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夏油弦

空荡的回廊上流动着遥远的钟声,象征课业的开始。春天的第一学期,种植在校舍内的粉色花瓣被风吹来,落在孩子们的课桌上。他们是新入学的一年级生,正在老师的指导下一个接一个地、起身做简单的自我介绍。

因为还都是刚从幼儿园升级的小孩子,其中的大部分都只能说出自己的名字而已。然而在轮到正对着讲桌的第一排、一个将制服穿得一丝不苟的男孩子时,只见他利落地站起身来,小手拍了拍课桌让周遭已经有点闹起来的同学们安静。待到老师进行询问时,他已经昂起头,展露出幼童特有的圆圆的脸颊,和仿佛满是星光的稚嫩眼神。

「大家,早上好!」

咬字并不太清晰、声量却足够大,能够让整个教室的人听见。他认真地对老师鞠躬,又转身面对大家行礼。

「我的名字是夏油弦。从今天开始,就要成为班级里的一员了。爸爸妈妈和老师说,接下来,会是重要的几年…所以、呢」

规矩的开场白越到后面越遗落,应该是记不住了。他抓了抓脸颊,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毫不犹豫地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我想要交好多好多朋友!也希望,能够帮上大家的忙!」

-

自称为夏油弦的孩子,出生于一个普通的中产家庭。

父亲是大学的教师,母亲也曾在幼儿教育机构工作,现在则是专职家庭主妇。一家人的房子坐落在僻静的居民区,是栋漂亮的一户建。既不是太大又不算狭窄,每当夏日的阳光变得明媚,都会有一片草坪和花圃可以打理。

父亲的性格有些严厉,但也会为弦读睡前故事;母亲温柔又可亲,却不对弦过度娇惯。没有病灾,没有不幸,他的人生像是童话画卷一样展开。但在这悉数的幸福之中,对于弦来说,还有一道光要更加重要。

「喂喂~竟然吃棒棒糖,那是女孩子才吃的东西吧!」

「女孩子,女孩子,小弦是女孩子~」

「…才不是呢!快把糖还我…」

因为生产时的缺陷和后天发育不足的缘故,弦的体型要比同龄的孩子们瘦小,在外面玩耍时也会被邻里的坏小孩欺负。不管是吃什么,这些捣蛋鬼都有理由揪着既不强壮、又不可怕的弦惹事。母亲买给弦的糖果只是一个刚好可以用的理由而已。

每到这时,弦都会努力挣扎大哭,但还是没办法打赢他们。连衣服都撑不起来的身板,在小孩子们只靠打闹进行的社交中起不到太大用处。

「你们在对别人的弟弟做什么!」

「!呜哇,杰那家伙来了!快跑——」

——每当这时。

「真是的,那些家伙…弦,你没事吧。」

抓住弦的手将他从沙坑里拽出来的、是长了他三岁的长兄,夏油杰。

他一直是弦憧憬的对象。对弦来说,哥哥就像是父母们的期望凝合起来的结晶,不仅擅长体育,学习也优秀,偶尔还会拿到一些奖项。被夸奖的时候表现得不卑不亢,一旦面对着弦,又会悄悄地说「我也只是试试看,没想到会拿奖呢」——面对这样优秀、又从容的哥哥,弦总是在像自己的事一样毫不收敛地自豪着。

但对于幼小的弦来说,要跟上杰的脚步还是有些困难。明明年龄不差太多,步幅却相差甚远,让他没办法一直跟随,也不能一下脱离庇护。

这次也不是靠自己的力量……弦努力地控制住眼泪,用沾着沙子的手慌乱地揉揉眼睛,又被沙子迷到,反而还需要哥哥吹吹眼睛。没有什么比这更丢脸的了。

「我…一点都不强,每次都需要哥哥帮忙……」

忙着用手帕擦掉弟弟满脸的鼻涕和眼泪,杰回应了他。「哥哥保护弟弟,是天经地义的。」

「不会困扰……?」

「不会。」

「不会烦…?」

「怎么可能。」

「那…会一直保护我吗?」

「那可难说了……」

「呜……」

「哇、不要哭啦。我是在逗弦呢,是说谎的。」

偶尔也会有点这样的坏心眼,但接下来的就是拥抱。弦在这时候也会努力地,用最大的力气回抱一下,但当哥哥的却没能感受到力道,只是笑着说了「弦好粘人啊」。

「但是…弦也要变成哥哥那样,之后肯定会和哥哥一样强的!」

从记事开始,母亲会在识字教育的第一课时教导孩子如何书写自己的名字。弦一开始还写得歪歪扭扭,随着年纪的增长,就越来越熟练起来。当他终于能够写得很好时,母亲拥抱住他,告知了这个名字的含义。

