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东京,7:40pm。

路边灯火通明,红绿灯闪烁,从红色跳跃到绿色。行人神色冷漠,如潮水般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从路面看去,虽然这个时间点还有不少人在街上徘徊,大部分都是僵硬着一张脸显示出很不耐烦的神态。偶尔能露出微笑,唧唧啾啾,能用活泼的声音讨论不停的青涩脸庞,在短暂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后,便被毫不犹豫地抛弃了。

背着公文包的大人们,在目光微微停留在少年人身上一会后,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反正以后都会这样的。似乎脸上这么写着。

高楼大厦几乎挤占了目光所及之处,繁华的、寸土寸金的、让人艳羡的东京,一眼看过去,确实是令人迷离幻醉的世界。最高的大厦上闪烁着令人眩目的光,模样姣好的模特向路人们露出闪闪发光的笑容。

——被刺痛到了。

少女推了推黑框眼镜,努力看清屏幕上的文字。

“竭诚服务…优越地段…搞什么,哪里翻新了吗?”

她嘟嘟囔囔,手放在额前,做出眺望的姿势。几缕碎发随着风的吹拂而轻轻跃动,毛茸茸的有些发痒,少女却全然不觉。在凝视许久后,终于发出了放弃的轻叹:

“看不清……度数又增加了吧。”

实在是太心痛了。

她这样哀伤地叹了一口气,嘴里念叨着:“要不要找一找新杂志有什么戴眼镜的时尚风格呢?”

这样的话不禁让人怀疑她是否是一位衣着精致、容貌俏丽的经典东京girl。

但与她所谈及的内容完全相异,她其实打扮的并不引人注目。

宽松的白色T恤,浅蓝色的牛仔裤,一双最常见的白色运动鞋,因为戴着黑框眼镜而无法辨别的五官。苍白色的肌肤,在巨大的黑框眼镜的压迫下越发憔悴可怜,一眼看过去,比起本人,眼镜更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勉强的说,虽然将亚麻色的头发挽了个丸子头,看起来十分具备青春活力的气息。但令人不禁大呼糟糕的是,略显干枯和过于自然卷的头发,使得她无论如何也压不倒生命力顽强、自顾自翘起的乱发。

真是典型而常见的宅女形象,没有人不会这么想。

事实上,正如外表呈现给人的感觉那样。名字叫月咏镜的少女,是个不折不扣的宅属性少女。最喜欢的漫画是《守护甜心》,最喜欢的角色是边里唯世,最喜欢的游戏永远是下一部Otome Game。

——好朋友笹川京子不止一次地困惑询问:

“按照道理,不是会更喜欢几斗吗?”

“那是什么偏见。”月咏镜靠在桌边,双手很自然地交叠在胸前,“不能因为同一个姓氏就断定喜欢什么人哦。比起外在的条件,最重要的是契合的性格和想法吧。”

“小镜很懂恋爱呢。”好友露出包容而感慨的笑容。

“说到这个,京子你这个现充才会更懂吧!你明明知道我所有的恋爱知识都来自游戏啦。”

便利店的叮咚声随着少女的进入及时响起,堪称播音员才能拥有的女声一板一眼地放送着:“欢迎您进入XX便利店……”

熟悉的运动鞋在食物区停下,月咏镜微微抬起下巴,一目十行地扫过各种馅料的饭团:“推特排名榜上写着烟熏三文鱼三角饭团很受欢迎,不过金枪鱼蛋黄酱似乎也不错……”

关乎明早幸福指数的饭团,一定要认真、仔细地挑选。

身后莫名出现了某种燃烧的斗志火焰。

如果钱包够鼓,她兴许还会略微阔绰地购入一些其他的食物。不幸的是,购物车只能勉强放下数量有限的饭团。

一想到又有一大笔支出要用在换镜片上,就觉得胃部在抽痛。所以说东京的物价真是不考虑普通JK的死活啊。

她这么腹诽着,心里暗暗计算本月剩余的生活费。头顶忽然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灯光忽明忽暗,一时白亮如昼,一时又坠入黑暗。

搞什么啊?

心里忽然慌乱,大概是一种类似动物的直觉,她向后退了两步。就在她离开的瞬间,头顶的灯便哗啦一声掉了下来。

“发生什么了?”

不远处有顾客在颤声问。

空气似乎陷入一种无言的紧张与诡谲。

便利店的店员结结巴巴道:“…啊!是普通的断电事故,请大家不要担心!我已经打电话——”

她的话还没完全说完,就像被人为掐断,终止在喉头里。陷入静寂的便利店,忽然在一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气流,玻璃窗统统破裂,置物架随着气流轰然炸裂,四散成各种细小的碎片。墙壁在瞬间被碾成齑粉,所有人都被忽然出现的爆裂强风卷走,然后重重甩在十几米外的地面上。

飞扬的烟尘里,明明白白地出现了一个庞大的黑色身影。月咏镜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奇怪生物——像鱼又像蟑螂的生物,有着巨大的头部、触角和纤细的四肢,层层的鳞片布满了它的身体,这是什么克苏鲁的东西啊!

更可怕的是,似乎没有人注意到烟雾里的怪物,人们茫然地坐在地面上,低声困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孩童刺耳的哭闹声、情侣的大声指责声、伤员的苦苦痛吟声,明明眼前就站着一个令人无法忽视的巨型怪物,但除了自己,没有人注意到眼前在发生的事!

十六年以来的认知第一次出现了偏差。更糟糕的是,或许是停留在怪兽身上的目光太久,以至于连怪物都察觉到了凝固的视线。

它缓缓转过身,目光与瑟缩的少女对视。

…快动啊,快动啊!

