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罗的手指在水流中突然凝滞。她当然不会向这个世界的母亲坦白今日的暴行——那个可怜的雄性生物在她脚下颤抖的模样,多么像视频里实验室中被摘除脑叶的白鼠。
"没什么特别的。"她的声音像冰面下的暗流。
"是吗?"绫子将鲑鱼放入锅中,发出滋滋的声响,"你爸爸说他今天会早点回来。"
沙罗的背脊一僵。
穿越后她最不适应的就是父亲清宫健太郎的存在。一个男性居然是一家之主,拥有绝对的权威,简直荒谬绝伦。
"哦。"她冷淡地回应,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不露出厌恶。
"他上周答应要教你数学的,记得吗?"绫子继续说道,完全没有注意到女儿的不自在,"你上次考试不是不太理想吗?"
沙罗差点捏碎手中的菜叶。
科举,工作应该是女人做的事情,天经地义,男人为了管家可以学一些算数,但其他的,沙罗一直以为男性做不好,男性不能学习是因为他们天生愚蠢,会坏事。
如今颠倒的秩序摧毁了她理所当然的想法,但她还是蔑视着男性。
就算她不是优势性别又怎么样?她还是穿越者,她必然会做出一番事业。
"我自己能搞定。"她咬着牙说。
绫子终于察觉到了异常,转过头仔细打量女儿:"沙罗,你最近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
"我很好。"沙罗放下洗好的菜,转身就要离开厨房。
就在这时,前门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清宫健太郎回来了。
"我回来了。"低沉的声音从玄关传来。
沙罗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像是准备迎接一场战斗。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过身,面对即将进入厨房的父亲。
短发,裤子,露出的喉结,不守男德!
清宫健太郎是个高大威严的中年男性,穿着笔挺的西装,短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他走进厨房,先是亲吻了妻子的脸颊,然后看向女儿。
"沙罗,"他点点头,"作业做完了吗?"
这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让沙罗的血液几乎沸腾。
只有母亲和老师会这样问她,父亲和爷爷都是关爱她,这也是因为男性本身就没什么威慑力。
"还没。"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健太郎皱了皱眉:"上周的数学考试成绩我听说了。从今晚开始,每天晚饭后我抽一小时教你。"
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沙罗感到一阵眩晕,她必须用尽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尖叫出声。一个男性,居然敢命令她?
"老公,"绫子适时地插话,"先吃饭吧,沙罗今天主动帮我做饭了呢。"
健太郎的表情缓和了一些:"是吗?那很好。"
沙罗趁机溜出厨房,几乎是跑着上了楼。她冲进自己的房间,重重关上门,然后扑到床上,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
"该死...该死...该死..."她低声咒骂,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
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三个月,她依然无法适应这种家庭结构。每次看到父亲对母亲发号施令,或者母亲顺从地执行父亲的每一个要求,她就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
手机震动起来,沙罗勉强抬起头查看。是明美发来的消息: "沙罗酱,明天要不要一起去新开的甜品店?听说他们的草莓蛋糕超级好吃!"
沙罗盯着屏幕,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孤独。明美是个单纯的女孩,对男女之事有着最普通的憧憬和羞涩。她永远无法理解沙罗内心的挣扎和愤怒。
那些关于草莓蛋糕的幼稚憧憬让沙罗想起实验室里被摘除前额叶的猴子。她机械地回复"好啊",仿佛在填写某种残酷实验的观察报告。
楼下传来母亲呼唤吃饭的声音。沙罗深吸几口气,整理好表情,再次扮演起"乖巧女儿"的角色。
晚餐仪式如同中世纪宗教审判。健太郎端坐主位的样子让沙罗想起她曾经饲养的一只斗犬——那畜生最终因为咬伤驯兽师被实施了安乐死。当绫子将鲑鱼夹到丈夫碗里时,沙罗的胃袋翻涌起酸液。
绫子忙着给丈夫和女儿盛饭。沙罗沉默地接过碗,强迫自己说了一句"谢谢"。
想象着健太郎凄惨死亡的场景,沙罗心情舒畅不少。
"公司最近接了个大项目,"健太郎一边吃饭一边说,"接下来一个月我可能会比较忙。"
"要注意身体啊。"绫子关切地说,又给丈夫夹了一块鲑鱼。
沙罗盯着自己的饭碗,食不知味。这种夫妻互动在她看来简直荒谬——妻子服侍丈夫,关心丈夫的工作,而丈夫理所当然地接受这一切。
"沙罗,"健太郎突然转向女儿,"我听说明天你们学校有家长会?"
