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佑快速穿行在山林中。确定没人追上来之后,她放慢脚步,哼着歌慢慢走。
别的旅人穿越深山的时候总是加快速度,害怕碰到野兽或者劫道的山匪,但她从来不害怕。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很笃定,自己不会那么轻易地死去。
女孩很快带着满背篓的货物来到山下的集市上。
做完一笔交易,小佑咬着交换来的肉干絮絮叨叨:“有得有失嘛,不可能被这么多东西一直走的嘛。”
离开能交流的人,她自言自语的习惯又开始冒头。
时下,秋季过半,到处是丰收的田地。
女孩一路和人打探消息,不时收些品相好的药材,为劳累了一年直到秋收才舍得看病的人看诊。
山峦间偶尔有冒着黑烟的火车驶过,女孩却从来不曾进站买票。
直到树叶枯黄,野草挂霜,她才终于踏上火车,赶在落雪前回到家乡的城市。
宏伟的城墙保护着城池,执刃被甲的武士在门口巡逻,行商们排好队伍秩序井然地往返。
有衣着整齐的幼童在城门口徘徊,当看到女孩的身影时便欢喜地扑了上来:“小姐,您终于回来啦!”
小佑嫌弃地把他推开:“噢咦~又是鼻涕又是泪的,好脏!”
说完,她踏上跟在小孩后边的马车,将车帘放下:“回家。我要换衣服,走慢一点。”
赶车人将马车赶得很平稳。城市之中,偶尔驶过几辆轿车,却没有这驾马车的华贵和矜持。
车辆停在一所传统和式建筑的后门。看门的仆从上前打帘,女孩已经换上枫红色的小袖和木屐,随意扎着的头发也用发簪挽在脑后。
她跳脱的步伐变得稳重,木屐有节奏地敲在地面,一路响进庭院深处。
来往的人远远看见她便躬身行礼,直到一位满面愁容的夫人迎上来,她才第一次开口。
“舅妈,我妈妈怎么样了?”
夫人握着她的手摸来摸去,对着上面的茧子和发黑的指甲缝叹气:“还是那个样子。”
边说边拉着她往里走:
“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不过知道了估计也没什么反应。
你先去收拾一下吧?
真是的,什么事要让你一个姑娘成年往外跑。”
小佑闻言有些失落,还是先跑去看了母亲。
昏暗的房间里,一个瘦弱的身影披着素淡的外袍跪在佛像前诵经。
初冬寒冷的空气顺着女孩推开的门窗进入屋内,女人却毫无所觉。
在门外伫立良久,夫人上前将她拉开:“走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别在这里冻着了。”
小佑顺着对方牵引的力道离开,脸上有着淡淡的落寞。
寂然饭毕,女孩靠在舅母怀里让她为自己擦干头发。
夫人在手心到了些发油,轻轻给她理顺发丝。
“怎么样?这次出去找到东西了吗?”
女孩就着趴伏的姿势摇了摇头:
“没呢。或许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那种神奇的东西。”
她叹了口气:“不过,也收了些好药,家里收到了吗?”
夫人安抚地顺着她的后背:
“什么时候能碰到也未可知呢。
你让人送回来的东西都放在库里了。只是不知道到得齐不齐全。
休息一下再盘账吧。”
女孩直起身体,卷着重新变得乌黑柔顺的发尾打哈欠:
“嗯,没事。这么远送来,全凭良心。早点晚点,多点少点,常有的事。
好在我这次去得地方够远,价格都很便宜了。
舅妈,您多呆两天再回去吧。我想歇一歇。”
夫人温和点头:“那好。”
女孩房间中的灯光熄灭,夫人带着侍女走在安静下来的巨大庭院中。
数代豪商积累下的家底,原本精心规划的园林、多年悉心照料的花木,此时显现出一股行将衰败的寂寥来。
侍女抹抹胳膊,小声道:“这深宅大院,天黑了也蛮吓人呢。”
夫人拍拍侍女的手,示意她住嘴:
“上杉家数代贩药,是当地有口皆碑的商人。
公公在世时,看中这家人品,才将如珠似宝的小女儿送过来。
他们做的事积德行善的买卖,你再胡说,别怪我要打你。”
侍女唯唯,不敢再开口。
只是,夫人自己却陷入了愁绪。
上杉家哪里都好,只可惜,人丁稀薄。
更没料到,妹妹才生下一个女儿,妹婿就在进货的路上染病去世了。
剩下孤儿寡母,本来也能过。好好把女儿养大再招赘上门就可以。
谁知道,坏也就坏在上杉家家风太正,妹婿实在是个文雅出众的人。
妹妹对其用情太深,竟然开始求神拜佛,追求来世。
眼下,只能自家帮助照看生意。
好不容易等到外甥女长大了,又被妹妹催着赶出去找什么“能让有情人来生续缘”的蓝色彼岸花。
夫人叹气,只觉得妹妹疯魔了。
兰学【1】在岛国盛行已久,笃信教义的人虽然依旧很多,但这种“此生吃药,来生福报”的事怎么听也不靠谱。
好好的女儿,都快十七了。按她说正该好好上学,以图继承家业——哪怕招赘,这个情况也不能被上门女婿架空了呀。
事情总要拿得起来的。
虽然外甥女已经足够能干,可谁嫌自家孩子优秀。
她忍不住跟侍女念叨:“小佑要是我女儿多好。”
可惜,在上杉家只剩这一个主人的时候,这话犯忌讳。别人怕不是误会她要侵吞小姑的家财!
