啊，毕竟‘天才’总归是少数嘛。咒术师又是这样吃天分的职业。”

他歪歪头：“所以前辈，你可欠了我和悟大人情呢。之前没升到特级的时候，我们两个就开始做那些本该由你完成的任务了。”

“哇，我到底在可爱的后辈心中是什么形象啊！”

“明明是特级却完全不接任务，天天在国外闲逛的二流子。”

九十九由基扶额：“啊，我讨厌高专......”

夏油杰：保持微笑。

“既然您回来了，就麻烦多待一段时间，把特级的任务做一做吧？

正如你所见，我正在热恋期，非常希望有多一点假期用来约会。”

一边的佑里听着对方油嘴滑舌，脸上热热的。忍不住悄悄对方拉着自己的手掌。

咒具在这只手的手心中磨出了厚茧，她为了训练剑术和药理修理得圆润的指甲根本掐不动。反而闹得夏油杰手心痒痒地，反过来五指分来扣住她，拉得紧紧地。

【别闹。】

佑里抬头瞪他，看到那双紫色的眼睛里升起的暖意，轻轻地“伸出手来”碰了碰自己。

转过头去，对上九十九由基，那点温和便给自己穿上了虚假的外衣。

佑里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在心里撇嘴：我才没有闹，还不是你张嘴就来！

他们明明一次像样的约会都没有过！

啊......这样一来，说什么“想要时间约会”反而很真实怎么办？

九十九由基看着两小只在自己眼前眉目传情，抖了抖满身鸡皮疙瘩。

她虽然不怎么做任务，但自诩在寻找更根本的“解决问题的办法”。是个大忙人，完全没时间恋爱呢！

“任务啊，好无聊~”她叹口气：“我想要的是从根源上解决咒灵的问题。”

“从根源上？”夏油杰被这个词触动了一下，有了一点“这个人的确是特级”的实感。所以他追问道：“比如说？”

九十九由基正色道：“不是去狩猎咒灵，而是创造一个不会诞生咒灵的世界。”

夏油杰：“哦......”

有点惊艳，但不多。

【如果是之前的我，大概会很感兴趣吧？】

咒力不过是世间诸多力量中的一种，咒灵不过是众多灾难的表现形式之一。消灭一种形式，哪怕是消灭咒力，依旧无法真正“根治灾难”。

【原来我这么贪心的？】夏油杰被自己心里浮上来的念头惊了一下。随即又释然。

他微微侧了下目光，撇到佑里的头顶。

【嘛，也罢。咒力也好，不知名的力量也好。我要做的只是保护身边人罢了。无论一个人，几个人，还是世界。有多少危险便去解决多少危险。如此而已。】

他欣赏九十九大胆的想法，她跳出了一般术师的局限，但，看到的依旧太少了。

夏油杰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失望。这失望中带着点让他惊讶的愤懑。

这点情绪转瞬即逝。因为他早已有了决断。

这之后，九十九由基所说的两种消灭咒灵的方法，他听得索然无味。

“让所有人的咒力消失，或者让所有人都学会控制咒力。我原本倾向于第一种，但样本缺失，我便主攻第二个方法。

让所有人都成为术师，咒力不再外泄，世界上便不会再产生咒灵了。

所谓咒灵，不过是普通人无法控制力量，咒力外泄造成的灾难罢了。”

夏油杰：以我们目前的进度来看，你好像放弃了更容易实现的那一个......

至于禅院甚尔，所谓的放弃咒力而得到的全面□□能力提升，归根结底也依旧处在“咒力”这种力量的束缚之下。在一个错误的体系中实验失败，并不能算作失败案例。

让所有人都不再产生咒力外泄，这件事可以坐，但在有了更好的解决办法前提下，只能说聊胜于无。

人类的情感，人类所具有的力量是复杂的。愿力本应当是他们通过神灵“赐福自身”的力量。哪怕是负面的恐惧、怨恨，也自有祟神来收集处理，而不是化为咒灵。

哪怕因果循环看起来过于缓慢，但依旧是基于人类自身行为而运转的。

而咒灵和咒力根本无法嵌入这个体系之中。

夏油杰想到在地域远远看到过的玉藻前、座敷童子、姑获鸟等等，和自己收服过的咒灵一比较，只能说完全不同。

想想那些咒灵造成的，格外惨烈的死亡现场。再想一想老老实实在地狱打工，因为被抢了愿力而实力低微的鬼神。还有那“立于众鬼之巅”，手握狼牙棒压榨他们的第一辅佐官——“哪怕鬼神也不能肆意妄为。扰乱秩序的给我下油锅炸一百遍！”