浑身战栗颤抖着,心里催促自己赶快逃离这里,身体却完全使不上力气。黑框眼镜早在刚才的震动就飞出了好远,摔碎在地面上,视线一团乱麻,只能看到近距离的事物。即便如此,月咏镜也能看出那个怪兽对自己生起了浓厚的兴趣。

紫蓝色的瞳孔里,渐渐走来巨大的身影。月咏镜紧紧攥着拳头,紧迫而绝望地命令自己赶快动起来。难道要死在这里吗?心里这么恐惧地想。

“爆炸吧。”

耳边忽然穿来清冽的声音,身体接着一轻,似乎落入了某个怀抱。月咏镜愣愣地看向抱起自己的少年,银色的头发,唇边的纹身?好像是什么不良少年的打扮,但在她看来时,露出安抚的笑容。

“大芥?”

对面的怪兽炸成了带着腥味的肉块。奇怪的少年足尖点地,将她放在地面上,微微歪过头,相似色的瞳孔里满满写着担心。

“呃…”亚麻色丸子头的少女露出赧然的神情,有些纠结地挠了挠脸,“那个,抱歉,我听不懂啊。”

“你是想吃饭团吗?”

*

虽然看起来像什么奇怪的不良,但确实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看起来很想吃饭团所以打算用饭团表达谢意,这么想着的月咏镜掏出所剩不多的钱包,很慷慨地一次性购入了推特榜前十名的饭团名单,包括大芥味的饭团。

本想拒绝的狗卷棘在对方一再地恳求下被迫接受了。说着“如果不接受感觉自己是个糟糕的家伙”,“这是我一生一世的请求”,怎么看都是接受好意更安全一点啊。

两个人坐在另一家便利店里,灯光明亮如常,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个错觉。

——一定是错觉。月咏镜这么擅自地下了定义。只是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小型地震而已,这在日本是非常常见的事,才不是什么奇怪的克苏鲁怪物!

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影响自己光明的校园生活。

月咏镜握紧拳头,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坚定地点了点头。银发少年的动作一顿,困惑地看了少女一眼,在手机上打字道:

[没事吧?]

没错,即便是救命恩人,只要跟奇怪的生物扯上关系,就一定要远离。被牵扯进非科学的事件怎么想都很可怕!

狗卷棘莫名觉得少女对自己流露出了几分嫌弃。

从开始就打定主意不与狗卷棘深交,老实说,除了对方率先告知了自己的名字,自己并没有透露什么信息。只是请客表达谢意还不算深交吧?

不过比起这件事,更重要的是不能表现出自己能看见那种东西。

月咏镜眨眨眼,语气带着几分俏皮:“没事哟,多谢狗卷君,在刚刚突发的地震中拯救了我~”

刻意在【突发、地震】上加重了音。

不能正常说话、只能说饭团语、能用言灵消灭怪物的少年,就像是那种王道漫画设定一样的家伙——

赶快吃掉东西接受过感谢就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吧!

因为格外紧张在意,连话语里都带了几分轻易不会展现的甜腻。好在对面的银发少年狗卷棘并不熟悉她的性格,只是对她将事情定性成突发地震感到些许困惑。

明明,是能看到的,不是吗?

他善解人意地选择不去纠正,只是安静地吃完饭团,在少女催促的目光下打字道:

[如果再次遇见危险,可以联系这个号码。]

能看见诅咒的人会更危险。他心里补充了一句。不过诅咒这种事,还是不要提起了吧。

狗卷棘留下的是自己的号码。打定主意回家就忘干净一切的月咏镜,在面对少年认真的神情时,原本要拒绝的话不得不吞咽了下去。

看起来很在意的样子,不记下来会不会不太礼貌?

算了,一个电话而已。月咏镜认命地掏出手机,老老实实记录好。

“那就多谢你了狗卷君。”

不过希望不要有机会用到啦。她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挥舞着手送走狗卷棘,身心终于完全放松了下来。

大糟糕啊,虽然手机幸免于难,眼镜是完全报废了。

打开房门,昏暗的室内一瞬被灯光充盈。月咏镜张开双臂,一脸幸福地扑倒在床上。

“那种事情怎么说都好,啊,亲爱的,我不在家的时间里,有没有好好在想我?”

人形抱枕是个十分俊朗的形象,银色的头发,紫色的瞳孔,微微笑着的模样让人感到安心。

“契さん~”月咏镜紧紧抱住抱枕,忽然想起来什么,对【契君】认真说道:

“说起来,今天见到的那个不良和契君长得有点像呢。相似的发色和瞳色,不过能驾驭这两个颜色的果然只有契君!”

她仰躺在床上,目光放空看向天花板。

“等等,刚刚我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毕竟人家救了我诶。”

手机忽然震动响起,月咏镜瞟了一眼,看到来电名称,顿时鲤鱼打挺坐起来。

“喂喂?”声音里不自觉带了几分讨好,“不好意思啊京子,说好今晚带食物过去,让你久等了。”

“不要紧哦。”笹川京子温柔地回应,“只要能接到小镜的电话就好。打了二十多个电话,一直没办法接通很让人担心呢。听到小镜的声音,终于舒了一口气。”

“抱歉。”感觉好罪恶!

“我是没关系的哦。”笹川京子笑道:“但是,小镜一定是刚回家吧?明天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呢?”

月咏镜沉默一瞬,发出惊讶的声音:“啊!——我、我差点忘记了!”

明天的发言稿!这可是自己进入高中生活的第一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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