沙罗抬起头,心跳加速:"嗯。"
"我明天有个重要会议,让你妈妈去吧。"健太郎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沙罗的筷子停在半空中。
"好的。"她低声回答,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健太郎似乎对她的态度感到不满,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最近态度很有问题。是不是交了不好的朋友?"
这句话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沙罗压抑已久的怒火。
"我的态度没问题,"她放下筷子,直视父亲的眼睛,"是你太自以为是了。"
餐桌上一片寂静。绫子惊恐地看着女儿,健太郎的脸色变得铁青。
"沙罗!"绫子惊呼,"怎么可以这样跟爸爸说话!"
"为什么不能?"沙罗站起身,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就因为他是个男人?就因为他抛头露面赚钱养家?所以他就高人一等?"
健太郎猛地拍桌而起:"够了!回你的房间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沙罗冷笑一声:"看啊,这就是你们这个世界的男人。动不动就发号施令,以为自己是谁?皇帝吗?"
"沙罗!你在胡说什么!"绫子惊慌失措地站起来,想要拉住女儿。
但沙罗已经转身冲上了楼。她重重地摔上房门,然后扑到床上,任由愤怒的泪水流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爆发,也许是三个月来的压抑终于到达了极限。
门外传来父母的低声交谈,接着是上楼的脚步声。沙罗迅速擦干眼泪,摆出一副冷漠的表情。
敲门声响起,接着是绫子小心翼翼的声音:"沙罗,我可以进来吗?"
沙罗没有回答,但门还是被轻轻推开了。绫子走进来,坐在床边,脸上带着困惑和担忧。
"沙罗,你到底怎么了?"绫子轻声问,"这几个月你变得妈妈都不认识了。"
沙罗别过脸,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的表情:"没什么,只是...不适应。"
"不适应什么?"
"不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沙罗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补充,"不适应学校的压力,不适应...一切。"
绫子叹了口气,伸手想抚摸女儿的头发,但被沙罗躲开了。
"沙罗,"绫子的声音带着受伤,"爸爸妈妈都很爱你。如果你有什么烦恼,可以告诉我们。"
"告诉你们有什么用?"沙罗尖锐地反问,"告诉一个整天围着丈夫转的全职主妇?还是告诉一个自以为是的男权主义者?"
绫子像是被扇了一巴掌,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沙罗...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说错了吗?"沙罗坐起身,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你明明那么聪明,大学毕业却选择做家庭主妇,整天伺候丈夫,连自己的思想都没有!"
绫子的嘴唇颤抖着:"我...我喜欢照顾家人...这有什么错..."
"错就错在你甘愿做男人的附属品!"沙罗几乎是喊出来的,"在我的...在我的理想世界里,女性应该是独立的,强大的,不应该被家庭束缚!"
话一出口,沙罗就后悔了。她差点说出"在我的世界",那会暴露一切。绫子震惊地看着女儿,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沙罗..."绫子的声音哽咽了,"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来这些想法...但家庭不是束缚,爱也不是附属..."
"够了!"沙罗打断母亲,"请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绫子站起身,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好...但你要知道,无论你怎么想,妈妈都爱你。"
门关上后,沙罗再次扑到床上,这次她放任自己哭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愤怒,为什么对母亲说出那么伤人的话。也许是因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母亲是她唯一能够发泄情绪的安全对象。
夜深了,沙罗依然无法入睡。她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月光。这个世界与她熟悉的一切都如此不同,而她必须学会在这里生存。
"也许我该试着适应..."她轻声对自己说,"至少...伪装得更好一些。"
但内心深处,她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女尊世界的价值观已经深深烙印在她的灵魂里,就像这个世界的价值观烙印在清宫绫子和清宫健太郎的灵魂里一样。
沙罗回到床上,闭上眼睛,任由疲惫将她拖入梦乡。在梦里,她回到了那个女性至高无上的世界,回到了她真正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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