弦。

拨动弓弦般锐利,弹挑琴弦般柔美。

在用识字玩具拼出假名之后,母亲又拿来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假名,放在了最前面。「弦君,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这个呢,是'谦让'的意思。但是呢,爸爸却说这个名字并不好,所以变成了弦君现在的名字了哦。」

「'谦让'…我不讨厌这个名字哦。因为这不是好事吗?」

「…哎呀哎呀」

母亲的手指轻轻梳着弦黑色的发丝。「当然是好事。不过弦君的身体不好,没办法那么勉强自己。不能像杰君那样,跑跑跳跳…所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我想变成哥哥那样,变得强大、还有,那个…变得能够保护自己」

不顾母亲有些困惑的眼神,弦轻轻挥动一下还小的拳头。就像是哥哥将那些捣蛋鬼一个一个揍翻时的样子似的。

「然后,也能去帮助其他人…!」

怀抱着那样的梦想,不管是发黑发苦的疗养身体的药、还是医院的消毒水味和留置针,弦都能克服。同年龄的孩子们憧憬着电视上的皮套英雄和电影演员,但对于弦来说,最强大的英雄就是自己的哥哥。

他和杰进学了同样的学校,上学放学也都是和杰一起走。每到走到走廊、高年级和低年级的分流处时,哥哥都会给他一个拥抱。在放学铃敲响的时候又会和他一起走上回家的路途。被同学说是「粘哥哥的孩子」也无所谓,因为只要在一起就是幸福的,弦想要强大,第一步就是要做到能够无视他人的目光——这是杰告诉过他的事情。

经过调养和教育,以及坚定的目标,弦努力地成长起来。身体不再那么虚弱,也能够融入到同龄人的圈子之中,甚至获得了相当好的人缘。帮助他人一开始只不过是对杰进行的模仿,但在帮到和自己有着同样遭遇的孩子时,弦也能感觉到满足。并不是期盼被捧星捧月,而是看到他人不再不幸的时候就会欣慰——这都源于母亲对他满怀关爱的教导。

偶尔也会遇到那种人,小学是从其他孩子手中抢走好看的文具或者零食,到了中学就开始欺凌和冷落内向者的坏孩子。每当遇到这种人,弦都会帮忙出头,也并不吝啬挥出拳头。因为父亲说过,男孩子要坚强地保护自己和他人,也不能对恶事装作视而不见。

因此和杰一样,弦从小到大都是班级里最出彩的那个,拥有许多可以交心的好友。升上初中后身体也已经不再孱弱,像是他的哥哥那样抽穗般地拔起了个子。…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原本是应该开心的,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弦…你看得到那个吗?」

最开始是在弦刚刚上小学后不久的时候。放学后兄弟二人走在通往住宅区的路上,穿越一条旁边都是花园和杂货铺的小巷。弦很喜欢这里,因为可以抓到到处飞的蝴蝶,也可以在杂货铺买汽水。只是每次路过的时候杰都不会让他停留,而总是半强行地,紧紧握着弦的手将他带走。

今天弦也闹着想买汽水,杰不得已停下脚步,等待汽水瓶从售货机中滚落。正在弦蹲在地上盯着出货口时,耳边传来了哥哥的问询。

他起身,看到哥哥好像很紧张地看着一个方向。但那里只有一片树荫,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看不到哦,那里有什么吗?」

弦这么回答。而杰只是摇了摇头,没在继续这个话题。当汽水终于掉落、被弦拿在手中的一刹那,他就迅速抓起弟弟的手腕,绕着那片树荫离开了这道小巷。

自那之后杰就不会问类似的问题了。但偶尔会显露出一些不寻常的反应,或者说奇怪的话。突然看向某个方向这件事暂且不论,也会装作随口一说地「弦,最近不要靠近公园那里」这种没有理由的告诫。

弦会听,也偷偷想着那里确实存在什么秘密。但他不会询问,因为他相信是哥哥的话、绝对不会伤害自己。

-

「弦,弓道部怎么样?」

「哥!」

这样有点奇异的日子也像日常般缓缓度过,在弦刚上初中的时候,面临升学的杰收到了东京的某所学校的推荐信。似乎是宗教系的专门学校,但却是连父亲这样的大学讲师都有听说过的优秀。甚至全家在犹豫着是否应该让杰去那里进学的那时候,那所学校派出了好几个讲师专门来到这里,苦口婆心地详述了有多少好处。