夏油杰模模糊糊觉得自己有了新的计划。

【嗯，是什么呢？】

于是他随口敷衍道：“嗯，这会是非常辛苦的工作吧？加油哦。”

说着，他拉着佑里打算绕开九十九由基。

被绕开的某特级：“诶？你竟然一点都不感兴趣吗？”

夏油杰：“我比较倾向于第一种方法。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九十九由基尔康手：“喂！啊......跑掉了......竟然用飞行咒灵？式神使啊，真不讲道理。”

她失落地往外晃：“哎，拉拢失败。小孩子无法体会到这种事的严肃性吗？五条家的六眼小子我还要不要见呢？停留太久会被拉去做苦力的！达咩呦！”

眼角余光中，金芒冲天而起，高专上空的结界紧急闭锁，将夏油杰二人拦了下来。

飞行咒灵毫无准备直直撞上了固化的结界，被强力弹回来震成飞灰。

骑在咒灵背上的两人各自翻身卸掉冲力。佑里眼疾手快地在夏油杰背上一派，用灵之呼吸化掉一股缠上来的血雾。

再抬头，原本剔透的大阵漫上同样污浊的血色。

九十九由基的声音远远传来：“喂！夏油！跟我去薨星宫！天元被攻击了！”

【1】鬼灯就是酸浆草、灯笼草。一种心形红彤彤的植物。像小灯笼。植株有毒，好像集中在叶子上。常生长在坟地，被传为鬼提着的灯笼。

不过这种植物并不是原作中鬼灯名字的由来。鬼灯大人的名字是他侍奉的阎魔王取的。

他在为人的时候名字叫“丁”，阎魔大王说，你死后因为被鬼火附身，变成鬼，就加一个“鬼”字，“丁”加上“火”就是“灯”，你就叫“鬼灯”吧。

和酸浆草的联系是白泽的恶趣味。

因为酸浆草有毒，颜色红红的还被用来形容妖怪八岐大蛇的眼睛，以显示妖兽的凶恶。他觉得辅佐官鬼灯一样有毒并且讨厌，特意在将草药课的时候解释给人听。哈哈哈~

【2】一子、二子：《鬼灯的冷彻》中出场的座敷童子，是一对双胞胎小女孩。

不会眨眼睛，面无表情。说话声音小小的，低低的，没有情感波动。其实是调皮的小女孩。喜欢漂亮衣服，但是因为自身属性，穿什么都很像恐怖人偶。

说话的方式是一人一句，组成完成的意思。这个标注下面小短句都是她俩的话。

和本文中穿越章节内被异化的座敷童子不同，这一对是传统意义上会带来好运气有爱恶作剧的的，真正的座敷童子。

本文中除了咒回中的“假想咒灵”，同时存在传统意义上的真正的鬼神，不是设定BUG。

PS：这一章采用大量动漫中夏油杰和九十九由基的对话。略多就不一一注释了。

本文的杰面对九十九的态度和原著当然很不一样啦。

这里他是比较警惕的。

原著中他也说“咒术师应当保持适当的警惕。”

（均出自动漫第二季第五集）

健康人格下，旁边有需要他保护的佑里，还认识了许许多多没有咒力，但让他认可的人。也已经对高层有所怀疑。

“造成恶劣影响的人”对现在的夏油杰来说不等于“产生咒灵”的人。而是传统意义的坏人罢了，哪里都有。

面对突然凑上来说什么“消灭普通人，世界上没有咒灵了一定会变得更和谐”的强悍的陌生术师，当然会有所保留。觉得对方脑子瓦特了。

原作中九十九由基对夏油杰说什么“杀光是可以的”这句话我记她一万年！

再怎么补救她是在开玩笑的都不行！

对一个有实施危险行为能力的人说这种话，就要承担对方真正会做出极端行为的责任。

在我看来，九十九由基这一句话，比夜蛾正道从前到后的眼盲心瞎都过分。

100分和99.9分的区别。

夜蛾是无效关心，九十九是一把往前推。

这在我看来，就是：

有人说要跳楼/zisha。

有人在一边劝“你生命中就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人了吗”“想想那些快乐的时光”这种废话。

和有人撺掇“来啊，信仰之跃！”“啊，那的确就会没有烦恼了”这种该下地狱的话。

前者会让人绝望“哎，想不起来，我真的好失败，好难过”，后者会让人觉得“看吧这世间果然烂透了”。

不是所有玩笑都能开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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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第 19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