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

墓园一片祥和。

真人盘腿蹲坐在吉野顺平的墓碑前，贡台前放着一朵白色雏菊和一颗苹果。

“为什么突然来这里？”夏油杰缓缓来到真人身后。

“路过而已，这不是咱们去涩谷的必经之路吗？”真人懒散道。

“绕八百个圈子的必经之路？”

真人：“……”

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夏油杰嘲讽轻笑道：“怎么，还在对我让你杀掉他的命令不满吗？这可不像你啊，真人。”

“那你觉得，我该是什么样的咒灵？”

真人放下在吉野顺平的墓碑照片上涂鸦的手，转头看向夏油杰。

四目相对，阴雨暗藏。

夏油杰眯起双眼。

狼养大了，这是想挑战他了吗？

片刻后，夏油杰率先后退半步，妥协道：“随便你，别耽搁进程就好。到了涩谷，记得把混乱闹大一点。”

说完，他转身离去。

“放心，保证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真人冷哼一声。

等夏油杰走远，它回头继续看向墓碑，吉野顺平的照片已经被它涂成了大花脸，搭配他那张苦涩的微笑，显得更加滑稽。

真人托着腮帮子，拿起贡台上的苹果啃了起来。

“不得不说，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玩的一个人类，就是死得太快了，要是能活过来继续陪我玩就好了。”

“真人，该出发了。”漏壶隔着大老远喊道。

“来了。”

比起夏油杰那个人类诅咒师，它的咒灵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真人丢下苹果，起身向涩谷的方向跑去。

没有人发现，吉野顺平墓碑前的泥土和周围的泥土相比，被翻新了不少。

2018年10月31日，万圣节。

“夏油杰”带领四天灾咒灵发动涩谷事变。

真人凭一己之力将列车内两千余人改造成怪物，投放到涩谷站大肆屠杀。

它协助夏油杰封印了被号称“咒术界最强”的五条悟；杀死了讨厌的高专术师七海建人；打残了虎杖悠仁的同期战友钉崎野蔷薇。

欣赏虎杖悠仁痛苦的表情，是它的最爱。

胜利本该属于它，可令它没想到的事，它没能躲过虎杖悠仁的偷袭，腹部被洞穿的那一刻，它全身咒力彻底溃散。

“夏油……”

逃亡间，它看着高高在上的夏油杰，等来的却只有一句戏谑的调侃：“需要我救你吗？真人？”

……

第二日。

经过一夜的群魔混战，整座涩谷被夷为平地，数以万计的人类与咒灵死在战斗的余波中。

而真人却在一间地下室的床上醒来。

我没死？

这是它苏醒后的第一想法。

它摸了摸自己的脸。

脸还在，依然是正常的模样。

记忆还停留在夏油杰用咒灵操术打散它身体的那一刻。那种深入灵魂的疼痛，它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想到这，真人打了个哆嗦。

所以它现在已经被调伏成夏油杰的式神了？

真人抬头看了看周围破旧潮湿的窄小地下室，嘴角一阵抽搐，这里该不会就是夏油杰分配给它的式神空间吧？这么简陋？！

一想到往后余生都要在这里度过，真人不甘地想要起身找夏油杰理论，却发现身体使不上一丝力气。

“咒力透支带来的行动受阻吗？”

几次尝试无果，它只能无奈躺平，望着天花板颓然地叹了口气。

漏壶，花御，陀艮，它的三个咒灵家人全都死在了涩谷。它现在不仅孤家寡咒灵，还被夏油杰那个叛徒捡漏调伏。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冷静下来的真人第一次产生了茫然，它有点想哭，却还是咬牙忍住了。

它不能自乱阵脚。

就算成为式神也没关系，夏油杰这具咒灵操使的身体终归还是人类，早晚会老死的。等他死了，自己就能重获自由！

带着这样的想法，真人重新燃了斗志。

突然，地下室铁门被打开，一个身高一米八的修长人影走了进来。

人影看到床上的咒灵睁开了眼睛，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睡醒了吗？真人先生。”

真人：“……”

真人：？？？！

式神空间，还能走进人类吗？

看着那人影熟悉又陌生的脸，真人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这张脸，昨天才被它拿油漆笔在墓碑照片上一通乱画来着。

顶着“吉野顺平”的脸的青年缓缓向它走来，真人只觉得惊悚无比，发根都微微炸起。

是活人吗？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人类体温，真人小心翼翼地念出那个名字：“顺……顺平？”