然而最后做决定的还是杰。在他单独和那些导师谈过一次之后,弦发现长久盘踞在哥哥眼中的阴霾似的氛围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终于落地的安心。不久后他就签下了文件,离家前往东京。兄弟分割在两处还是头一回,但弦没有闹得太厉害,他知道,哥哥终于寻找到了一直在找寻的某种事物,如今只能怀着祝福送行,但感觉到的寂寞不是假的。

弦在杰离开后加入了弓道部,将课后的时间都砸在上面。他发觉自己意外的擅长此道,很快辅导老师就来找他谈话,「用弓道拿推荐的话肯定能去东京的升学校」。

「说是能去东京的学校呢。」

「嘿——。这样啊。这不是很好吗。」

「哥那边呢?学校,怎么样?」

弓道部假期也要加练,而哥哥也在高专那边的假期难得从东京回来,今天旁观了弦的练习。两个人坐在弓道场的角落,弦擦着颈后的汗,喝了一大口杰买来的水。「宗教系的学校是什么样的、我还从来没有了解过呢。」

「嗯…」捻着额前的刘海,杰的眼中带上一丝笑意。「大概就是早读要念佛经?」

「诶,听上去也蛮有趣!」

「弦判断有趣的范围很广啊。不过嘛,有趣是真的。」

「也交到朋友了吗?是什么样的人?」

这么问过之后,杰翻开手中的手机盖,按了几下按键,示意弦凑近。弦凑过去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照片显示着他的哥哥和另外两个人的合影。在正中的是个白色头发的家伙,正一手一个搂着余下的两人。黑发的女孩子眼角下有好看的泪痣。

「哇,好像关系很好…有一天我也想见见他们呢。」

「弦的话,还是不见这些人比较好哦。」

「为什么啊?想和哥哥的朋友一起吃烤肉。」

「因为这些家伙都很特别…不过你都这么说了,有机会就见一下吧?」

「耶!」

还没等两人闹腾太久,远处的前辈就往这边呼唤了一声。「弦,该你了哦」

「啊、这就来」

弦拍去弓道服上的褶皱,准备去接替下一波练习。他又想到了什么,在即将转身离去之前迅速地抱了一下哥哥——按理来说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应该开始嫌弃同性了,但他永远都不讨厌这么做。「哥也要加油哦。累了的时候就往家里打电话,我和爸妈都会帮你的。」

轻轻回应过弟弟的拥抱,杰又屈起手指,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我还不到要被弦安慰的程度。不过,谢谢。该依赖的时候我会依赖你的。」

「咕呜…那说定了、…哇前辈,这就过去——」

在催促中弦迅速起身,往练习的地点奔去。

-

「…哥?」

就像是将一张照片撕成两半,变故发生的时间具体是什么时候无法判断,但弦能清楚地察觉到,在自己面前的哥哥和原来完全不同了。

「这次假期我也有事要做,所以就在这里住一晚。明天的车票已经买好了。」

「……、」

父母也有些担心杰的状况,但都没有看出那张和之前一样的笑脸之下的裂纹。经过合理的解释之后也接受了这次安排,只有弦被这种违和感影响到惴惴不安,敲响了杰房间的门。

「哥、我——」

「——是弦啊。怎么了?」

门被打开,这时弦察觉到哥哥的房间漆黑一片,现在是晚上,对方却没有开任何照明。要说的话变得僵硬,但不说不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看上去很不对劲。」

「……没关系的。只是学业上的一点挫折而已。」

「是在说谎吧?你看上去很累啊、而且…」

「…真的没关系」

「如果发生什么了的话,我会帮上忙的!到底——」

「弦能做到什么呢?」

颈后的寒毛根根树立,在心跳的漏拍中,弦感受到的懊悔超出了往常的界限。他知道,发生的事有关于哥哥的秘密,只要自己无法察觉到秘密的真相,就不能探求到那道裂痕的正体——因为,就像以前一样,他根本帮不上哥哥的忙。

一直都是这样。

「…我果然是有点累了呢。弦,对不起。」

杰的声音有着深深的疲倦,但他还是自己的哥哥,并不是会伤害自己的人。弦按捺住幼时哭鼻子的毛病。…该说对不起的人,怎么想都应该是自己才对。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颊,然后振作精神。

「不用哥来道歉。我知道,肯定帮不上忙这件事…但是想帮上忙的心情是不会变的。爸妈也都这么想,…我就是想让哥知道这件事而已。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家都在等着哥回来。因为我们是最好的家人嘛。」

「…我也明白。告诉爸妈,让他们费心抱歉了,我会照顾好自己。」

「嗯!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这么说的同时,弦想要像往常一样要个拥抱,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中学二年级这个阶段,往往都会跨越很多成长的门槛。

