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舟感到一阵眩晕,手脚发冷,攥紧了宿傩的前襟,随后才想起来要推开他,奈何他的手臂硬似铜。
她终于没忍住,又急又气,攥起拳头来敲宿傩。当然,实际吃亏的只有自己的手。
还没缓过来准备打他第二下,宿傩忽然带着她高高跃起,身体腾空:“喂,浮舟,你真的想我松开你吗?”
浮舟还没来得及想到这是什么意思,又听见地上建筑碎开的石飞瓦裂,还有万狂怒的大喊:“你怎么可以在我面前碰别的女人!”
浮舟听见杀伤力极大的音量,陡然反应过来,如今最安全的地方是这里--宿傩怀里。她松开拳搂住他的腰。
宿傩因为她颇为识时务的反应轻笑,似乎心情都变好了,还和酝酿下一次进攻的万开起玩笑:“啊,你又没说你要来。”
这……浮舟听两人讲话,满脑袋迷茫。一个比一个听不懂。什么叫“在她面前”,不在面前就行了么,好唯心的论调。
至于宿傩,就更无话可说,浮舟懒得评价。
他明明之前就听见了,否则,何来那一声不悦的冷哼?
“丢掉,你把她丢掉!明明我才是应该站在你身边的女人!”这时,宿傩已经站在花田中,浮舟横卧于怀,右耳正对万咆哮的方向。她大气不敢出。
对于战斗,浮舟从未见宿傩慌乱过,如今他也是一嗓子胜券在握的从容:“这个嘛,我没听说过这种事情。”
这句漫不经心的忽视如同冷水泼进热油,引发了更大的反应。
万不胜激动:“你之前从来没有否认过!你对我避而不见,总是躲躲藏藏,就是因为怀中有个累赘嘛!”
歇斯底里的她,不闻不问的他,还有一个胆战心惊的她。
浮舟现在藏在宿傩的双臂中,像一株长在迁徙兽群路线上的危草。
宿傩告诉万:“对你,两只手就够了。”
“真是岂有此理!我要让你看看,背弃绝情是什么下场!”
被这句话唬到的人只有浮舟而已。她嘴巴开合,呼吸之积极,似要把今生的气都用完。
宿傩根本没在意万在说什么,低头问浮舟:“你的胆子……”
未说完,他们又换了个地方,宿傩继续:“还能再小点吗?”
果然人到了危急关头就哀叹不了命运了。
浮舟没空怨天道不公,急急忙忙说:“可是大人对我用一根小指就够了吧!”
她的生命可是很脆弱的,不得不重视。
宿傩的反应确实沉默以后隐忍笑意的话语,他意味深长:“呵,不止……也需要用四只手也不一定。”
“……”浮舟憋气,不再理他。
忙乱中竟然忘了要伪装成听不懂的模样,宿傩也就知道她什么都明白了。
他故作稀奇,话语和呼啸的风一起挑动她的神经:“所以,真是费解,你到底哪里小了?浮舟?”
这个问题她难以回答。
“哎。”宿傩把浮舟在怀里调了个姿势,更高了,浮舟连忙攀住他结实的肩膀,下巴惶惶不安的靠上去,譬如溺水之人与浮木。
他骤然压下来的低沉声音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入耳:“有的时候真觉得你没用……但知道要找谁倚靠,要往谁怀里钻,也挺聪明了,对吧?”
宿傩把她想成什么弱智了?
恰恰相反,浮舟摸清楚了形势,才无奈在豺狼虎豹中选择了一头。也正是如此,她在无法与之相争的强权下低首。
浮舟鼻息微微,咬住嘴唇,对他随口以为乐的践踏不说一句话。
等夜晚的小插曲被解决后,浮舟闻着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又因过速的移动头晕眼花。终于,没忍住,她在宿傩的臂弯里悬着头对地面呕吐。
而万,倒在地上,夹杂交错着对宿傩术式的赞许,与对浮舟的辱骂,又统一为对宿傩负心的怨怒:“下次,下次我一定--浮舟,我也记住你了。”
头都没能抬起来的浮舟听到这话,身子又软了。这个咒术师是不是有点欺软怕硬了?荻花也是,宿傩也是,最后被追恨的只有无责的她。凭什么?
被抱回房内,浮舟再用袖口遮着嘴唇,嗓音略微沙哑:“宿傩大人,关于万……”
“怎么了?”
她记着万的威胁,故而也想将她早早处理了,于是暗示:“她还没有定等次,目前是庶民。”
宿傩却顾左右而言他:“我以为你不会怨恨别人呢,很讨厌万?”
都不认识,存不存在这人都不好讲,何谈厌恶。
但浮舟听他不直接答复,即知了他的想法--他没那个想法。
她有些失望,摇了摇头,便闭口不言了。
“唉,你啊。”宿傩叹气:“我和万并无交集,也不会理会她的示好。”
浮舟听了这话,莫名其妙:“可她要对我动手。知晓自己大限将至,勉力挣扎也不行吗?”
