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校揣了两份要写的报告和一只咒灵，陆相无结束了满课的一天回到公寓。
门一关上，咒灵就被丢在了地上，晕头晕脑的缓了片刻，立即向她袭来。
她不慌不忙的从玄关架上抄起一本书，入手沉甸甸的很有分量，笛卡尔的《第一哲学沉思录》。
——很好，就你了。
瞄着咒灵冲来的路线，陆相无就像是赛场上的棒球手一样，冲着越来越近的目标挥动手臂，把咒灵狠狠拍在了地上。
咒灵在地板上弹了弹，只擦破了点油皮。
但这小玩意儿居然肉眼可见的生气起来，几十只眼睛怒目圆睁，布满红血丝的浑黄眼睛快速的睁开又闭上，精神污染委实让人想吐。
陆相无有点难受但更生气，用今天课上踩爆咒灵的那只鞋，把这只咒灵也踩在脚下，手上抄起书朝它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大凸眼珠子使劲砸下。
有几只眼球高高的飞出去砸在了墙上，接着很快化为咒力消散了，几只眼球瘪瘪的连着它的头贴在地上，还有几只没被砸到，这会儿紧紧闭着不敢睁开，细看还能发现眼皮在颤抖。
嘶——这也太血腥了…好可怕啊……
她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然而比她更恐惧的是这只咒灵，原本还在疯狂挣扎，但感觉到陆相无下意识又举起的《第一哲学沉思录》，它顿时安静下来一动不动。
她沉默的蹲在一边，咒灵也沉默的趴在地上。
彼此获得了片刻的和谐与宁静。
在这种诡异的沉默中，被按在地上的咒灵难捱偷偷掀起眼皮，从眯缝里观察着陆相无，察觉到她的目光后又赶紧死死闭上。
她一时间很是无措，原本是想好好研究一下的，但刚那一下整的太惨烈了，让她稍微有些良心不安。
——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类应当明白，在这个循环的生物圈里，每种生命都有价值，即使它们是你的食物，也要学会尊重和敬畏生命，不要玩弄和虐待你的猎物。
无用的大脑甚至翻出了木法沙给辛巴的教导，试图给自己的放弃行为找一个光明正大还散发着人道主义光辉的理由。
那好吧。
陆相无决定给这只咒灵一个痛快。
她把《第一哲学沉思录》郑重的垫在桌面上，目光在书架上搜寻了一圈，落在了维特根斯坦《逻辑哲学论》上——这是一本能自我感觉到了解每一个字是什么意思，但组合完全不用考虑能不能读懂它，因为肯定是读不懂的书，但它有些薄，不太趁手。《尤利西斯》虽然读的也不怎么顺畅，但太厚了，用起来费劲。《非洲失败主义》还没读完，有点不太舍得……最后选中了《哲学小史》，这本书摸起来很舒服，大小也适中，开工。
她深吸一口气，庄重而又严肃的高举《哲学小史》，此时窗外的夕阳的余辉正好斜射进来，打在她的身上映出了一丝神圣感。
伴随着坚定的一击落下，咒灵悄悄睁开了两只眼睛，片刻后动了动，毫发无伤。
……
她抿了抿唇，重复了一次刚才的举动，又重复了一次，紧接着重复了数次。
——怎么回事！怎么打不死！
咒灵可能也是这样想的。
已经遍体鳞伤却总还有最后一口气的它彻底平摊在了《第一哲学沉思录》上，即使陆相无把手拿开也不丝毫没有逃跑的举动，甚至还在和书接触的那刹那主动往前够了够。
在和咒灵相处的朝等夜盼中，陆相无的手机终于收到了某个特殊前缀的来电。
电话铃响起的瞬间，她眼神放光心如擂鼓，在接通前光着脚跑去飞速洗了个手，满脸郑重的把手机端端正正放在桌面正中，右划接通，点开免提。
几分钟后，她挂断了电话，靠在椅背上竟有些失落。
使领馆工作人员大概说了这几点：
经核实，首先霓虹警方确实和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存在一定的合作关系，不过合作范围不大，在警方内部知晓度也并不高，主要由其上级部门咒术总监部指派调遣。
其次，咒术高专有宗教真言宗知识的涉及，大概可以确认不是邪教组织，但可能会面临危险，不过作为已满十八岁的种花公民享有宗教信仰自由。
最后不管在哪里、做什么、信仰什么，都不能做危害和侵害他人的事，作为新时代的年轻人要践行马克思主义宗教观，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观察分析宗教现象和宗教问题等等。
前后不到五分钟，最后一部分占了四分之三。
和她之前担心会不会犯下战争罪什么心理落差着实有点大。
难道这不算一种高层次稀缺人才吗？
不说安排特殊人员对接一下吗，这就没了？