“是我，真人先生。”

吉野顺平抬起头，戏谑而柔和的声音传来：

“好久不见。”

……

涩谷事变后的第三天。

真人依然躺在地下室发霉的木板床上，蓝色长发零散铺在床头，它的怀里抱着潮湿的棉被。

好消息，它没有变成夏油杰的式神。

坏消息，它被重生后的顺平俘虏了。

枕边，一只红色闹钟哒哒转动着指针。

一小时，两小时……五小时。

直到地下室唯一的小窗户失去最后一丝光芒，悬浮在空中的水母式神这才亮起身上的电光。

真人睁开眼，灰蓝色的异瞳始终注视着不远处虚掩的铁门。它仔细聆听着，门外没有脚步声，只有呼啸的风吹进走廊的诡异嗷叫。

“居然真的不打算回来了？”真人喃喃道。

按前几天顺平的作息来看，现在他应该已经躺在它身旁休息了才对。

深秋的晚上气温越来越低，真人虽然是咒灵，没有体温，却也喜欢蜗居在温暖的地方。不过短短两天，它居然已经有些适应和人类同床共枕了。

可现在，那个火炉子人类居然不打算回来了。

它鼓起腮帮子，忍不住嘟囔了一声：“至于吗……”

人类果然是娇气又记仇的生物。

自己不过只是在抗拒吃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咬到了他的手，明明连骨头都没咬碎，那家伙就冷着脸摔门走掉，到现在都不回来。

这就是重生男主的格局吗？真人唾弃。

重生男主，是真人给现在这个顺平的身份定位。

离奇的复活，强大的力量，神秘的道具。

能同时拥有这几样东西的人，它只在人类的小说中见到过——带着金手指重生归来的复仇者。

否则它实在无法解释，一个接触咒术不到三天就死掉的普通人类，为什么能轻而易举地破坏掉夏油杰这种特级咒灵操使的调伏仪式？甚至在短短几个月的“死亡”时间里长高长开了许多，实力也莫名踏上了特级的水准。

索性顺平暂时还没有对它表现出太大的敌意，顶多只是把它关在这里，失去自由总比被夏油杰搓成咒灵球吃掉强。

再次想起夏油杰，真人又不着痕迹地打了个寒颤。三天前差点死在对方手里的恐惧再次袭来，撕裂灵魂的痛苦记忆刺激得它腹部凉嗖嗖的。

它好像对夏油杰有点PTSD了。

真人闭上眼，默默祈祷着顺平能快点回来，它开始怀念那具温暖的躯体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真人挪动了一下身子，伸手扯开压在腰间的被子，随即摸到了一片湿润。它抬起手，掌心是淋漓鲜血。

“又脏了……”

它握起拳头，无奈地叹息。

要说顺平有没有报复它的手段，那大概就是故意不给它疗伤了。

它现在无法自我修复伤势，腹部被虎杖悠仁贯穿的洞口一直在流血，黏腻腻的，好不舒服。

顺平要是再不回来帮它换被子，它就要在鲜血里躺一晚上了。

这种类似“失禁”的体验，和每天需要人类来照顾的烦恼，让真人难得升出了一丝羞耻。

但它很享受这种感觉，灵魂酸酸的，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了喉咙，窒息，舒爽。

顺平报复它的方式，还蛮特别的。

真人露出一丝弯曲的笑意，但很快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对身下湿漉漉的床单的不满。

“滋滋滋——”

似乎察觉出真人的情绪有些低落，通体泛蓝的水母式神“淀月”凑到真人身边，用带着电弧的触须温柔地勾起它的手指。

感受到指尖的酥麻，真人瞥了淀月一眼，不耐地甩了甩手：“走开。”

一个电灯泡电它做什么？它本就心情不好，这家伙偏偏还来讨嫌。

淀月，这曾是它亲手创造出来送给顺平的式神。现在却成了顺平留下来监视它的眼睛，想想也真讽刺。

被拍开的淀月呆愣在原地，似乎没想到鼓足勇气和真人贴贴后，却换来了这样的结果，原本雀跃摇晃的触须一点点垂了下来。

与此同时，站在涩谷中心大厦天台上的黑衣青年愣了一下，修长的手悬停在半空。

良久，他缓缓放下了胳膊。

……

又过了一个小时。

顺平依然没有回来。

真人实在无聊透顶，难受至极，忍不住在床上蛄蛹起来。

“滋——”