“这孩子可千万过得顺心才好。
我得想办法让妹妹什么吃花的念头。
家里也不缺钱,要求神拜佛,只管多多上供不行吗?
非要折腾孩子。出事了可怎么办。”
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房间中,蓬松温暖的床褥和温柔的月光引人入睡。
本已闭上眼睛的女孩突然坐起身来,看向房间深处。
她歪头坐了一会,跪正身体向那处端正行礼:“大人,您来了,久疏问候。”
轻佻活泼的男声传来:“嗯,我可爱的孩子回来了,当然要来看看你。”
那人语音含笑,轻柔亲切。高大的身影从阴暗处缓缓走出。
他雪白的长发卷曲着披散在肩膀上,一身厚重的法衣上,满是精美的刺绣。
随着他走进,女孩嗅到一股清淡幽远的熏香味。
冰凉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抬起女孩的下巴,暧昧摩挲。
“诶呀,怎么把皮肤弄的这么糟?怪让人心疼的。”
小佑顺从地抬头,那双梦幻般的眸子映入眼帘,眼前的人有一张让人心疼的,又充满神性光辉的脸。
他的表情那么温和慈爱,看着女孩的眼神满是怜惜。
但小佑的心脏却紧紧地皱缩起来。
“让您担心了,可是,我还是没能找到您要的东西。”
闻言,男人将她揽在怀里,抱孩子一样拍了拍:“没关系。那东西本来也......嘶......”
有点凉凉的东西顺着男人的外袍流下来,女孩还未看清便又消失不见。
她听着男人的抽气声,假装自己是个不会动、不会想的娃娃。
很快,男人便继续说了下去:
“尽力就好。
其实你不用那么累的,吩咐其他人做就好了。
留在我身边不好吗,小佑?
我很期待你和我融为一体的那一天。”
女孩心跳骤然加快,喉咙干涩,她极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反应,把自己往对方怀里靠了靠:“大人,我想再为您做些事。”
男人抚摸她头发的手按上女孩的后心,像是在透过骨肉感受心跳:
“那种事,无所谓的。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只希望你获得幸福。”
他突然放开怀里的女孩,右手握拳在左手手心一敲:
“啊!不对!还有一个来着。”
他苦恼地托住下巴,陷入回忆:
“可惜啊,那个女孩子想从我身边离开。
明明我都打算给予她儿子救赎了呢。
我那么讨厌男人......
女孩子的心思好难猜哦。”
他突然将脸凑近,美丽却毫无人性的瞳孔正对上女孩的双眼:
“呐,小佑,你不会跑掉吧?为了孩子也不可以哦~
我会伤心的哦。
像你妈妈那样为了死去的男人不来见我,我也会伤心的哦~”
他语调甜腻,说着撒娇的话,却让人犹如被毒蛇盯上一般恐惧。
女孩知道黑暗并不能影响他的视线,便迅速低下头,憋红了双颊:
“请您......不要这样戏弄我。
说什么不要离开您,什么时候和您结为一体的话......
这......这也太让人难为情了。”
说着,她捂住了脸,目光躲闪地望向他。
果然,对方因为这通操作陷入了迷茫。
男人微微向后仰了仰,尖锐的手指戳向太阳穴,以一种随时刺破穴位的姿势敲着自己的头:
“诶~为什么呢......
上次也有人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呢?”
女孩娇羞道:“这种事,女孩家怎么好解释......”
久思无果,多次面对类似情况,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的男人终于还是放弃了。
他站起身来,小声嘟囔着什么,推开房门径直走入月光中。
连告别的话也没有,甚至没为女孩带上房门遮挡夜风,全无之前的亲密。
等到他身上的香气彻底散去,小佑才轻巧地上千拉上房门,瘫坐在地上长舒一口气。
这个从她儿时容貌就没变过的男人,曾经她以为对方是心慈的佛陀,哪曾想......
每次面对对方,她都要吓出一身冷汗。偏偏小时候妈妈经常带自己去对方的教会,小孩子年幼无知,把对方的偏爱值刷得太高了。
虽然不明白对方说的“融为一体”是什么意思,但,直觉告诉她千万不要答应。
而对方想要的东西......
她不想给,为了妈妈,却有必要找到。
主动权,总要握在自己手里。
【希望我有那个和他谈条件的分量。】
来,蟹脚猪争位赛。
夏油,有人撬你墙角。
这妹子,你自己连手都没拉上呢吧?
人家直接夜闯闺房,还说抱就抱!
嗯,没事,上二没有人的感情,他就是爱演。
之所以没有吃掉小佑的妈妈,是因为妈妈自己拒绝了。
因为上二宣扬的是“美好新世界”“永生”这样的东西。
但是恋爱脑的妈妈想的是:无论来生过得幸福还是痛苦,都想在见到丈夫。
上二某种意义上是真的认为自己在给他人带去幸福,所以既然对方要的和自己能给的不一样,就没直接吃。
也可能是因为相思成疾,太瘦弱了,不好吃了......
啊......这个解读好死亡......
【1】兰学:兰指的是荷兰。
最先在日本传播西方科技的好像是荷兰。
类似于我们说“西学”“洋文”。
某些专业领域可能有专有称呼,有的大大好像把“兰学”专用在指代西方医学上。
因为没什么好办法核实,我已我就参考“西学”把它当统称用了。
Ps12.8奶奶突然进医院了,陪床中……
老太太快九十了,情况稳定下来了,但是整体身体素质不好,不太乐观。
修文又慢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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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 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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