怎么从头到尾有种她跟妈妈说，今晚我就要远航，去当驱魔人了，然而她妈只是平淡的叮嘱她：这个有点危险，不过你成年了爱干嘛干嘛，不违法犯罪危害社会就行。
残酷的现实真相让她食不下咽，连社团活动都翘了，窝在公寓里听网抑云。
由于海外版权问题，歌单里没几首歌能听，只好含泪打开哔站，然而根据过往的观看习惯，首页推荐里一片花花绿绿，她点开看了两分钟脸笑烂了才想起来原本是来干嘛的。
就这样沉默了两秒，陆相无转念一想，陡然发现，好像真的没什么差别。
在种花，小众其实都挺大众的，就算没那么大众，总能找到差不多的。
而且，确实零个人在意。
像小学在箜篌老师的鼓励下，觉得自己学的是民乐中的瑰宝，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后来发现学古筝二胡琵琶扬琴和中阮也这样说的，但到了学校里就会发现主流评判是学习成绩，除了要表演节目的时候哪有人在乎才艺。
同理，咒术师什么的也不过是构成社会运行的万千职业之一。
但没关系！
至少箜篌老师认为这是瑰宝！
伊地知也说了，拥有咒术能力的人更是其中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自我鼓励一番后，陆相无拨通了伊地知的电话。
“……啊？哦哦，好的，谢谢您，打扰了。”
这通电话结束后，陆相无打开AM痛听了两个小时，听完还是很气。
——不是？就因为没有招收外籍学生的先例，所以‘凤毛麟角般的存在’都拒之门外？
她简直不敢相信，学校这块可以说是她的统治区，就算申藤校都有挑选空间，结果被一所高专秒拒了？
奇耻大辱！
遭遇到人生第一拒，陆相无越想越气，坐在沙发上抱着抽纸号啕大哭起来，片刻后窝窝囊囊的小跑着捡回被丢到地毯上的手机，给家人打了电话痛诉此事。
“他娘的，什么兴趣班还歧视外国人！”陆相无她爸一听不乐意了。
“水水不哭啊，你说的那个高专是个什么类型的学校啊？”陆相无姥爷发话，“既然学校有规定不收外国人，我们也不强求，回头啊让你爸妈去问问，看能不能找个老师给上上二课。”
陆相无哭的说不清楚话，呜呜咽咽的。
尽管如此，家里人还是听明白了。
“真言宗……宗教学校，教降妖除魔的？”陆相无姥姥一听，拍巴掌肯定道，“听听，这多好啊，志向多远大！舍己为人，为人名服务，这心里头装的都是大爱！我们家孩子既然有这个兴趣和天赋，那就培养培养。”
“行，那我和家康问问以前的同学同事，看有没有知道的。”陆相无她妈只好先应下。
自家爸妈碰上孩子的事一贯如此，孩子她爸也不遑多让，简直让人头疼，好在孩子问清了那什么咒高不是什么违法犯罪的地方。
真言宗？
涉及到知识盲区，陆家康悄悄问老婆真言宗是哪个教派的。
赵韵也正拿手机查呢。
【霓虹佛教主要宗派之一，密宗的一种，空海法师在唐求法，回国后以东寺为道场弘法，故称东密。其后逐渐分为小野、广泽二流，从此二流又分化出大量分派，大致可分为新义、古义二派。】
“它不收，咱还不稀罕去呢，霓虹的佛教懂个什么降妖除魔？”陆家康看了前几个字就一拍桌子激情开麦，“武当、全真，还有什么龙虎山，哪个不比这什么什么高专强？清北还有道教硕博专业呢——”
赵韵捅了陆家康一肘子，打断了这番不友好还不利于和谐的低高素质发言。
“打我干嘛？”陆家康还以为老婆不相信，“卫国兄他家三儿子就在武当，当时不有报纸说这事？还有咱老陆家，水水她远房表姐，全真俗家弟子，也就龙虎山确实没关系，得找找人……”
“你先问清楚了再跟孩子说。”赵韵怕没着落再让陆相无难过，转移话题：“不伤心了啊，钱够不够花啊？妈再给你打点，多和朋友同学出去逛逛街玩一玩，吃点好吃的。妈最近逛街给你买了新衣服，还有你爱吃的那些小零食，这几天就给你寄过去……”
陆相无收了一圈安慰和红包，倒也不生气了，反而迸发出不屈不挠的心气。
——学校不收，还不能自己摸索了吗？我还要把技术带回国开宗立派，焉知我不是智者大师第二！
陆相无斗志昂扬，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学校里天文社玻工社之类的都不去了，空出来的时间都泡在健身房去上搏击课。
【小剧场：对就读高专的期许】
陆：姐一报道，必定闪耀全校！
实则，根本不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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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东方不亮西方也没亮