但是杰主动拥抱了他。哥哥的怀抱有清洁的皂角香味。「…谢谢你,弦。」

-

杰变得忙碌起来,哪怕是假期也不怎么回家,弦则开始面临升学考试,被课业和弓道的练习埋得严严实实,只有偶尔才用手机通话。他有注意到哥哥的声音有时更加沉重,但内容都没什么改变。

「家里怎么样」「天气冷了,记得添衣服」「妈妈之前寄过来的点心很好吃」

也会像这样,聊些平凡的话题。

弦因此而放心,除了偶尔叮嘱对方要注意身体以外,剩余的注意力都能放在学业身上。终于在经过漫长的审核过后,最中意的东京的学校批准了他的入学申请,…那是在夏天即将结束的某一日。

弓道部的辅导教师将弦叫出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手中则拿着那所学校送来的文件传真。原本就是难以掩饰的性格,弦忍不住开心,在学校的走廊里惹眼地跑来跑去,被教师笑着安抚好几次才慢慢冷静。

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了,去东京的话,就能和哥哥在一起!

他将学校的文件攥在手中,顺着走惯的通学路回家,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跑得太快,得看交通灯。穿过幼时和哥哥经常路过的小巷,路过公园前往居民区的深处,亮着橙色的温暖灯光的那栋房屋。

「我回来了——,我有好消息要说哦!」

打开玄关的大门,弦急匆匆地摆正了鞋子,一边小跑着往餐厅那边前进。晚饭时间母亲会在厨房忙碌,而父亲则会在餐厅的桌旁阅读书籍。应该是这样子的。

但是奇怪,好安静啊。

按理来说母亲早就应该回应自己了,在走廊奔跑的话父亲也会制止自己,应该会有「声音」才对。他们不在吗?

从廊下前往餐厅要通过一扇装饰磨砂玻璃的门,在门框上,有着兄弟二人记录身高的陈旧的笔迹。

「爸,妈…?」

弦打算推开门,却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他低头看去,是一些粘稠的液体沾在了袜子上,至于是什么颜色,…今天的灯盏格外昏暗,有点难以分辨。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面前的餐厅和厨房和往常一样,是带着日常气息的摆设。

桌子上放着父亲买来的外文学术书籍,和他平时喜欢喝的咖啡。旁边开放式的厨房的流理台上放着晚饭的食材——奶汁烤菜和咖喱的原料,水流还开着,没有被关上。

除此之外的,东西。

是什么呢。

那些是什么?夏油弦?

想一想看。

套着残破的围裙,泡在血肉的湖泊中的【那个】。

之前被称为手腕的部位,上面还戴着弦作为生日礼物送的手表,已经缺损得没有具体形状的【那个】。

还有——

「……欢迎回来。」

坐在餐桌的主席,看向这边的【那个】。

那双眼睛,那张脸,耳朵和双手,脖颈和气息。每一处,每一丝细节都是哥哥。

看上去像是哥哥的人没有在笑。他只是望着自己,从未见过的冰冷的眼神,像是在看屠宰场的牲畜。…不,或许看牲畜都会有怜悯吧。所以那应该是看虫子的眼神。

「就差你一个人了,弦。」

-

在腿能动的那一刹那,弦就松开了手里抓着的文件转身要逃,但这样做没什么意义。——注意到的时候,腿就已经没能连接在身上了。

打印着祝贺文字的入学状泡进了血泊,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压着自己,吞噬自己,啃咬自己,杀害自己。

像是悲鸣一样的声音大概就发出了一两声,之后就再也没有力气鼓动声带,或者说能感觉到的疼痛已经超出了危险线,是疼痛在终止这具身体,还是创伤在终止,两边的界限已经分割不清。

【那个】离开了。还踩了一脚血泊里的入学状。弦想要伸手抓住他的脚踝,却发现在逐渐模糊的视野里,自己的指尖只是动了动而已。

-

【这…是、这些血迹…】

【残秽恐怕是夏油术师的,血则是……,…!

这孩子还有气、快点联系上层,准备急救措施!!】

-

「…所以才让你再说一遍啊。杰他怎么了?」

高专的廊下。

「…杰的家里已经空无一物。只剩下残秽和血迹,他应该亲手杀了自己的父母。

唯一的生还者是他的弟弟。身体的部分明显被咒灵吞食,现在还没有恢复意识。」

「那怎么可能…!!杰他、」

「悟。…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

早已被撕出裂口的照片破碎成一块一块的纸屑,随着闷热的海风,飞向了血红的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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