早晚,万会找到她,然后……
宿傩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浮舟原来从不嫉妒。过了一会,他径直走到几前,抱起她。
她骤然转移了地方,加上本来心绪未平,一时失控惊叫:“啊!”
“别动。”宿傩斥她,“真给我添麻烦,为了你,还要再去花园一趟。”
浮舟的脑子还转得过来,她掩饰着欣喜,装作不知:“这是为何?”
宿傩声音慵懒,听起来似乎也困倦了:“你说的,趁她还没有做成女官,先下手为强。就依你一次,胆小如鼠的家伙。”
他说:“我们打赌。”
“只要万还在园里,我就把她杀了;但反过来,如果她不在……如果不在,你就再陪我喝些酒。怎么样,要赌吗?”
浮舟听了这话,又觉得激动异常。她思忖,方才的血腥气,万的虚弱诅咒,一定是受了很重的伤。
时间过去不久,对方多半还倒在地上,这时候过去正好。
于是很庄重地点头:“不管怎么样,我都可以陪您饮酒。”最后还讨好着憨笑。
宿傩脚步停顿,告诉浮舟:“那可真稀奇,没听说父女会月下对饮。”
她笑容在月下僵硬。
然而两人已经约定好,其中有能力随意毁约的只有一位。浮舟无力叫停,只有…心里暗自祈祷万还没来得及走。
可最后的期许在抵达狼藉地时也散去。这里不再有深受重伤的咒术师踪迹。
浮舟难掩失望,还是不愿相信,不敢相信。
万伤得很重,她怎么能,怎么会?
宿傩还在一边调笑:“如果不信你可以自己喊,看有没有人答应你。”
浮舟抿唇,思虑,三思后还是照做了。她开口时宿傩还嬉笑着幸灾乐祸,嘲讽她的徒劳。
“万?你在么~”回音在安静的地方传了稍许距离,浮舟鼓起勇气,又说:“要是你应声,我将即刻安排你和宿傩大人大婚--”
“你觉得自己,能做到这个?”宿傩打断了问她。
浮舟警惕地先竖起耳朵听动静,然而四周都未传来声音,她终于确定了四下无人,才失望地呼气:“再拙劣的谎言,等她知道我在骗她,她已经死了。”
不管怎么说先骗出来了事,这就是浮舟。
但这些都是确凿的徒然了。
万不在。她早就走了。
宿傩捏着她的头发丝,在手指间打着旋儿。“之前没发现,你还很歹毒。”
浮舟任奚落,也不反驳。
“那说好了,你要陪我饮酒,直到天亮。”
她靠在他身上,感受武人稳健的步伐,宿傩在带她往回走,去屋里。
浮舟轻声说好,“愿赌服输。”她认下。
可怜缺了一双眼,不知何时天光大亮。
而她更不知道的是,在方才,也就五六步之前,狼藉的地里躺着再也无法睁眼的术师。
那人在重伤之后,心死之前,还记挂着再也不能得见的情郎。
宿傩运用斩击不需额外的动静。在这样的晚风里,一切都被藏匿起来了。十几步外的术式,头颅倒在草丛里的沙沙响,当然,还有月下在无声狞笑的男人。
他怀里,有一个面露忧愁与犹豫的女人。
朦云在月前散发亮银,清辉羞见一园狼藉。
可惜浮舟看不见,失之交臂了无法揭示的真相,也看不到宿傩嘴角的弧度,似残月弯钩。
“你说的,愿赌服输。”宿傩发出的笑声远不止他的表情那样张狂。
浮舟不知道,在她听来,已经是十分的刺耳。
目盲之人会错过两指之外显而易见的真相,身负某种残缺,就注定遭其诅咒。
不过无需知道事实,她也十足相信自己中了某种法术。
运气,真差啊。
她被冷风吹息,瑟缩回以为是温暖的怀里:“你别笑了,要做什么我都陪你就是了。”好了好了,认命。
针对宿傩的坏脾气,浮舟其实是个预期管理大师,有一种结婚8年不抱期待的杀鱼案板之冷,而离婚冷静期长达一辈子。
但生活过的人都知道,就算认命了,也总有情绪起伏感到悲哀的时候。
宿傩:得用四只手啊,搞不好两张嘴也都用上了--
浮舟:希望下次秒懂不是在和宿傩玩你问我答的时候。
浮舟如何看待这些人:荻花假的,万假的,里梅也是假的,宿傩……假的真的不好说,先两巴掌。
Q:请问你是怎么看待和宿傩的未来的?
A:没事哒没事哒,就算他知道了我的意图,等他知道,他已经死了,而我……
浮舟《一视同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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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不招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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