蹲在床头的淀月被真人翻腾的动作带得摇摆不定，不得不打出一股电流彰显自己的存在。

这一下，真人重新将目光落在它身上。

水母明明没有眼睛，真人却仿佛能感受到淀月注视它的目光，简直像人类一样。

真人耷拉下眼皮，不屑地啐了一口。

若不是它实在无聊的很，它才不会理这家伙。

“你说，你的主人为什么要救我？”

真人卸下力气，以一个四仰八叉的姿势仰面躺在床上，对着淀月喃喃自语。

淀月：“……”

真人也不急着要回答，自问自答起来：“是想和我玩折磨猎物的游戏吧。觉得直接死在夏油手里太便宜我？所以想等我把致命伤养好再吊起来打，打到他彻底泄愤为止？”

嗯……这样想想，可能性确实最大。

一个人在死而复生后，怎么可能会大发慈悲去救杀死他的仇人，除非酝酿着更大的阴谋，而这个阴谋，绝对会让它落得比死亡更凄惨的结局。

当然，它不会坐以待毙就是了。

“你觉得呢？”真人弹了弹淀月的伞帽。

淀月：“……”

一大一小两只咒灵面面相觑，淀月却回答不了真人。

它不会说话，思维能力也不足以分析这种复杂的人性问题。

作为低等级的咒灵，它只能像动物一样依靠诅咒的本能，在人类世界中漫无目的地游荡。直到被咒术师发现并祓除；或者成为人类式神使眷养的式神，往后余生都只能听从主人的差遣。

这是淀月的归宿，也是绝大多数咒灵的归宿。

而真人与它不同。

作为世间罕见的特级咒灵，真人是为数不多……不，经过涩谷一战，它已经成为世间仅剩的一只拥有独立且清晰的自我意识的咒灵，也是千年来第一只与人类外形无异的咒灵。

它诞生于人类对人类最浓烈的恐惧与恶意中，是最接近人类本质的存在，所以它的名字叫“真人”。

见淀月懵懂无知的模样，真人啧了一声。

“算了……指望你能理解什么。”

它本来也没打算从这只低级小咒灵口中得到什么答案，它只是太无聊了，想找个说话的机会罢了。

然而话音刚落，淀月突然全身一颤，下一秒便化作电流消散在空中，连咒力残秽也一并消失的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真人：“……”

真人抬起脑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搞什么？它也没说什么重话吧？这式神怎么和它主人一样小气？！都喜欢一声不响的玩消失？

没了淀月身上的电弧光，整间地下室陷入彻底的漆黑。空旷寂静的房间里，只剩真人一只咒灵，和依旧嗒嗒作响的闹钟。

这是它三天来第一次独处。

地下室似乎变得更冷了。

真人裹紧被子，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式神不会无缘无故消失，除非是顺平把淀月收回去了。

可他为什么要收走淀月？

真人心头隐约升起一丝不安。

顺平该不会是把它丢在这里，自己一个人跑了吧？

就因为自己咬了他一口？

不不不。

应该不至于，如果仅仅只是因为这样，他根本不需要救自己才对。

莫非……

真人看向窗户，心中涌现出另外一种可能。

这个可能很大胆，但也是唯一能解释现状的情况。

意识到自己想到了什么，真人的嘴角便抑制不住地抽搐上扬。

或许……

顺平出了什么意外……死在外面了？

它的眼中逐渐亮起光。

是了，如果没死，淀月为什么会消失？

只有术师死亡，式神才会跟着消散。

所以他死了。

真人低着头，喉咙里发出不知是笑还是哭的呜咽。

小窗外的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一瞬地下室内的环境，和它脸上逐渐堆砌出的夸张笑靥。

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阵阵闷雷，倾盆大雨瞬息落下，稠密的雨滴砸得玻璃噼啪作响。

真人的狂笑声隐没其中，它的心情也在此刻舒畅无比。

顺平死了，它自由了！

就是说嘛，这世上有谁能困住它？它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这时，它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将手塞进枕头下，笑着抱怨：“差点忘了还有这个碍事的东西～真是的，你要死就死，别拖累我啊。”

再次抬起手时，真人手中多了一片锋利的碎玻璃，它没有任何犹豫，径直将尖锐的碎片插向自己的脖颈。

宝子们我开文啦，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依旧在喜欢顺真，如果有的话，求个评论呀[奶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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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他是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